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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钢琴协奏曲 作者:慢半拍的铃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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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励志人生 业界精英 天作之合 打脸

  秦海鸥原以为,他们安顿下来后,谭硕就会开始着手采集当地的音乐素材。但令他意外的是,谭硕似乎忘了他们来这儿的目的,从第二天起,接连几天,他都把大量的时间花在小黑家的厨房,缠着阿婆教他做菜。从准备食料到下锅烹调,每一样他都要问清楚,学到手,就连阿婆下地挖菜或是去鸡窝掏蛋,他也要跟着去。小黑见他兴趣浓厚,阿婆的汉话又讲得不好,便留下来帮忙讲解。这一来,外出游玩的就剩下秦海鸥和赵非。赵非拿了一个CAO作相对简单的相机给秦海鸥拍着玩,自己则用秦海鸥的相机给他拍了不少的照片。
  谭硕在厨房忙活了几天,尽管此后仍然坚持每天至少有一顿饭给阿婆帮厨,他还是渐渐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民歌的采集上来。这片地方的民歌不曾受到外界的干扰和污染,一直保持着世代传承下来的风貌与滋味。歌自生活中来,又歌唱生活,从日出到日落、月出到月落的一切平凡或重要的活动——如劳动、收获、恋爱、婚嫁、节庆、祭典……都可以化为美好的歌声。对生活在这里的人来说,唱歌就如同呼吸般必要和自然,常常比说话更能传情达意。因此,谭硕和秦海鸥甚至不用刻意去找,只要每天在不同的时候到田间地头以及寨中各处转上一圈,就能听到来自男女老少口中的不同主题和内容的民歌。
  不过他们的收获还远不止这些。寨中有贵客到来的消息早在四人抵达的当天就传开了,寨民们本就好客,又觉得稀奇,一家的贵客成了全寨的贵客,大家听说贵客喜欢听歌,就积极地组织寨里最好的几把嗓子,专门唱给他们听。于是,每当夕阳西下,一天的劳作结束,寨里的人家便轮流做东,将歌手们召集起来,把谭硕等人邀请过去,一起吃饭、喝酒、唱歌,席间欢声笑语,歌声不断。
  在谭硕看来,这些民歌都是宝贵的素材,他从创作者的角度来品味和思考,希望能够充分理解并吸收其中的精华,使之成为自己创作的养分。但对于秦海鸥来说,他不似谭硕有创作任务在身,因此可以彻底放松心情来感受和体验这个新奇的世界。他喜爱这里淳朴的民风,也喜爱这些动听的民歌,每当听寨民们唱歌时,他都忍不住默默地随他们唱着,想将这些旋律都记进心里。
  由于寨里没有通电,谭硕为了节省电池,只要条件允许,他都尽量用纸笔来记录民歌,只有当手写遇到困难的时候才会使用录音器。他边听边记,难免有时有所疏漏,而这往往需要事后凭着记忆将其补充完整。谭硕惊喜地发现秦海鸥有超强的音乐记忆力——那些简单的民歌他只听一遍就能记住,那些又长又复杂的他也能记个八九不离十——便索姓把秦海鸥当录音器来使,凡是自己有没记下来的,或是记得不清楚的,就让秦海鸥帮着补充和核对。这大大地提高了记录的效率和质量,让谭硕也轻松了许多。
  谭硕没有向小黑解释他和秦海鸥此行的真正目的,只说想多听听这里的民歌。小黑见他听歌的时候总在一个本子上写写记记,回到家后也常捧着本子写东西,数次之后终于忍不住问道:“谭哥,你在写什么呀?”
  谭硕还没开口,一旁的秦海鸥答道:“你们的民歌呀!”
  小黑好奇地凑上去细看,只见纸上写着一排排的数字,还有不少乱糟糟的涂改,纳闷道:“这是歌吗?”
  谭硕笑道:“是啊,不信我唱给你听!”说着便指着一排数字唱了起来。
  小黑一听,果然是自己熟悉的旋律,大为佩服:“谭哥,你好厉害啊!”
  谭硕和秦海鸥都笑了。谭硕只不过是用简谱把民歌记录下来,小黑没上过学,寨子里的民歌又都是口口相传的,没有书面记录,所以小黑不认得。
  赵非看见谭硕鼓捣这些,也很好奇,但谭硕只说是业余爱好随便写写,敷衍了过去。
  他们边采风边玩,把山上的风景也看了个够。秦海鸥怕于豆豆担心,每天傍晚雷打不动到杂货铺给她打电话。起初,铺子里只有爷孙俩在照看着,可才没过两天,铺里的人竟然多了起来——都是些寨子里的女人们,每天都会有那么两三个,或坐在铺子门口,或站在铺子里面,有的还抱着吃奶的娃儿。秦海鸥一来,她们便停止了嘻嘻哈哈的说笑,都把眼睛盯着他看,娃儿也盯着他看。秦海鸥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双方语言又不通,只好自顾自地打电话。他的电话一般很短,主要是给于豆豆报个平安,从进铺子、打电话到出铺子,通常不会超过五分钟。那些女人盯着他,他也不知该怎么回应,每次交完电话费,对杂货铺的小姑娘说一句“谢谢,我走了”,就是全部的交流。等第二天再来,小姑娘还是那个小姑娘,但围观的群众又会换一批。
  秦海鸥觉得纳闷,便把这事说给小黑等人听。小黑听了哈哈大笑,转头对谭硕和赵非说:“你们快把秦哥带走,我可还等着娶媳妇哩!”
  秦海鸥又问怎么回事,小黑笑道:“秦哥,我们这里的姑娘和城里的不一样,如果看上了谁,那可是要往家里抢的!”
  秦海鸥一愣,“啊”地一声:“那、那怎么办?”
  他说着便看向谭硕,如今他对谭硕的崇拜已经不亚于对王一夫的,凡遇到问题总是下意识地认为问问谭硕一定没错,可谁知谭硕不仅乐呵呵的不答话,还扯起喉咙唱了起来:
  “远方找她的、每天有九十九,
  近处找她的、每天有九十九,
  白天找她的、也有九十九,
  晚上找她的、也有九十九,
  没事每天找三遍,有事每天找九遍……”
  秦海鸥一听,明白问他是没有用的了,便只追问小黑。小黑笑了好一阵才答道:“这好办呀!秦哥你看谁家的顺眼,我找人给你说媒去,要是谁都看不上,别理她们就行了!”
  秦海鸥默默叹了口气,被乐迷围观的场面他见过不少,但这样的场面他还是头一次见。自从听说了那些女人的目的,此后他每次去杂货铺都不敢直视她们的脸。他问于豆豆能不能改成隔天打一次电话,于豆豆问为什么,他又不肯说出原因。
  谭硕和赵非知道了秦海鸥在杂货铺很受欢迎,便落井下石地打发他去买方便面。虽然寨里的饭菜十分美味,但天天把糯米当做主食,与平日的饮食习惯不同,几天下来,三人都开始怀念那些“正常”的食物,而在这寨子里能找到的,就只有杂货铺卖的方便面。
  秦海鸥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跑腿,每次除了方便面之外,还能带回点别的,例如几颗奶糖或水果糖,或是一把干果,都是杂货铺的小姑娘塞给他的。
  三人刚到寨里那几天,日间活动以及吃饭、洗澡等都是由小黑招呼着,结伴行动。后来他们渐渐熟悉了这里,不再需要小黑时刻关照,便也常常各取所需,兵分两路——赵非找自己感兴趣的人和景拍照,而谭硕和秦海鸥则带着录音设备到处采歌。
  这天谭硕外出采歌时突然来了灵感,回到家后汗也顾不上擦,一屁股坐在板凳上,掏出本子提笔就写。秦海鸥见他写得投入,赵非也不在,便自己拿了毛巾香皂去溪边洗澡。此前他们每次都跟着小黑去瀑布那里洗,但今天秦海鸥偷了个懒,没走那么远,就在附近找了个隐蔽的水潭洗起来。
  不一会儿赵非也回来了,小黑便来招呼三人洗澡。他听说秦海鸥已经独自去洗了,不知想到了什么,“哎呀”一声,转身就往外面跑。
  谭硕和赵非吓了一跳,以为出了大事,忙跟过来。两人追着小黑的背影跑进林子,只见小黑在前方猛顿住脚,向那灌木里喊道:“阿姐阿妹,你们莫要看了!”
  他这一喊,溪边的那片灌木丛子里立刻就传出了嘻嘻哈哈的笑声,几个姑娘从里面钻出来,还有两个原本躲在石头后面,听见他喊,笑嘻嘻地冒出了头。她们手里拎着装衣服的篮子,挽着头发,看样子都是来这水潭洗澡的,但是水潭里已经有了一个人,所以她们就躲起来偷看。
  这时秦海鸥也已经听见了响动,抹了抹脸上的水回过头,见一群姑娘站在岸上冲自己笑,脑子就有点懵。
  岸上的众人笑得更厉害了,谭硕在后面乐得直拍大腿。赵非脖子上挂着的相机先前没来得及取下,看到这一幕,职业病发作,手比脑子还快,连焦距都顾不上对好,直接捧住胸前的相机不动声色地按下了快门。
  小黑边笑边对秦海鸥喊道:“秦哥,秦哥,你快上来!这是女人洗澡的地方!”
  秦海鸥这才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顿时从脸红到了脖子根,一矮身就蹲进了水里。
  “你、你怎么不早说!”秦海鸥涨红着脸,他的衣服和毛巾放在岸边的石头上,蹲在水里够不到,可是那些姑娘还没走,他不敢起身,“……帮我把毛巾扔过来!”
  小黑要弯腰去拿,却被谭硕一把拉住:“大老爷们儿还怕被人看?自己上来拿!”
  秦海鸥哭笑不得。
  小黑不忍和谭硕一起调侃他,忙转身把那些姑娘轰走。几个姑娘又笑成了一片,一边叽叽喳喳低声说着什么,一边慢慢走远了。
  秦海鸥迅速从水里钻出来,抓起毛巾围在腰上。谭硕望着姑娘们的后脑勺问小黑:“她们在说啥啊?”
  小黑同情地看了一眼秦海鸥:“她们在说,从没见过皮肤这么白的男人……”
  谭硕和赵非一听,笑得险些坐在地上。秦海鸥耳朵红得滴血,闷声不吭地把衣服穿好。小黑指了指瀑布的方向给他解释:“这是我们这儿的规矩,男人在上游洗,女人在下游洗,这个潭子是女人洗澡的地方,男人洗澡,应该往上面走!”
  秦海鸥闷闷地抱怨:“你以前又没有说过。”
  小黑挠头笑道:“是我忘了告诉你们,但我也没想到你会自己出来啊!”
  秦海鸥无奈,只好认栽。他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责怪小黑,但一想到刚才他竟然一直以为这地方只有他一个人,而且还不知道那些姑娘究竟躲在岸上看了多久,他就无法淡定。
  经历了这件事后,秦海鸥再也没有在采风时单独洗过澡,并且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其余三人都会在洗澡时把这件事拿出来笑好久。
 
第六十三章 
  随着采风越来越深入,谭硕的想法也越来越多,但是这些想法较为零散,多为灵光一闪的创意,还不足以搭建起作品的框架。不过谭硕并不着急,想到什么就先随手记下来,闲下来时再慢慢琢磨,或者拿出来和秦海鸥讨论。秦海鸥很喜欢这样的讨论,这是他第一次目睹和参与创作一个作品的全过程,虽然目前尚处于创作的准备阶段,但谭硕对他的意见的重视,也让他更加认真地体会和思索起自己所接触的素材。
  他们来到寨里时正赶上秋收的尾巴,待到秋收结束,寨民们就将迎来一个庆祝丰收的节日。据说到了那天,寨中的男女老少都将聚到寨子中央的空地上举行庆祝活动,通宵达旦地唱歌跳舞。
  谭硕早在来这之前就听小黑提过此事,现在眼看节日一天天地临近,考虑到带来的备用电池所剩不多了,便干脆将所有设备的电池都卸了下来,留给过节这天用。
  举行庆祝活动的空地就是杂货铺旁边的那一块,是秦海鸥非常熟悉的地方。空地中央长着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树,高高的树杈上筑着不少鸟窝。平日里,寨中的男男女女在一天的农忙结束后,常会到这棵树下来休息和对歌。在谭硕纪录的民歌中,有相当一部分情歌就是在这里采集的。到了节日这天,他和秦海鸥早早来到了树下,只见那儿已经搭起一个高大的柴堆,树旁架着一面大鼓,一些寨民散坐在周围,见他们来了,便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来喝酒吃东西。
  这些寨民在平时的劳动和生活中穿的是用黑、白、灰色或深蓝色的布料缝制的衣物,他们出入木色的吊楼,脚踏黑褐色的泥土,行走在翠绿的梯田间,背靠苍茫的青山。然而在节日这一天,所有的人都换上了盛装,朴拙的布衣被精巧的刺绣和闪亮的银饰取代,人们仿佛被五彩画笔重新描绘了一遍,如鲜亮的溪流向这片空地汇聚。
  巨大的视觉冲击让秦海鸥目不暇接,坐下来后仍然望着花花绿绿的人群移不开眼。渐渐地,空地上的人越聚越多,到了下午,附近其他寨子里的年轻小伙也陆陆续续地到了,他们都是天不亮就出发,从山那边赶过来的。本寨的人们在空地上摆放了一些凳子供大家坐,可是这些凳子远远不够,因此多数人——尤其是姑娘们——都带着自己的小板凳,还有一些人索姓就席地而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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