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 作者:夏隙
Tags:现代
郑稚初立马反驳:“不可能啊,唐军他有病啊,跟政府合资,那还能有他的油水吗——我不是损谁啊,就刚才,唐军还拽着我,让我用腾空的名义和恒宇合建金碧辉煌呢。”
戴晨明插话说:“啥不能啊,我都帮你问完了,我爸说了,决不能让腾空几万职工,因为高层变动失业下岗。懂啥意思不?石故渊要是玩完儿,腾空也要收归国有了,你可长点儿心吧,我和老何这是偷着跟你说的,你可别把咱俩给卖了。”
郑稚初瘫坐在沙发里,一脚踹翻旁边的高脚凳:“CAO他妈的,一帮吸血鬼!王八蛋!”
戴晨明说:“找你就这事儿,怎么样,这趟值不?”
郑稚初憋着火白了他一眼,因正在气头上,所以懒得和他废话。谁知戴晨明不懂颜色,一路高歌猛进:“行了,该换你说说了,你跟石故渊,到底咋回事儿?”说着,挤眉弄眼,神情猥琐,“那个了没有?”
“你闭嘴行不行?”郑稚初不耐烦地说,“石故渊现在在医院里要死要活的,我有那个心情吗!”
何同舟冷不丁来了句:“郑儿,你不是来真的了吧?”
郑稚初喝着啤酒,没吱声;戴晨明瞪大了眼,发现了新大陆般跳起来:“我CAO,郑哥,你来真的?弟弟对你刮目相看啊!”
何同舟说:“好心劝你一句,郑儿,可别把自己给撘进去了,那石故渊不是什么善茬,他现在在政府挂了号的,而你们老依家是什么家世,你可不能忘啊!不然,那是和你全家作对,就为了个石故渊,不值得。”
这哥俩一唱一和,搅得郑稚初心烦意乱,沉声说:“值不值是我说了算!你们少搁这儿招人烦。还有事儿没,没事儿我走了。”
“诶你,这才多一会儿啊——”
手机铃响,戴晨明和何同舟对视一眼,一起看向郑稚初。
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郑稚初接起来,说了没两句,脸霎时煞白,手微微发抖。
挂下电话,他愣了会儿神,然后将满桌子瓶子托盘扫到地上,呯呯嗙嗙撒了满地。
“CAO他妈的!”
他将满腔怒火灌入这句大骂,接着旋风般夺门而出。
…………………………………………………
郑稚初飞车赶到医院,如一头脱离了囚笼的狮子,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到了冬季,流感人员增多,医院像个菜市场;郑稚初扒拉开碍事的路人,逮到一个穿白大褂的就问:“掉水里那个在哪儿?啊?我问你话呢,在哪儿!”
小护士被他着仗势吓得说不出话,年长的护士长从后方拍拍他的肩膀,说:“您是石故渊的家属吗?请跟我来。”
他们乘电梯抵达急救室层,开门便见池羽垂头,死气沉沉地等候在长椅上;惨白的灯光笼罩着不详;郑稚初风风火火,大步流星走过去,毫无预警地将池羽一拳打翻在地。
值班的医生护士连忙跑上来,拉住郑稚初:“这位家属不要冲动,请过来签字,请问您是患者的什么人?”
“我是患者的弟弟!他算个什么东西!”郑稚初指着池羽,“他他妈屁都不是!你们凭什么让他在这儿等着!”
一个小护士说:“是这位先生送患者来医院的。”
“放屁!没有他,石故渊也犯不着来!”他的眼眶即将撑裂,眼球布满血丝,指着沉默的池羽说,“你他妈给老子等着!我回来再找你算账!——在哪儿签字?我告诉你们,石故渊要是死了,你们医院就甭想继续开了!”
郑稚初横行霸道地随护士走后,池羽揩去破裂的嘴角上的血渍,扶着墙一点点站起来;他呆立着,目光涣散地盯着地面,耳朵却精神抖擞地竖起,捕捉急救室里的每个声音;脑海里交叉出现不尽相同的落水的画面。
他恼悔,他柔懦挂断,瞻前顾后,反倒伤人伤己;但他一直、一直确定的,是他对石故渊的爱,绝不是对年少时青涩悸动的抄袭。
人的一生只能爱上一个人吗?在遇到石故渊之前,他矢志不渝;遇到石故渊之后,他知道他的错了。石故渊用他的优雅冷峻,阴郁温情罗织成天罗地网,盖在他身上。曾经他以为他注定是石故渊的瓮中之鳖,可他究竟做了什么,竟把石故渊逼到了孤注一掷的路上。
仅仅是为了保护晓瑜吗?还是说他真的,在潜意识中,要在过去和现在做出抉择?
急救室的灯灭了,池羽的眼里终于出现焦距;就在这一刻,他真正认定了,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
石故渊伤口感染,经过重新的消毒和缝合,麻醉褪去后,很快被疼醒过来。
郑稚初跑前跑后几个钟头,特地为葬礼做的头发早已乱七八糟;一见石故渊睁眼,瘪着嘴骂他:“你还好意思醒啊!”
他小心翼翼地摇起床头,让石故渊舒服些靠着,语气则是截然相反的暴躁:“下回找死死痛快点儿,有能耐少折腾我!”说着调了杯温水,插上吸管递到石故渊嘴边,“喝水不?”
石故渊咬住吸管,待口腔湿润,嗓音圆润了些,才说:“对不起。”
“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就快点好起来,”郑稚初给他掖好被角,天气降温猛烈,不日就要到零下,要是石故渊和池羽晚个几天来这么一出,俩人直接掉冰上摔死了,省心,“时间快来不及了,你的签证下来了,等你出院,我就送你去美国,到时候,我们挑个风景好点儿的大农村,当农场主,自己种种菜,养养花,再养两条大狗看门,谁来就咬谁;我时不常地过去,还能换换心情。”
说着,郑稚初孩子气地笑起来,“诶,你说,是不我赢了?腾空归我啦!”
石故渊难得露出笑模样:“嗯,你厉害。”
“我赢了有什么奖励没有?”郑稚初哈巴狗似的,摇着尾巴,眼睛亮亮地凑上去,“必须得有!你就奖励我,赶紧好起来吧,你可别再出事儿了,我受不了,”他的脸变得严肃,“我真受不了。”
石故渊摸了摸他的头发,摸到满手发胶,忽然想到了什么,顿了顿,问:“上午还顺利吧?”
“我办事儿,那必须顺利,你就别想了。”
石故渊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郑稚初推推他,有点儿幸灾乐祸地说:“这回怎么不打听姓池的了?”
石故渊说:“别闹。”
“早听我的,早好了。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去。”
“随便,”石故渊想了想,“粥吧。”
“好,那你等着啊。”
郑稚初扬眉吐气地下了楼;不一会儿,病房的门开了,石故渊侧头看过去,池羽的剪影正是他心脏上空洞的形状。
池羽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坐到刚才郑稚初的座位上;石故渊看了眼漆黑的窗外,说:“什么时候了。”
“半夜了。”
石故渊皱了皱眉头:“小鱼儿呢?”
“……我拜托宋大哥帮我照顾一宿,晓瑜和小晗也好久没见面了。”
“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石故渊顺口一说,却引得池羽沉默;过了一会儿,池羽说:“晓瑜闹了好几次,说想你,等你出院,我们一起去接她放学吧。”
“……池羽,”石故渊说,“别强迫自己了,以后,就不见了吧。”
池羽刷地抬起头,神色惊慌:“什么?”
“我以前说过,我们的关系,你说了算。我也知道你的意思了……”
“不是,我选的是你!”池羽隔着被子抓住石故渊的手,焦急地解释,“我要的是你,”石故渊扫视着他,他接着说,“不管你判二十年,三十年,我都等你……”
石故渊将手收到更深处:“如果是死刑呢?”
“可以争取死缓!然后慢慢减刑……徐立伟不就是这样的?”
“池羽,我杀过人呢。还有走私。我死有余辜。”
池羽绝望地说:“就不能……就不能……有什么办法……”
“没有,”石故渊残忍地隔断自己的退路,亦是池羽的妄想,“徐立伟减刑,是因为我有人有钱,而你两样都没有。”
池羽将脸埋在手心里,抽泣着;石故渊拉下他的手,看着他脸上纵横的泪痕,说:“别哭了,哭了……就不好看了。”
让人难过的东西都不好看。池羽想到他们第一次温存后,在酒店的沙发里,错过那部电影的原因。
他哽咽着说:“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一直都不好看。”
石故渊恍然,半晌回答:“你救了我的命啊……”
“可是我……我爱……”
“我爱你,”石故渊说,“对不起,毁了你的画。”
说完,他拉过池羽紧攥的左手,将手腕的那串菩提子渡过去:“以后,就不再见了吧。”
第六十六章
傍晚放学后,池晓瑜和宋将晗在楼门口弹玻璃球,两人几乎趴在了地上,衣服脸蛋全是灰。宋将晗将池晓瑜最后一只球弹进了死洞,当即欢呼:“耶!我赢了!”
池晓瑜气鼓鼓地说:“我都没有玻璃球了。”
宋将晗说:“你让你爸给你买啊。”
“我不要跟你玩了,哼!”
说完跑进楼门,宋将晗在后面追住她,将满口袋的玻璃球拿出来说:“别不玩啊,我借你十个还不行吗?”
小孩子的声音传进家里,许萍推开门说:“都几点了,回来吃饭了!你俩作业写了吗?”
池晓瑜脱了鞋,蹦蹦跳跳地跑进客厅,宋维斌拍拍她的头,塞给她半个橘子,说:“一会儿你爸过来,想他了吧?”
“嗯!”池晓瑜开心地说,“爸爸要带我去见石叔叔啦!我也好想石叔叔啊。”
宋维斌的脸色沉下去,又不好被孩子们看出端倪,于是勉强笑说:“你这么喜欢你石叔叔啊,为什么?”
池晓瑜摇头说:“我不知道,”想了想,小嘴倍儿甜地绕着弯子告状,“我喜欢石叔叔,喜欢爸爸,喜欢宋叔叔,喜欢许萍阿姨,喜欢小晗哥哥,但今天我不喜欢小晗哥哥了,他把我的玻璃球都赢走了……”
宋维斌不负瑜望,板起脸说:“小晗,怎么又欺负妹妹!”
“谁欺负她了,愿赌服输。我还说了借她十个玻璃球呢,是她不要。”
池晓瑜趁热打铁:“我不要你的,我就要我自己的。”
两个小孩子叽叽喳喳地吵起来,给沉闷的屋子带来几分活泼生机。宋维斌和许萍已经有段日子无话可讲了,许萍寄希望于石故渊,期望他能给她个工作,可碍着宋维斌和郑稚初的态度,机会渺茫。贫贱夫妻百事哀,当一对夫妻连争吵都懒得回嘴时,两人的婚姻生活就即将亮起红灯。
十分钟后,池羽裹挟着一身疲惫而来。池晓瑜将玻璃球抛到九霄云外,尖叫着扑上到爸爸怀里。吃过晚饭——大人们都没什么心情吃晚饭——将小孩子赶去卧室做作业,许萍去厨房洗碗,将客厅留给了池羽和宋维斌。
声明 :本站内容转至互联网,所有资源版权均为原创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版权请与我们联系,及时删除!站内所有作品、评论均属其个人行为,不代表本站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