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钢琴协奏曲 作者:慢半拍的铃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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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阳被他这比喻弄得哭笑不得,问道:“那要怎么办?他昨天能在你面前弹琴,那又是为什么?”
谭硕道:“以前他一心只想着磨练技术,钻进技术的牛角尖出不来,技术越好压力越大,练得越狠反而越紧张。他不知道这是一个死胡同,不往后退却往前冲,结果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但昨天下午的情况有点特殊。那个作品对他而言毫无难度,他不需要考虑技术上的问题,再加上那是个新作品,让他产生了很多想法,所以我感觉,在我和他讨论如何进行处理的时候,至少在那一瞬间,他是完全忘掉了技术,心里只想着音乐的。”
“所以他也就感觉不到压力了。”柳阳道。
“正是这样!”谭硕道,“既然是分泌失调引起的毛病,那就对分泌过盛的部分进行控制,对分泌不足的部分进行弥补。针对他现在的情况,就是忘掉技术,把注意力都转移到音乐上来,多思考,多琢磨,增加艺术修养的自我培养。这就好比一个高手练剑,哪怕他把招式练得再好,如果没有领会功夫背后的内涵,他也只能做一个高手而已。可如果他领会了,那么招式对他来说也就不再重要了。到那时候,他便是无招胜有招,无剑胜有剑,飞花摘叶亦可伤人。这,就是传说中的独孤求败。”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飞花摘叶地比划了两下。柳阳很想鄙视他这种不严肃的行为,却又觉得他的话无法反驳,只好闭着嘴巴不说话。
谭硕比划完了,又瞧着柳阳嘿嘿一笑:“不过你要知道,忘掉技术,这是高手才能达到的境界。因为小秦的技术已经很好了,现在技术反而成了他的绊脚石,所以他才需要忘掉技术。他的烦恼是高手的烦恼,但是像你这样连车尔尼299还没弹顺溜的人,别说是招式了,就是连练武的姿势都还没有摆好,你还是先摆好了姿势再考虑别的吧。”
柳阳忍无可忍,但看在秦海鸥的份上还是忍了下来。谭硕总是这样,用很欠揍的话讲述着很正确的道理,即使你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你仍然会觉得他很气人。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你昨天说你有想法,是什么样的想法?”最后柳阳只好又回到正题上来。
“这个我要再仔细想想,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谭硕正色道。
柳阳终于忍不住了,拿起自己的杯子走开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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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硕将秦海鸥演奏的录音文件发给了李真强。近中午的时候,吕立秋和陈诉也完成了各自的录音,将录好的文件发了过来。谭硕听了之后非常满意,便将这些文件转给了李真强,但李真强那边正忙着给别的乐器录音,没能立刻回话,直到下午录音全部结束,他才终于抽出时间听了这些文件,紧接着就把电话打了过来。
李真强打来电话时,米粉店和客栈的众人正在进行他们的日常活动——聊天乘凉吃西瓜。谭硕的手上沾满西瓜汁,一不小心按到了免提键,只听李真强在那头吼道:“耗子!你还活着吗!”
李真强每次给谭硕打电话都是用这句话开头,今天也不例外。
谭硕赶紧把免提关掉,甩了甩手上的汁水,走到一旁去接。
李真强劈头便道:“耗子,你不厚道啊!”
“怎么了?”谭硕一惊,难道是秦海鸥他们的录音不能用?这不可能啊!
李真强气道:“你小子藏得也太深了!手里明明有这么好的资源,居然从来不告诉我!平时问你要什么你都说没有!”顿了顿又问,“这三个人是哪路神仙?到底什么来头?他们真的不要钱吗?你确定真的不要钱吗?!”
谭硕昨天给李真强打电话说明了情况,当时李真强对免费录音很有疑虑,对录音质量也不太信任,可今天听了秦海鸥等人的录音,他的疑问反而变成了为什么如此高质量的录音却不要钱,他不相信能有天上掉馅饼这么好的事。
“不是昨天就跟你说了吗!都是朋友,人家是来帮忙的,不收你的钱!”谭硕只好把昨天说过的原因又强调了一遍。
秦海鸥在一旁听见了,便知道这是委托人打来的电话,忙捧着西瓜跑到谭硕跟前,想知道对方怎么说。
谭硕明白他在想什么,边接电话边冲他竖了竖大拇指。秦海鸥见录音能用,心里十分高兴。
那边李真强还在说着:“我靠,你什么时候交了这么牛逼的朋友,我怎么不知道!咱们还是哥们吗?你快给我从实招来!我好歹也算和你有难同当了,你难道就不能和我有福同享一下?这年头这么好的资源可不好找,你赶紧给我介绍介绍,找这样的人干活儿,我就是多花点钱也愿意啊!”
谭硕一听这还得了,忙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我不可能告诉你,你也别惦记着!”
李真强一听就炸了,在那头怒斥了谭硕五分钟,谭硕连哄带劝,就是死不松口。李真强磨不动他,只好使出最后一招:“你不肯帮我牵线搭桥,那总得把名字告诉我吧!最后成品做出来,演奏人员可都是要署名的,你不能剥夺别人署名的权利啊!”
谭硕一愣,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到。他只知道秦海鸥铁定是不能署名的,否则立马暴露,但他没有问过秦海鸥另外两人的具体情况。尽管他已经猜到这两个人恐怕也是来头不小,很可能也不愿意署名,可万一人家愿意呢?他不能连问都不问就擅自决定了。
想到这里他把手机拿远了一点,扭头悄声问秦海鸥:“你的那两个朋友,要不要给他们署名?”
秦海鸥一听,吓得连瓜都险些掉了。吕立秋和陈诉都是国际著名的演奏家,别说是这种来路不明的活计,就算是来路有名的委托,他们也会进行非常谨慎的选择。这次为了给谭硕帮忙,两人更是连自己的经纪人都没敢告诉,偷偷摸摸地躲到吕立秋的私人工作室里把录音完成。如果真的把二人的名字署上,让这件事传了出去,首先在经纪人那里就没法交代,更别提后续可能引起的一系列麻烦。
秦海鸥想象了一下如果是自己的经纪人知道了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立刻把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谭硕见了,便又把手机凑上来道:“不署,这三个人都不署名!”
李真强无奈,只好骂骂咧咧地挂了电话。秦海鸥和谭硕回到桌旁吃西瓜。秦海鸥想起刚才电话免提时那人对谭硕的称呼,好奇地问:“他为什么叫你耗子?”
谭硕道:“因为我属鼠。”
秦海鸥静了片刻,突然就笑了一声。
“怎么了?”珠珠问。
秦海鸥心情很好,加上如今也和谭硕熟了,看了谭硕一眼道:“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阿毛问:“这是什么意思?”
秦海鸥认真道:“这是《诗经》里的一句,意思是,大老鼠啊大老鼠,不要偷吃我的粮食。”
珠珠在一旁已经笑岔了气:“这个好,这个好!我要去写一张大字,贴在厨房的门上!”
众人一阵哄笑。谭硕充耳不闻,泰然自若,转眼就又啃掉了两块西瓜。
第二十七章
自从帮谭硕完成了录音的任务,秦海鸥想看谭硕作品的念头就愈加强烈。虽然谭硕已经改行卖了米粉,可他似乎并没有停止创作,并且在创作的时候也处于一种很投入的状态,刚刚写成的这个6分钟的小作品就是例证。通过这个作品秦海鸥能感觉到,谭硕的音乐很有灵气,但这个作品是为了救急赶出来的,不仅写得仓促,篇幅也很短小,单单从这一个作品来看,是无法得知谭硕创作的真实水平的。
秦海鸥很想看看谭硕的其他作品,他将这个想法告诉了谭硕。他本还有些担心谭硕不会同意,毕竟他不知道谭硕究竟是为什么才改了行,可谭硕却不在意,指着床下的几个竹条筐说:“都在那儿呢,你自己翻吧!”
秦海鸥很惊喜,便把筐子挪出来看。这几个筐子用盖子遮着,塞在单人床的下面,他一直以为里面装着别的物品,因此在借书和整理书谱时就没有去碰。这时他打开其中一个筐子,立刻被眼前看到的惊呆了——这筐里没有别的东西,满满当当全部是谭硕的手稿。他又打开另外的两个,也是同样的情景。
“这么多!”秦海鸥惊叹。这是他没有想到的。如果这几个筐里都是谭硕毕业以后创作的作品,那么他这些年来除了每天卖米粉,在其余的时间里也没闲着。
“闲着无聊,胡乱写写。”谭硕随口应道。
秦海鸥开始从筐里找谭硕的作品看。他先将所有作品的种类和乐器编制粗略浏览了一遍,这就花去了他好些天的时间。他发现谭硕几乎什么都写,从独奏、重奏到乐队作品、协奏曲,从民族乐器到西洋乐器,涉及的范围很广。但同时他也产生了一个疑问,那就是在谭硕的这么多作品当中,竟没有一个作品是单独为钢琴创作的。
钢琴作为乐器之王,是所有从事音乐创作的人无法回避的一件乐器。创作钢琴作品是作曲专业的基本功。秦海鸥在谭硕的作品里面倒是找到了钢琴,可它要么是在乐队里作为陪衬,要么是出现在二重奏、三重奏等重奏作品中。谭硕没有为钢琴创作钢琴协奏曲,对此秦海鸥可以理解,毕竟要写出这种规模的作品并非易事,可在这几大筐的作品中竟然连一个钢琴独奏作品都没有,这就让秦海鸥感到纳闷。秦海鸥喜欢钢琴,从小演奏钢琴,在翻找作品的时候难免带了私心,特别留意钢琴,然而到最后他却有一点失望。
“你为什么不给钢琴写点什么呢?”他问谭硕。
“钢琴?”谭硕一愣,转头看着那些筐子,“那里面不是有很多吗?”
“我是说,单独的钢琴作品。”秦海鸥道。
“没灵感。”谭硕道。
“那你上学的时候也没有写过吗?”秦海鸥不甘心。就算谭硕这些年来没写过钢琴作品,那他在音乐学院学习作曲的时候,总该写过钢琴的习作吧?
“那么古老的东西,谁还留着啊!”谭硕道,“早就不知道丢哪去了!”
“啊……”秦海鸥叹道,“好可惜!”
秦海鸥接触过不少作曲家,其中不乏当今著名的作曲家,他们无一例外都很珍视自己的作品,手稿自不必说,有的甚至连突发灵感时随手写在纸片上的东西也不会扔掉。现在听谭硕的意思,他把从前的那些习作都弄丢了,秦海鸥心里一个劲儿地替他惋惜,可既然谭硕说没有了,他也无法就这个问题再追问下去,只好问道:“如果你以后有了灵感,你会写钢琴作品吗?”
“也许吧。”谭硕道。
秦海鸥不得不把钢琴的问题暂且放在一边。他看不到自己最想看的作品,就退而求其次,将那些钢琴在其中出现得较多的作品挑出来,又因为陈诉和吕立秋的缘故,他对大提琴和小提琴还算熟悉,所以也挑选了一些为这两种乐器创作的作品。
秦海鸥将这些作品逐一仔细翻阅,有的还反复琢磨了许久,看到觉得有趣的地方便和谭硕讨论一番。对于不熟悉的乐器和作曲技巧,他不敢妄下结论,但至少有两点他可以确定:一是谭硕对钢琴的演奏技巧非常熟悉,在这些作品中,钢琴部分的创作手法十分纯熟、不拘一格;二是谭硕是一个有才华的人,虽然秦海鸥不敢说这些筐中的所有作品都很有才,但至少在他能做出判断的范围内,作品的整体水平很高,有一部分更是极具魅力,不逊于任何他曾演奏过的当代作品。秦海鸥尤其喜爱其中的一首三重奏作品,正好是小提琴、大提琴与钢琴,他相信如果吕立秋和陈诉看到了这个作品,他们也一定会感兴趣的。
“这些作品发表过吗?有没有人演奏过?”秦海鸥得出了两个结论,便又有了新的疑问。
谭硕道:“我一个卖米粉的,写着玩而已,没想过那些。”
秦海鸥听他这么说,想要再问点什么,却又觉得这是一个无可厚非的理由,一时便不知从何问起。相比之下,他更在意的是谭硕的这种状态。若说创作灵感,这些年来谭硕的灵感明显不曾中断,若说创作热情,谭硕显然也是热爱作曲的,这么多作品就是最好的证据。若说才华,秦海鸥认为只要有了合适的机会,谭硕的作品就一定能得到人们的认可。这三个重要的条件谭硕都具备了,这意味着秦海鸥先前所猜测的迫使他改行的原因都不成立,可他却仍然将自己当作米粉店的老板,将一个与自己的专业无关的职业当作自己的职业,将自己本该从事的职业当作业余的爱好。他一方面不断地创作新的作品,另一方面却又将自己封闭起来,既不尝试发表作品,也不争取演出的机会,甚至连音乐圈似乎也很少接触,俨然是世外隐士的作风。秦海鸥左思右想,决定慢慢找法子劝说谭硕。他并非想要否定谭硕选择的生活方式,他只是觉得谭硕的作品应该为更多的人所知道、所欣赏,否则实在是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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