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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红莓 作者:Ashitaka(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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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声出发,游凯风眼瞅着周遭的几个身影“嗖嗖嗖”就破风“发射”了出去,蹿的一个不留,剩的身边空空荡荡毛都没一根。
  游凯风吃力摆臂,在后头冲着众人愈远的背影怒极高喊,“草说好的稍微呢!又让我跟着吃灰!都是骗子!没一个仗义的!”
  “说话岔气了更跑不了!闭上你的嘴跑!”体育老师冲他一吹哨:“用鼻子呼吸!”
  缑钟齐在一众嗤笑声里推了下黑框镜儿:“傻的天真。”
  “别理他。”李鸢侧头乐,拿胳膊肘顶缑钟齐,“他命中注定就是要战死CAO场的,看着吧。”
  彭小满被晒得惬意,扯了根香樟上将抽的青芽叼进嘴里,用齿面嘬着根茎处一点甜涩,略微又带着尘土的一点涩。他一边跟着男生并进的步伐打着利索的响指,一边儿絮絮哼着《my all》。降了音调,哼唱的比原曲拖沓些,也温柔收敛些。
  “第一缑钟齐,三分零六秒八七。”
  体测结束,彭小满端着手里换新的秒表,弓腰看着老师趴在石凳上誊分,被一圈儿好奇着探视成绩的女生牢牢包围住。
  “第二李鸢,三分零七秒一一,我次……天,都这么老快?”彭小满挑了下眉,忍不住咋舌,“属火箭的吧都……”
  老师抖了抖纸上落下的一片叶,抬着黢黑的脸直乐:“嚯,那你俩这等于同时撞线啊,就差了一秒不到!”
  这边儿李鸢没说话,背贴着树干喘的胸口上下起伏,鼻尖上冒了一层细密的清汗珠子。濡湿地额发贴着他清隽的眉峰,背上浸湿出一大块儿蜿蜒的省地图。倒是缑钟齐摘了眼镜,横躺在跟前儿一块油绿的地上,一只胳膊横在眼前,一只手指着李鸢,“最后一圈他给陆清远不小心绊了一下,要不他能快我个两三秒。”
  彭小满顶了下鼻尖瞄了眼李鸢,小声笑:“那真冤哭了。”
  周以庆一旁听了,也抬头生冷不拘地继续侃,“哎陆清远呢!你怎么回事呢你违章变道?”胳膊肘子一抵苏起笑道:“耽误我们家男神问鼎折桂了啊!”
  一干人顿时笑得不言而喻,苏起又是默不作声扯过来一记拧,“就你话多!”
  陆清远眉黑如墨,太平洋肩宽,也高。他一旁叉腰,拿了瓶农夫山泉往嘴里“敦敦敦”地灌,末了剩点根底儿,自诩潇洒地当头一浇,抹了把缀在嘴上的水珠子:“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回,你们男神实力咱有目共睹不差这一两次,啊?”
  游凯风和缑钟齐并躺在一块儿,远看胸膛连缀着肚囊,起伏出饱满的连绵三迭。他半玩笑半讥讽,气喘的话不成句,活像个重症病患,临终戚戚托孤:“可……可不么……他……他老人家多牛`逼啊,屁……屁股后头安了个喷气式……也就学校CAO场宽度不够耽误他了,我草我要死了……要不早起飞给你们看了!”
  李鸢顺手从背后抠了块枯朽的樟树皮下来,往他半张着的嘴里一丢,三分加空心,准哭了,“滚蛋啊你。”
  游凯风好险没咽,偏头猛啐,“呸!什么东西你就往我嘴里扔?!”
  “哇你这口腔爆发力。”缑钟齐跟着一个鲤鱼打挺支起上身,抹脸:“喷我一脸的水。”
  李鸢侧过头低笑,肩膀一颤颤地解释:“樟树皮杀菌杀虫,吃点没坏处。”
  长跑熬人,加上苦夏易乏,一班一半儿横七竖八地歪在香樟树下闲聊小息。树影微风,高二尖子班难得惬意。八卦可以讲,荤笑话也可以背着老师小声地说。彭小满不好意思也掺进去干躺着不干事儿,刚给缑钟齐递了包纸巾,就被体育老师叫去收好了仰卧起坐的软垫,掸了掸满手的灰,又抱起来叠好的一摞送回了教学楼下的体育器械储藏间。
  路过贩售机买了瓶冰酸奶,拿手遮着太阳一路慢吞吞地小口嘬着回来集合,老远看班里众人正在树下围坐一团,像絮絮叨叨商量着什么。碍于以游凯风为首的几个男生面目过于狡黠,尤显贼眉鼠眼,以致他们看起来活像个不干好事儿的电信诈骗团伙。
  彭小满其实想挺凑上前听个一二的,可看着那完满的一个圈儿,又突然觉出区隔,和谁也不够熟,硬挤进去很奇怪。想着便“滋溜”猛吸了一大口酸奶,退两步一屁股坐回了石凳,翘腿躺倒。望天,放空。
  李鸢戳戳游凯风,给了个眼神比了比身后。
  “先暂停。”游凯风了然,出声叫停,起身掸了掸屁股上的草木屑,转身朝彭小满径直走去。
  彭小满掸眼看高大如一堵人墙似的游凯风过来,撑着石凳支起刚躺下去的上半身:“怎、怎么?”
  游凯风伸手一把提溜住他瘦削的肩膀,两步上前,施力把人往人圈儿里猛一扯,嘿嘿道:“商量坏事儿呢,不能落你一个留着叛国叛党!”
  “我去?!”
  彭小满被一把按坐在了草地上,身形一歪,没留神仰靠在了李鸢肩上。对方用胳膊将他的腰一抵,扶稳,头顶上方低低一笑:“二班这一票的历来宗旨,就是有锅一起背,贼船一起上。”
  周以庆朝他丢了根草木屑,慧黠挑眉,“就问你仗不仗义?”
  “你……你们别是要去偷期末考试卷儿吧?”彭小满环视众人一圈儿,问。
  正班长续铭看傻`逼似的,居高临下地给了彭小满一记帝王之蔑视。“开玩笑,咱尖子班能干这没品的事儿么?”游凯风挤他边上复又一屁股坐下,晃了晃手指头,眼珠子利索一转故作高深莫测:“我们去偷……哎不是,呸,摘,摘枇杷!”
 
第6章 
  青弋靠南,入伏酷热,所以市里人嗜甜贪凉。青弋人消夏,除了西瓜脆桃之外,更爱吃的就是樱桃。往来花客摘玲珑,摧窈窕,偷珠宝。这诗写得诙谐清隽,比喻生动,说的就是清甜貌美,状如红珠的早夏樱桃。但说到底,市价贵了点儿,不如枇杷,气味和软,不经意就是一棵,酸甜平易。
  鹭洲一高在鹭洲洲头,因临江而土壤氵朝湿丰沛,最适宜种树,香樟白杨钱榆树丰茂常见,果树倒少,偶然一两棵混种其中,生的果子也大多苦涩难入口,唯独听风苑后头挨着教工楼的那棵枇杷树,是年年必被众学生垂涎觊觎的好去处。枇杷果期也就这么一俩月,一年也就这么一次。谁手快胆大牛`逼谁尝个鲜,谁手慢心虚谁王八蛋。
  诱惑太大,游凯风几个男生倒还真不是第一次撺掇着班里几个一道去偷摸着摘,可去年实在是碍于高一刚进校,都是毛头小子愣头青,净给高二高三的打压着低头做人,谁也不敢做出头鸟抢那独一份儿。可高二就不一样了,半拉老油条怕个鬼啊还。要么烂树上暴殄天珍,要么你不抢,就给别人抢,谁摘还不是个摘?
  “要不别了吧,这会儿肯定好多人在那儿够呢,咱们去……”苏起摘了眼镜并腿坐着,挺为难似的温言软语,把马尾撇到身后,竖起手掌在耳边扇着纤纤小风,拂的耳边两绺黑发一扬一扬,一小缕被汗浸得湿氵朝,贴细溜溜的下巴颏上。眼里跟嵌了GPS似的,眼神儿即算绕了个二环路,最后也得幽幽柔柔,落李鸢身上去,“要和一班的碰上了,多尴尬啊。”
  作为鹭洲一高唯二两朵并蒂而生的理科尖子班,一班二班磁场互斥,只相杀不相爱,那必须是亘古不变的万年老规矩。某校运会,曾一个以“一班一班不是二班,不要搞错我是一班”为口号明目张胆地戏谑讽刺,一个则当即以“二班二班我是二班,谁是一班神特么一班”毫不客气地加以回敬之。
  毫无文采气度,全无“友谊长久”的奥林匹克精神,俩班学生还犹如庆贺苗栗山歌节,个个儿扯嗓喊得脸红脖子粗。满CAO场震天嗡嗡响,就差上脸盆儿擂鼓助威不说,旁的年级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纷纷拊掌叫好,把好好的开幕式闹成了猴戏。结果两班仙葩荣幸之至,成了校领导一年的会后谈资,磨牙笑料,在贴吧上火了半拉月没下热门贴,差点儿给送上了实时热搜。
  妥妥的鹭高之耻。
  俩班梁子算是莫名就有,过后更是火在捻上,一触即发。
  “怕屁。”陆清远挺不屑地一撩被水打湿的头发,虚晃了晃胳膊,“咱正面肛他们!”
  “说的是啊。”缑钟齐顶了下黑框镜,难得跟着头脑发热的一块儿起哄:“一班放眼望过去跟刚割的韭菜田似的,我们身高碾压怕什么?你们女生就在后头躲着就行。”
  彭小满嘬着酸奶不言语——合着长得矮就活该被怼。肤浅,谬论。
  “哎哟我天咧。”周以庆摸了摸着鼻子笑起来:“太苏了吧你们,都是未来的理工男么还?”
  游凯风打了个响指:“回头摘来的枇杷紧着你们女生先挑,给我们男的留点儿尝鲜就行怎么样?哎这个季节的枇杷最甜,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姑娘们闻言伸脖子互相看了眼,俱笑起来不言语了。
  李鸢嫌他们半天说不上正题,棍儿似的两腿一伸,把手掌撑在背后,懒散合了眼皮猛地往后仰,腰椎骨节嘎巴嘎巴响了两声:“别净商量些没用的,赶紧分配任务。”收回下巴耷拉着眼皮,举了个手:“我先说好啊,我不上树,其他都行。”
  “你不上?”游凯风特有本事,蹙眉的同时加上挑眉撇嘴,一脸的便秘:“你特么腿脚那么好你不上树?你不上我上啊?敢让我上么你们?”
  续铭咽了口矿泉水,一旁冷不丁的幽幽插嘴:“那树可就永垂了,还是当中腰斩,往后甭管哪个班,谁也别肖想了。”
  众人附议,促狭地笑起来抚掌称是。
  李鸢一脸“你特么傻呀”地去瞥游凯风,“废他妈话,我这身高走路找平衡都费劲儿,上树能方便么腰我都直不了。物理你是白学了。”
  “所以。”缑钟齐点头打响指,附议:“我们最好安排个个头小的上树,一拨下头护法,一拨上头望风,一拨腿快的外联,一拨心细地整理战果。”渡江战役都没他嘴里说的精彩。
  “其他的好说,首先是这个上树的……”
  陆清远朝游凯风拼命地耸眉弄眼,往他边上努嘴,像只长了蜡笔小新眉毛的可达鸭。
  彭小满边漫不经心地听,边低头忙着把酸奶盒的四个拐角拆开,挺费劲儿地展开按平,挤着里头残余的福底儿,片霎觉着周遭霎时沉静出奇,抬头,见游凯风正搁眼前灼灼端望着他,偏头再看周围人,都一脸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瞅。狼盯羊僧盯粥,差不多这么个意思。
  “干嘛……哦,让我上啊?!”彭小满惊诧地一指自己的鼻尖,“哎我没同意呢!你们别一副大势已定地模样看我行么我害怕。”
  “就你最玲珑,您这身段儿不上树都说不过去!”游凯风揶揄谄媚,挪臀靠近:“琢磨一圈儿了,属你看着最合适。”
  “no way no way no way!”彭小满头摇出残影,猛退,猛得恨不能退李鸢怀里,“我真不会我没上过!”
  “不会可以教啊!”审时度势,游凯风当即转交决定权,“那举手表决,呐,同意彭小满同志上树的请举手!”
  一圈人应声唰唰唰举手,一个不落,全票通过。
  “认命吧,少数服从多数。”李鸢伸着胳膊,开口活像电视剧里不设防便冒出来的旁白:“这是当今国情之下,最趋公平合理的民主制度了。”
  “那为什不抓阄?!”更他妈公平!
  “因为我们懒得拿纸。”
  “我草这特么叫理由?申诉!”
  “申诉无效,休庭。”续铭虚挥了一记法官锤,淡定道:“诸位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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