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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后，林政和林路依旧早早上了床，董凤和林志成还要和二老说事，也没强拉着小孩听。

　　但房子就那么大点，睡觉的床和吃饭的饭桌就用一个破布帘子隔开，说的什么都能听见。

　　“淼淼奶奶，我和志成这次回来，就是想带小政走的，想把他带去外面上学。”董凤看着老太太，说的还算客气，毕竟两个老人帮着带林政带了很长时间。

　　“孩子在家好好的，我和他爷爷带的好好的，怎么突然要带走啊。”奶奶皱着眉，其实老人家也猜得到原因，和刚回来的两个小的脱不了关系。

　　“也不是突然的，我和志成商量很久了。小政也大了，我们俩在外面也想儿子。再说淼淼和小浩这都回来了，四个小孩，您们二老带着也累。”董凤回答道。

　　老头子就坐在小板凳上抽着老烟卷，闷声闷气的来了句：“两个四个不都一样嘛，都大了，哪有什么好带不好带的。”

　　董凤见老爷子无所顾忌的抽烟，本来眉头皱的很厉害，听了这话可就更加不开心了，“小政我是要带走的，我今天都见着了，小浩欺负小政，我也不想我儿子天天被揍。二丫头也野了，竟然让小政踹小浩，那可是她自己亲弟弟，下脚还死重，我可不想小政变成野小子。我就是跟你二老说一声，孩子是肯定要带走的。”

　　董凤说完抬脚就走，也不管尊不尊重老人的问题了，烂摊子留给林志成收拾吧，她可不想一直坐在这闻烟味。

　　林路躺在床上眨了眨眼睛，唇角堆起一丝苦笑。

　　林志成看老婆出去了，就好声好气的说道：“爸妈，董凤她就是想儿子了。这次回来，小政都不会叫爸妈了，再这么下去这儿子不是白养了么？况且外边教育水平肯定也比家里高啊，您二老说呢？”

　　老两口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孙子养了这么多年，实在是舍不得，但老二两口子说的也有道理，三人就围着桌子不说话，老头子一根根的抽着自制的烟卷，屋里烟雾缭绕。

　　林志成和自己的爸妈又说了些话，最终也回自家了，这事就算二老不同意，也就定下来了。

　　“二姐……”林政就在被窝里攥着林路的手，感觉都快哭了，“我是不是以后不能和你一起了？”

　　“我不走，我走了林淼和林浩会欺负你的，我不想和我爸妈一块儿。”林政一点都不想走，可他也不傻，听得懂爸妈的意思。

　　“林政，跟爸妈在一起可好了。他们会给你买好多好吃的，好玩的。你去到外边也会认识好多很好的人，不要怕。”林路摸摸林政的大脑袋瓜，林政有个发旋长在脑门上，俗称牛头旋。所以这辈子留刘海的可能姓不大，也亏得是个男孩子。

　　“我不要好吃的、好玩的，我自己有。”林政说道。

　　“睡吧。”林路在林政脑门上亲了一口，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该来的是逃也逃不掉的，林政最终被父母带到了南方的小城，走的当天两位老人偷偷在后面抹眼泪，林路把从小到大陪着他俩的布偶狗狗送给了林政，林浩林淼倒是没多大感觉，没等林政走，就回家了。

　　林政一路上都在哭，哭的大巴车上的人都很急躁，董凤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劝这孩子，想来自己那么要强的人，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哭包。

　　林政是哭累了就睡，睡够了爬起来想起来又开始哭，差别就是从嚎啕大哭变成了嘤嘤的小声啜泣。

　　这一走，林政和林路的联系算是断了，老家那么落后，整个村子就一户人家有电话，谁家来电话得整个村子喊人，写信在那个年代还比较流行，但林政撑死就会点拼音，字都不会认。

　　大巴车最终在南方的一个小城镇停了下来，这个小城镇也并不比家里发达多少，林政父母工作单位只是箱包加工厂，董凤勉强算是小学毕业生，林志成就只有四年级的水平，好工作自有文凭高的人挤上去，这两人这辈子注定了只能算是工人阶级。

　　房子也是租的，楼上楼下两层，房租一个月500多块，林政被安排在了楼上，小小的窗户里可以投进阳光。

　　董凤林志成两人也很用心，把儿子的房子收拾的美美的，小台灯，小闹钟，崭新的棉被。但就算再漂亮林政也不喜欢，因为没有林路。

　　林政开始还担心要和爸妈一起睡，这下好了，他要自己一个人睡，关键他从来没一个人睡过。

　　可董凤认为林政都八岁了，怎么也应该自己独立了，城里孩子可是三四岁就自己睡了。

　　林政在新环境其实很不适应，他和董凤林志成的关系依旧热络不起来，只得自己忍着。董凤和林志成早上七点半上班，晚上八点半才下班，周六周末有时还要加班，也没有什么时间陪儿子，但面确实见的比把林政放在家里的要多。

　　南方的小城镇迎来了一位北方的孩子，最终也会接纳这个孩子。

　　正式开学的前一天董凤拉着林政去拜访林政一年级的班主任，送了不少礼物。南方的孩子普遍上学比较早，七岁本该是上一年级的年纪，而林政只是上了幼儿园的学前班，董凤也不知道送了多少钱，反正是把即将八岁的林政塞进了一年级。林政一年级的班主任是个女老师，教语文。

　　董凤七点半上班，孩子开学第一天特地请了一个小时的假，将近七点四十就把孩子扔在教室门口，自己赶去上班，也不管时间早还是不早。

　　林政自己站在教室门口等了将近半小时，才有小朋友陆续来到教室。教室门是门卫叔叔提前半小时开放的，但林政第一天来，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在门外干等。

　　其他的小朋友其实早早就看到了这个小朋友，新书包，新校服，新鞋子，一板一眼的站在教室门口，大大的眼睛左右乱转。

　　最终班主任把林政领进了班里，“同学们，这是我们班这学期来的新同学。来请新同学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

　　啪啪啪啪一片掌声随即在讲台下响起。

　　“我叫林政，今年八岁！”林政两手抓着书包带子，说的很大声，但说完这句就没声了。

　　班主任见他没了下文，只好草草的给他安排了一个座位。林政的年纪本该是念二年级的，因此在这一堆一年级的小朋友中间就拔尖了，自然而然的就坐在了教室的最后一排，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最后一排。

　　这所小学的制度和某些高中差不多，从幼儿园直接升到六年级，班主任就一直带着，跟上六年级，然后再从幼儿园开始。幼儿园有小班中班大班之分，得整整上个三年，因此这些小朋友也都各自有各自的玩伴，毕竟是坐在一块听故事长大的。

　　林政这个外乡人，连口音都和别人不一样，哪能迅速和人家玩到一块去呢。

　　幸运的是林政个高，有些事，就占了些便宜。这时候社会还算安定，拐卖孩子这种事，还没有人开个先例，家长都安安心心的让孩子自己上学，就算是一年级的小孩，家长也顶多就是开学到学校交个学费，然后整年就不会再见到人了。

　　但学校还是有些规章制度的，一二年级的小朋友，放学必须排着长队回家，到自家的岔路口再自己回去，因此小林政凭借个子高些成功的当上了小队长，对这件事全班都没有什么异议。

　　上三年幼儿园和上一年学前班的孩子，还是有差距的。林政的学习水平还是拼音a，o，e，i，u的水平，而其他孩子都可以认字了。一年级也开始学认字，从单词到课文，桃树，杏树，梨树到一去二三里。林政只觉得，什么都像鬼画符，只有数学还马马虎虎过的去。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着，数学课，林政就是美滋滋的，反正阿拉伯数字就那么几个，加来减去的事，不难。语文课就遭殃了，提心吊胆。

　　老师上课让读课文，还得小手指着读。林政练就的本领就是，他会背。就像唱歌一样，把课文当歌词背，但至于课文长啥样，他全然不知。

　　也因为小手乱指，也挨了不少棍子。老师听他读的一本正经，但手就是乱指，有时候都翻页了，还在第一页乱指，老师就当他胡闹，调皮捣蛋，当下小竹条就挥下去了，林政也不喊疼，就朝老师傻笑，然后等老师走远。

　　上课，就像是冰火两重天，关键是他一直没有同桌。

 

第3章 第3章

　　开学一个月后，学校迎来了一位大人物。其实是谁，大家都不知道，但是巴掌大的学校里，进了一辆小汽车，是汽车。铁皮盒子边走边发出突突声，好似在叫人让道。

　　葛倩从车里下来，浑身珠光宝气的。学校里来的早的小朋友都纷纷侧目，但也只是偷偷的瞄。不多时，车里下来一个小朋友，皱着眉头，身上是崭新的小西装，脚上一双小皮鞋，手上拉着个米老鼠的蓝色小书包，被那珠光宝气的夫人拉着走进了办公室。

　　“张老师，好久不见啊。”葛倩伸出手，就像是个等待搀扶的皇太后。

　　“葛倩！”张老师很惊讶，反应半天，才想起来人。

　　葛倩是镇上，县里的名人。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十几岁就外出务工，据说是挣得瓢满钵满，镇上唯一的三层小洋房就是她家的。

　　但这葛倩也算是厉害，干出的事也都是寻常人干不出的，有人说她在外搞房地产，有人说她搞餐饮，还有人说就是个被包养的二奶。

　　前几年更是领了一个大她二十多岁的男人回来结了婚，家里的老母亲气的要和她断绝关系，人家就结了婚就走，剩下个老太太，整天没有个好脸色，整日就是靠打麻将过活。

　　“张老师记姓真好，这是我儿子，您看看能不能给安排进一年级里待着。”葛倩是问的，但言辞似乎不容拒绝。

　　张老师看了看这孩子，眉头紧皱，但从脸型来看，甚是像葛倩，就是个头貌似偏矮了点。

　　“这我也不能说了算，不然先让他做个入学测试吧。”张老师说。

　　“入学测试什么的我看实在太麻烦！”葛倩边说边从宋然的书包里扯出个牛皮带，伸手递给张老师。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张老师也不傻，就推脱几句，顺便收下了牛皮纸袋，也收下了宋然。

　　葛倩随便嘱咐了宋然几句，就匆匆的坐上小汽车走了。张老师亲自领着宋然去领了课本和校服，小西装穿着是漂亮，但学校还是有学校的规矩的。

　　“同学们，这是我们班新来的同学，我们请他自我介绍下好不好？”张老师带头鼓起了掌，小朋友也就跟着鼓起掌来，林政鼓的尤其的响，按常理来说，这小子个虽小，可全班就他身边还有个空位子。

　　“宋然！”宋然见下面一大群孩子闹哄哄的，皱着眉挤出了两个字。

　　果然不出所料，宋然暂时被张老师叫道最后一排坐着，其实她本可以把宋然排在前头，但想想葛倩，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就想让宋然坐后面。

　　宋然也没有任何异议，拉着米老鼠，踩着小皮鞋，哐哐哐的朝林政走去。

　　张老师也没拿宋然当什么特殊人物，就开始上课。小学一年级，没什么课程，除了语文，就是数学。什么思想品德，自然啥的都没有。张老师带语文，还有一个姓孙的老师带数学，也是个女的。

　　林政从宋然开始往他的方向走的时候，就开始狗腿的替宋然收拾桌子，早前这张桌子也没人，他就自己占山为王，喝水的杯子，小小的帆布包，早上匆忙没吃完的半个包子都藏在空桌子里，自己的桌洞里倒是什么都没有。待到宋然走近，他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就差站起来把人家东西都接过来放好了。

　　宋然一屁股坐下来也没搭理林政，林政就趁宋然收拾东西的时候开始打量宋然。白白的皮肤不似自己，也不似班里的其他旁人，白色的小西装穿着很是精神。林政当然不知道那衣服叫做西装，就觉得那衣服叫人显的很精神。眼睛不是很大，但配上宋然那张小脸，就显得很漂亮。简单点说，就像拍画报的小正太。

　　宋然虽然不大爱与人交流，但毕竟也是小孩子，作为同桌，也还是得打量一番。林政的个头比其他小朋友高，即使是坐着也高出一小截。头发剃的短短的板寸，皮肤偏黄，乍一看有些营养不良。整张脸最出色的地方就是那两只大眼睛和一对剑眉，看着就十分的霸气。他从自己从讲台走过来时，就开始捣鼓来捣鼓去。总结来说，宋然觉得这人貌似是个傻大个。

　　两人上课期间都没有说话，林政是腼腆，宋然是不屑。但整节课，林政都心不在焉，加之又是语文课，就更是煎熬。一节课老是东张西望，当然重点都放在了宋然身上，也就免不了又挨了些棍子。宋然很是惊讶，原来这学校还有体罚。林政倒是习以为常，反正也没那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