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航海(海盗风云2)作者:松冈夏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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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要避免用火,会导致失去船的危险行为是必须极力避免的。”
海斗绝望了,闭上了眼。
“这样的话,我就是要死了也不喝那东西,绝对不喝。”
这样一来,海斗的身体越来越糟,杰夫利会把秘藏的葡萄酒都拿出来,就是因为不想看着海斗再衰弱下去。
这是最高等的好意了,海斗很明白。
过去,好色的英国国王亨利二世娶了同样有着风流女郎之称的法国大贵族之女艾拉诺为妻。自从那位新潮的小姐把自己领地出产的酒,特别是波尔多酿造的葡萄酒介绍过来以来,英国人就被法兰西葡萄酒的魅力彻底迷惑了。
但是英法两国彼此敌视的历史比起亲密合作来远远长得多,所以进口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即使能买到,价钱也高得惊人。
杰夫利一定是为了庆典之类的特殊场合才买这瓶酒的,但他为了海斗不惜拿了出来,正证明了他那句“以自己的性命守护海斗”的话。杰夫利不知道,他的这种行动比高价的酒更能让海斗坚持下去,可是这个晕船一点也治不好——
“别这么悲观嘛,在不过是摇得厉害了点而已。”
海斗想着目前这地狱般的状态,忍不住眼泪直冒,杰夫利温柔地摇着他的肩。
“明天早晨天气就会变好些,这样一来,你的心情也会变得爽快的。”
海斗求救似的仰视着杰夫利。
“不能在附近的港口避难吗?”
“很难,现在离英格兰太远了,这边的法兰西人贪婪得很,一旦进港,我们就和光着身子没两样。”
杰夫利对海斗微笑着。
“如果你再被他们抓住卖掉可怎么办?”
海斗慌忙点头,对啊。“海斗从日本乘座的船被法国海盗袭击”来着。
“所以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船舱里最好。再喝一口吗?”
杰夫利把杯子递过来,海斗摇摇头。
“不用了。”
杰夫利喝干杯中酒,站起身来。
“有空的话,我再来看你。”
海斗听了这句话,更加不安了。
“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那是会起剧烈的风暴吗?”
“这种程度可称不上‘剧烈’哟,小鬼。”
杰夫利伸出手指去挠海斗的下巴。
“但是一旦发生什么必须要立刻做出反应。你不用做无谓的担心,只想着恢复健康就好了,那,晚安了。”
海斗被催促着躺回床上,目送着杰夫利弯下高挑的身躯,蹑手蹑脚地走出舱门的样子。
(把我当小孩看了……)
海斗郁闷地想。但实际上,现在他就和婴儿没什么两样,离开了杰夫利的帮助就活不成,几乎陷入了不能饮食的状态。
(没办法啊,和现代人的生活习惯与卫生观念完全不一样么。)
刚刚出航,船上积载的水就已经绿藻满布了,这是怎么回事呢?恐怕是那捷尔一直眼睛紧盯着我的行动,结果没法严密监视那些那腐败的水卖给他的奸商了。海斗虽然和杰夫利做了用自己的酒交换他的水的约定,但那冒着腐臭味的水实在是不敢往脸上抹,结果脸还是洗不成,更洗不了澡,刷不了牙。克罗利娅号有船员厕所,就是一块中间开了个洞伸在海上的板子,连个挡头都没有,如果使用途中船摇晃起来,甚至有从洞里掉进海里的可能。
“受,受不了啊……”
海斗双手抱住了头,这是个连保持自己身体清洁都那么困难的世界,但是也不是完全活不下去。要想在这个环境里活下去,就必须找到一个妥协点。
(不能每天都这样,不能什么事都麻烦杰夫利。)
海斗的手覆在杰夫利修长的手指抚过的嘴唇。
“哼,好大的包袱啊,既然那么重要,干脆关进箱子里锁起来不好吗。”
那捷尔的非难忽然在脑海中复苏了。那时,杰夫利虽然庇护着自己,但心里说不定与那捷尔有同感,以现在这个情况,海斗自己也无法反驳,完完全全就是个“大包袱”么。不但不能做为水手派上用场,还要麻烦杰夫利多花工夫来照顾自己,根本就没有那捷尔那样不舒服也不让别人察觉的气概。
(没错,反正我就是个任性又爱撒娇的废物点心……)
明白自己的不中用,海斗真的很想哭,但是悲哀地抽着鼻子的举动却将他再次引向了朦胧的睡乡。
发现周围气氛有异是在约一个小时后。
“全体集合!不许拖拖拉拉的,快点过来!混蛋!”
水手长路法斯的嘶哑声音一直大叫着,复数的脚步声从船长室外跑过去。
不知道是葡萄酒的功效还是已经习惯了摇晃,海斗并不感到眩晕地坐起身来。
“怎么了……?”
海斗的背上传来一阵恶寒,首先感到发生了异常事态的听觉,海斗被各种各样的震耳欲聋的噪声包围了。船体倾扎的声音,帆索的悲鸣,水手们的怒吼。还有,压倒一切的风的呼啸——它混杂着瓢泼大雨,不停歇地殴打着克罗利娅号。
“可恶!赶不及了!把帆索砍断!”
路法斯叫着。
“弃帆!这样才能保护桅杆!”
海斗顿时忘了身体的不适跳了起来,弃帆绝不是件小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他拼命驱策着颤抖的腿脚,走向船长室的门,把它小小地打开了一条缝。
“——”
下一个瞬间,海斗的视野就被白色的炫光充斥了,接着,几乎将鼓膜震破的爆音响起,是落雷。克罗利娅号似乎闯入了风暴的正中心。
海斗扒着门边 ,战战兢兢地窥探着。无边无际的海上,闪电的电光纵横无尽地驱驰着,一道道直落在水面,海平面上无处不是电光在闪耀,仿佛焰火一般炸裂开来,单看这影象,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人间盛景。
是的,如果没有落雷的危险的话。
海斗的视线牢牢地定在那些在主桅上的船员们的身上。因为对闪电的恐惧,他们僵硬着脸颊拼命作业,将几乎成了破布的船帆取下来,但是,风把缩帆索几乎全部吹断了,巨大的帆垂落下来,张开着。
在如此的风暴当中,如果张着帆航行的话,舵与支撑帆的桅杆一定会在强风中折断。想象着完全失控的船在疯狂的海上进退维谷的样子,海斗恐惧得战栗起来。
“呀!!”
这时,天空闪过更加炫目的电光,海斗反射性地闭上了眼。
咚!!咔嚓咔嚓!伴着巨响,焦臭味顿时弥漫开来。
闪电直接击中了船。
“叫托马斯来!有人从桅杆上摔下来了!!”
这惨叫声发出的同时,海斗将恐惧抛诸脑后,一步冲出了船舱。
很不走运地,落雷正击中了卸帆的水手们集中的主桅。不幸中的万幸是雷电的冲击击碎了横荇,本来要砍落的帆掉在甲板上了。
那焦糊味是散落在甲板上的木片发出的。
“谁,谁掉下来了?”
海斗向人群最后的马克询问。他是克罗利娅号上的老水手,负责在海战中担任炮手队长。以呆然的表情看着去捡帆的其他人的马克将因恐怖而发青的脸转向海斗。
“是吉姆,他踩着横静索去拉帆的时候雷就劈在桅顶上了,帆掉下来把他也卷了进去。”
“那,他呢?”
“还在帆底下。”
这时前去营救的水手叫起来:
“在这儿!他还活着!”
声音中充满了喜悦,船员们一下都围到吉姆身边。但是,当他们看见吉姆被拉出的腿时,都倒吸了一口气。
“怎么会这样,骨头都……”
马克呻吟着。
海斗马上转头去看吉姆,看到那从小腿上刺出的白骨碎片时,立刻贫血了。
“混蛋!”
马克一巴掌打在吊在自己身上的海斗脸上,喝斥道:
“给我振作点!疼的又不是你!”
他说得没错。海斗咬紧下唇,打起全付精神站直身体。
这时船上的木匠托马斯和杰夫利一起匆匆赶来。
“这可很严重啊……”
托马斯检视了伤口,眼光暗淡地转向杰夫利。
“不处置不行了。”
杰夫利沉重地点了点头,命令抱起吉姆的水手:
“送到下面去,接着就交给托马斯了。”
海斗皱着眉头问马克:
“为什么叫托马斯,不该叫医生吗?”
马克的眼中泛起悲伤与哀痛的神色。
“自从上上次航海中医生得热病死掉以来,这船就没有医生了。航海中受了伤,只能让托马斯切掉受伤的肢体,他对用锯子很有一套。”
由于受到了太大的冲击,海斗无语相对。难道只不过是骨折,吉姆就要失去一条腿吗?或许在医疗技术不发达,也不存在抗生素等药物的时代,这确实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但只要想象万一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会怎么样,海斗就在莫大的恐怖中不寒而栗了。
杰夫利发现了海斗,神情严峻地问他:
“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我……”
“回船舱去!你还想让伤员再增加吗!”
在杰夫利的怒吼中,海斗逃回了船长室。
(不要……讨厌……我不要受伤……受伤就会死掉……我不要没有麻醉就做手术……我不要痛苦地死去……!)
海斗抱紧了自己被雨水与冷汗湿透的身体,呕吐感不知何时消失了,比起紧扼住咽喉般的对死亡的恐惧,晕船就根本不算什么了。
“凯特,麻烦你一下好吗?”
这时,与海斗关系很好的制帆人马西来了。
“那边带锁的箱子里有葡萄酒,帮忙拿一下,船长说给吉姆喝,帮他止痛。”
“是。”
海斗打开衣箱的盖子,取出角上的葡萄酒瓶。不只是海斗,杰夫利也一样照顾着吉姆。他真是位不仅严格而且慈爱的船长,难怪船员们会对他如此忠诚。
海斗把酒瓶递过去,马西又说:
“还有,你来帮着压住吉姆吧。其他人都必须去驾船,腾不出人手来。”
“我、我吗?”
海斗犹豫了。没有麻醉的手术,难道自己要目睹如此残酷的场面?这简直无法忍受啊!但是只有马西一个人是不可能压得住因为疼痛而拼命挣扎的吉姆的。
“这、这是船长的命令?”
马西摇摇头。
“是我的请求。船长现在不在这里,但如果他在也一定会说出相同的话。你也不想看着吉姆受到更多痛苦吧?”
“呃,恩。”
虽然很不情愿,但海斗明白,如果拒绝了马西的请示自己就真的什么用场也派不上了。必须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即使那会令人无法忍受。
踏上下部甲板的时候,听到了吉姆的呻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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