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红莓 作者:Ashitaka(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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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十二点,于是作鸟兽散。
游凯风小时候还常跟游健游走在各式宴请之间,喝酒算初三那年便点亮的技能,啤的五瓶毛毛雨,白的四两不在话下。若真的饮的偏多,酒品也好,属虚浮着步子也能找回家睡觉的那挂。
缑钟齐负责送残障人士回家,叫了辆滴滴,架上陆清远的左胳膊,牵上周以庆打招呼告别。续铭半扶着门,默默盯了横躺上沙发,明显喝的有点儿偏多的李鸢一会儿,不大放心,冲着游凯风:“你也不少,我先给你俩送回家吧。”
这儿挨着乌南江呢,别回头一个不小心,明早还得派捞尸队去江上勾你俩。
“行了,你放心。”游凯风笑,“我清醒的一着逼呢,我又开的通宵的包,实在不行我跟他在这儿睡一宿呗。”
“有事打电话。”续铭没做坚持,耳边比个六。
“成。”
“艺考加油,十八岁快乐。”
游凯风舒张双臂,熊抱了他一记:“谢谢我佛系大班长,与君共勉,与君共勉。”
合门,回了包厢,游凯风凑近闭着眼皮徘徊在熟睡一线,脸上映着五彩光斑的李鸢,皱眉一愣,怔了好一会儿没说话。良久,才蹲下来耷拉着眼皮儿笑:“我靠,真他妈彗星撞地球啊……傻`逼。”
他一伸手,抹掉了李鸢淌过太阳穴的眼泪。
彭小满对着车站卫生间巨大明净的镜子,拿水揩了脸,勉强洗掉了三分之一的倦容。他皱眉,挤眼,嘟嘴,做了些表情练习。一半因为云古也是冷空气席卷,持续降温,一半因为彭俊松传染,彭小满这几天也是挣扎在换季流感里。
鼻子不通,扁桃体肿得像个瘤儿,昏昏沉沉在家挺尸了好些天,时断时续地起热,药片冲剂吞了一堆,愣不是这两天才稍稍见好。游凯风突然打来了电话,彭小满一搭腔就是口云谷话外加烟酒嗓,搞得游凯风差点儿以为自己拨错了号,“小、小满君吧?”
“嗯。”彭小满咽了口,喉咙灼得他皱眉:“凯爷。”
“你这……怕不是变声期啊?”
“那我可能得去医院查个雄激素。”彭小满看了眼手机屏,整十二点,“是感冒了。这么晚给我电话?”
“想你了呗,你老不回来,想听听你声儿。”游凯风在那头嘻嘻笑。
“那完了,我变声期呢。”侧身把手机夹在颈窝里,彭小满背过手从包里拿水,跟着游凯风一起笑。
“你看一下微信,我给你发张照片。”
“啊?”
“别啊快登。”
彭小满拿开手机点开微信消息。一张李鸢的偷拍入眼,鼻梁一如往常的高挺漂亮,微微向里侧着头脸,闭着眼睛,太阳穴上坠着道亮晶晶的痕迹。
五味杂陈,异常酸楚,彭小满盯着屏幕看了挺长一会儿,不知道要怎么说。哪怕游凯风压根儿就没解释何时何地何因。
“凯爷?”
“哎。”游凯风应。
彭小满倚在洗手池上,问:“他怎么哭了?”
“心里难受呗,我生日,他喝多了。”
“多?”
“对,酒喝多,啤的,自己给闷多的,你说是不是挺蠢?”游凯风挨着李鸢坐下,看着他头顶的那个小小发旋儿:“是不是挺像狗血的言情小说?”
“有点儿。”
“你心疼不?”
彭小满在那头一怔,很快就笑:“凯爷你真厉害。”
“那废话,我以前不说了么,我这双眼看透太多.jpg。”游凯风自吹自擂,拿着空酒瓶底,一下下敲击着茶几,敲出清脆有韵致的细响,“其实,要是也有个姑娘也这么拿我当回事儿,这么打从心里在意我,我真什么理想未来全狗屁了,全不要,就要她。当然咯,这想法不应该。”
彭小满擤了下鼻子,擤通了一边儿,倏然舒畅。
“他也就这么半年,你们就算,”游凯风摸摸鼻子,“就算预备那啥,你也别现在就认定你俩把把皆输没个善终啊,就我这样的人都能死乞白赖考表演,你告诉你怵啥?”
彭小满没说话。
“其实异地恋也没什么,老缑那俩也是异地的节奏,你俩情况特殊搞不好就是个天长地久,别老啥都不干就在那儿瞎以为,多亏啊。”
“我——”
“李鸢今年应该是一个人过年,不知道他跟没跟你说,反正去年你还没转来的时候就是,你要是还暂时不回来,我就拖他上我们家过年了。”
“我回。”
“几号啊?”
“我现在就在火车站。”彭小满揽了揽肩上的包带:“我晚上的火车刚到青弋南,我给他打了电话,他没接。”
“我靠!”游凯风一拍大腿,笑开:“特么白煽情半天,他小子睡瓢了能接你电话有鬼,赶紧赶紧赶紧,鹭高边上钱柜四楼大包,快!打的,我给你报销!”
李鸢昏沉沉躺倒之后,就觉得眼前明暗交替,想什么遮着光的东西来了又走。就像变动的人事,流淌的时间一样。
他不是有意浇愁的,只不过就是和游凯风碰瓶的时候,在思考些其他东西,有一搭没一搭,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脑袋给撂大了。挺二百五的,真的,就像个为情所困的愣头青街头买醉,再高歌一曲啥妈个了个比爱情不爱情的。
其实不是,一点儿都不是。
他一点儿都不愿意觉得,他和彭小满之间的感情变成他意识里的负担。他一点儿都不希望彼此因为多方,纠结难过。就哪怕结果不好,也希望它始终的美好的。因为没那么多顿挫的波迭,才比较容易释怀,比较容易未来不那么经常想起。
啪啪掌嘴,呸,说的什么,什么结果不好,什么释怀。
瞎说的,不能是FLAG。
李鸢侧个身,太阳穴一阵痒痒,好似蚂蚁爬过。
其实还是有点儿孤独的,以前都不觉得,都是自己巴不得远远跑开,也是最近才有了不想被抛弃的念头。不想被谁抛弃呢?很多啊,爸爸,妈妈。可一个都不想说出口,都不想去乞求。为什么要乞求呢,你们留在身边,不是应该的么?
是我太沉默不够叫你们喜欢,还是我还不够优秀,没到叫你们时刻注目不愿舍弃的地步。
可我一直以来就是这样啊,我很难开口,我不知从何说起。
如果我不常常回顾,我觉得我会忘了要怎么和你们相处。
等会儿,还有谁来着。
彭小满,啧,彭小满彭小满彭小满。
李鸢在半梦半醒里怨恨起自己,怨在不知不觉里,被捏住了软肋。彭小满不在,自己是神游在生活与学习的边缘里,惶惑着向前疾走,像没人扯线的风筝,远去可以,跌落当然也可以。但没了被扯一扯,给了个方向与力道的依托,让灵魂活络。
彭小满凭什么就成了方向呢?
怎么说服自己这不对不应该不理智?
怎么振奋?
怎么让他回来?
隔着口罩,迷迷糊糊,李鸢觉得自己被吻了一下。这种力道和气息玄之又玄,但就是莫名其妙的熟悉。眼皮根本就是在打架呢,脑子里也咕噜咕噜煮开着锅杂豆粥,费番艰辛勉强睁眼,又被KTV里的灯光晃了下眼。
等一阵斑斓淌过,就看清了,彭小满蹲在沙发边上看自己,甚至伸手探了自己的额头:“你怎么也感冒了?也不跟我说。”
“你什……”李鸢定定看他,想问他一句,结果嗓子干巴,一下子没发出声儿来,只能用力咳了咳。
“我什么时候回来的?今晚,不对,过十二点了,应该是昨晚。”彭小满撑起上身,凑过去吻他:“想我吧?”
游凯风眼不见为净,窝点唱机边上唱歌,正唱萧敬腾翻唱的《梦一场》。
第45章
彭小满不是想明白了,不难受了,更多的,是畏惧承担起影响到了李鸢的责任。他很害怕和人构建了关系之后,这个人私自做些叫人不能理解的决定,让事态到了不能改变的境地,还要不无恼怒的说:我还不都是为了你。
虽然有点自恋,但他不要李鸢为了他。你优秀,就快马加鞭的往优秀的方向走。你到达新的平台了,你就会发现,我啥都不算。
小满奶奶外分担忧,觉得彭小满没她在身边照顾不行,实在不放心他一个人回青弋。
“有什么不行的啊。”清算着要带的日用,一件件叠起,装进背包里:“您过完年不就也回来了么?就一个多月。”
“我是怕你——”
彭小满抬眼看着她,老太太神容一敛,叹了一口,又没说话。
“我会有自己照顾自己哒,原来住校的时候不就是那样儿么?”彭小满冲她挤了下眼睛。
“住校有老师有宿管,一日三餐不CAO心。”
“现在有钱有手机也是什么也不CAO心。”
“我跟你一块回吧。”
“您放心我爸,不陪他过完这个年?”
“那让你一个人回去过年?”
“我是回去赶进度。”
“放你的屁,赶进度。”小满奶奶瞅住他良久,再叹:“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小满你记住,什么都不比你的身体重要了,你得好好的就行。”
一路的火车,望向窗外倒退的夜景。本来以为,回来直观的面对着差距,是力不从心又一身压力的。可看见李鸢的脸,真切地俯下`身吻了一下,就觉得一切都淡了,真想他,喜欢他,怎么样都可以了,先别让我想。
李鸢半梦半醒,勉强一觉,起来剩了个微醺;游凯风很是开眼,点到即止话不多说,交由二人自行回家。一路沿着乌南江,掠过江面的湿润晚风如同不安分的冰凉小手,触两人的鼻尖,两颊,甚至拨起刘海,拂额头。
彭小满很辛苦,因为背上是装着乱七八糟东西书包,和架着他脖子,伏在他身上被慢慢拖行的李鸢,就像只恹样的大型犬。
“汪汪汪。”路灯还亮,彭小满冲着江面喊了一嗓,微微反响,是半夜凌晨,鬼影子也没一个。
李鸢被他吓了一跳,吸了口气便压过去,隔着口罩亲他的右脸:“你在发什么疯。”
“你一喝多的大个儿你好意思说我。”彭小满故意偏开头,让他嘴巴够不着:“汪汪汪,汪汪汪。”
“吵人。”李鸢企图扳过他脸,彭小满不屈。这么姿势诡异地僵持一阵儿,李鸢投诚,不再想吻他,而把额头抵进他温暖的颈窝里,如释负重似的懈下去:“好想你。”
就这么一刹,彭小满的血液便热烫发沸。
“来,给爷亲亲。”
彭小满双手去捧他的脸,李鸢顺从地被他支起,站直腰身,沉沉地盯着他,眼里是轻易不显露的隐隐倦意。彭小满拉下他口罩,看他完整清晰的面容,久违地心悸。摸摸他嘴角,捏下他高挺的鼻梁,要切切实实地和他嘴对上嘴时,李鸢才猛然反应过来,侧开头躲:“我感冒了,流感。”
“巧了这不是。”彭小满奋力又把他扳正,不由分说地堵上他的嘴:“我也感冒了,也流感。”
俩人鼻子都挺不通气儿的,一会儿一擤,接吻就成了个高危动作,有被一不小心活活憋死的风险。李鸢全然不顾,很快便投入了,全心全意地与彭小满的气息交融在一起。二人的舌尖心照不宣地同时探出,碰面时讶然了一刻,就热烈地搅在了一处,比谁更狠更不舍。深吻,又久又黏,滋啧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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