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扔了。”谭硕重复了一遍。
秦海鸥瞪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能扔了呢!”秦海鸥站了起来,可转念想到谭硕很可能又在骗他,便决定不信。
这本来也是一件令人费解的事情。秦海鸥不相信,一个创作者会真的把自己的作品扔掉,这就好像母亲把自己的孩子扔掉一样令人难以置信,更何况谭硕扔掉的还是他自己亲笔所写的手稿。这一瞬间秦海鸥想到了很多种可能,他不知道哪一种才是正确的,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让谭硕说出实情,他只好选了一种自认为可能姓最大的,直接问道:“那你可不可以把电子版给我看一看?”
他心想也许谭硕只是将手稿扔掉了,其实谭硕手里还有别的备份。他不信谭硕什么痕迹也没留下,真的把自己的作品销毁得干干净净。
谭硕又一次停下手头的事情,有些好笑地望向他:“你告诉我,哪来的电子版?”
秦海鸥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谭硕见他一脸不甘,叹口气道:“真的扔了!不信?不信你随便找,找得出来算你有本事!”
秦海鸥听他连这话都说了出来,知道再问下去也没有用。看来谭硕是铁了心不给他看,他也不能真的去逼谭硕。
谭硕又忙活了一会儿便下楼看店去了,他让秦海鸥留在楼上继续收拾东西。秦海鸥独自坐在小木凳上,望着满屋子的凌乱,心里面突然慌张起来。
他开始意识到,这次谭硕所说的话,可能是真的。
刚才他不愿意去相信,可是现在他却不能不去想,如果谭硕说的是真的,那该怎么办?如果那部作品只有一份手稿,没有复印件,也没有电子版,而谭硕却将它扔掉了,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这部作品就将永远地消失在世界上,谁也不可能再看到它,或是演奏它了。
难道谭硕真的把它扔掉了吗?他是什么时候扔的?扔到什么地方去了?!
秦海鸥猛地站起来,看了看四周,心急如焚。
如果谭硕是骗他的,那么一切好说。但如果谭硕没有骗他,那么现在就只有一个地方还有可能找到手稿,他必须尽快赶过去。
秦海鸥转身跑下了楼。他没有去米粉店里,而是向最近的垃圾回收点跑去。
第二十九章
秦海鸥来到回收点,立刻就在垃圾桶里翻找起来。这时几个桶里的垃圾已经堆得很多,由于天气热,气味也很难闻,但秦海鸥顾不得这些,动手扒开上层的垃圾之后,又去捡了一根树枝来翻找下面的,不一会儿就忙得满身是汗。这附近的街坊邻居都到这个地方扔垃圾,其间有人过来撞见了,都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不明白这个平日里看上去挺斯文的小伙子,今天怎么突然捡起垃圾来。
秦海鸥没有心思理会旁人。其实他心里清楚,在这里找到谭硕手稿的希望是很渺茫的,因为垃圾车每天都会定时将这里的垃圾运走,除非手稿是今天才被谭硕扔掉的,否则无论是前天的垃圾还是昨天的,都已经在今天天亮以前被垃圾车运走了,现在就算他把这里翻个底朝天也没有用。
他想到这里便觉得憋闷。如果这是真的,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他想不明白谭硕为什么要这么做,谭硕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作品扔掉呢?!
正埋头找着,忽听不远处有人叫道:“小秦?”
秦海鸥回头一看,原来是曹楠。
“你也发现捡垃圾的乐趣了?”曹楠走上前来,有点诧异,又有点警惕,“你这是要抢我的生意吗?”
秦海鸥摇摇头,继续找。他根本没有心情向曹楠解释。
曹楠在旁看了片刻,又道:“自从上次被你翻过以后,这地方的好东西好像变多了,还真让我找着一些有意思的东西!你有空来我店里,我给你看看!”
秦海鸥皱着眉,翻完一个桶,接着便去翻另一个,仍然不发一言。
曹楠不知他在想什么,见他翻得如此专心,慷慨地道:“好吧,这个地方就让给你了!我去别的地方翻翻!”说完便提着垃圾夹离开了。
秦海鸥独自在这排垃圾桶里找了很久,最后还是没能找到。他感到非常沮丧和失落,在垃圾桶前出神地站了一会儿,终于扔掉树枝,慢慢往回走去。
他回到客栈,上楼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下楼来到米粉店。谭硕和阿毛都在店里忙着,秦海鸥走到灶台前,看着谭硕道:“你为什么要把它扔掉?”
谭硕正拿大勺搅汤,闻言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从前写的破烂玩意儿,留着干嘛?趁早把这些没用的东西扔了,省得搬家的时候还要费劲去搬!”
秦海鸥听他这么说,心里面很不舒服,仔细观察他的神色,又觉得他不像是在敷衍或是说谎。不管怎样,现在手稿已经找不到了,一切猜测都失去了线索,秦海鸥纵然不甘也只好作罢。既然谭硕本人都这么想,那他还有什么话可说呢?那毕竟是谭硕的作品,谭硕要怎么处理,他都无权干涉。现在,他反倒希望谭硕是骗他的,他希望那部手稿还在,只不过谭硕将它藏了起来,不肯给他看而已。
他边默默地想着这些,边帮阿毛收拾碗筷。刚把空桌上的几个碗摞起来,就看见纳兰锦站在大门外,正朝店里面张望。
“哎哟,小锦妹妹,你怎么来了!”谭硕留意着往来的顾客,见她突然出现,便放下手里的活计上前和她说话。
“秦大哥!”纳兰锦走进来,先和秦海鸥打了招呼,然后转向谭硕,“老谭叔叔,我怎么就不能来?”
谭硕道:“你这家伙,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想找你喝茶还得排队拿号,今天是什么事情,竟然亲自过来了?领导要来视察工作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看把咱们米粉店的群众搞得压力多大!”
纳兰锦笑道:“谭叔,我就是来通知您的,下周柳岸店庆外加我生日,本来不是同一天,但柳阳和我打算合一起办,大家正好热闹热闹,您可不能不来啊!”
“什么?你又过生日!你今年的生日不是已经过完了吗?”谭硕叫道。
纳兰锦不予理会,她看向秦海鸥,目光停在他的脸上:“秦大哥,下周三晚上你有空吗?柳阳叮嘱我,说一定要请到你,你也一起来玩吧?”
秦海鸥听她这么说,不由愣了一下。昨天他去咖啡店练琴时,柳阳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他了,就连纳兰锦的生日礼物他也已经托经纪人去买,这时听纳兰锦说是柳阳叮嘱的,便觉得有点奇怪。但是他也没有多想,点点头道:“谢谢,我会去的。”
纳兰锦见他答应了,很是高兴:“周三晚上9点,在柳岸,如果愿意,你也可以早点来……”
谭硕急道:“好了好了,先别忙着说这个!我这里有件十万火急的事情,正要找你帮忙!”
“怎么了?”纳兰锦问。
谭硕便将房东要收房的事情说了说,然后道:“柳小姐那边都是老宅,我就不指望她了。你帮我留意一下你那附近,要是月底之前还找不到,我可就要流落街头了!”
纳兰锦笑道:“你要是流落街头,我就送你一面锣。”
秦海鸥这几个晚上都在网上搜索龙津镇的房屋信息,听他们说着,想起一事:“先前我在网上看到一处房子,看起来还不错。”
谭硕摇头:“网上的信息不可靠,必须实地看了才能知道。”
秦海鸥道:“已经约了房东明天去看房,你去不去?”
纳兰锦微微讶异地望着秦海鸥,随即收起玩笑的神情,对谭硕道:“你别着急,我这就回去帮你问。”
这时店里有客人催米粉,谭硕对纳兰锦匆匆道了句谢便接着忙活去了。纳兰锦又看了秦海鸥两眼,轻声问:“秦大哥,你怎么热成这样,头发全湿了?”
秦海鸥往头上摸了一把,看看手心的水:“刚冲了澡,还没干。”
纳兰锦笑了笑:“你忙吧,我回去了。租房的事,有消息我会告诉你们的。”
“谢谢。”秦海鸥见她离开,便又低头收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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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谭硕都在焦头烂额地找房子。秦海鸥在房东找上门来的当天就去问了珠珠,珠珠告诉他,现在正是旺季,古镇上的商用店铺非常难找,想要找到一个与米粉店相似的二层小楼就更是难上加难,不过她还是建议,除了托熟人帮忙留意之外,也可以去网上找找。
秦海鸥在镇上的熟人都是谭硕的熟人,这方面他帮不上忙,只好每天上网搜索。但事实正如珠珠所说的那样,古镇上几乎已经找不到公开出租的店铺了,凡能通过正常渠道找到的都是一些因为特殊原因急需转手的房子。谭硕的需求特殊,既需要铺面卖米粉,又需要住的地方,而仅有的几个选择,要么只有住房、没有铺面,要么虽有铺面,却要和别人挤在同一个摊位上。谭硕本还考虑如果找不到既有铺面又有住房的地方,那就先单租下一个铺面,自己搬到古镇外面去住,可谁知现在竟连合适的铺面都租不到。秦海鸥在网上找了一圈,好容易找到一条符合要求的信息,可隔天和谭硕去看了才发现,那地方和网上描述的不一样,根本不能用。对此谭硕倒是挺淡定的,但秦海鸥难免就有点受到打击。
秦海鸥见直接找房难有结果,便开始想别的办法。他从来没CAO心过这样的事,也不曾有过经济上的烦恼,因此想到的第一个办法就是给房东加钱。他想着如果多付房租,那房东也许就会同意续约,但是他刚把这想法提出来就被谭硕驳回了。谭硕告诉他,加钱没有用,房东不是想多收钱,而是要收回房子自用。秦海鸥一下子也没了办法,又陷入苦恼中。
这样忙忙碌碌,转眼就到了柳岸店庆的这天。谭硕、珠珠和秦海鸥在去柳岸的路上也仍在讨论房子的事,直到快走上小西桥,谭硕才猛然惊觉,大叫了一声:“不好!”
秦海鸥和珠珠停下来,看着他。
“我忘了给小锦买礼物!”谭硕叫道。最近他光顾着找房,压根就忘了还有生日礼物这回事。
珠珠笑道:“这下可好,你就等着被罚吧!”
“罚什么?”秦海鸥问。
珠珠道:“说不准,反正他今天难逃一劫。”
谭硕左右看了看,见路边开着一丛茉莉,上前揪下一把来拽在手里:“就这样吧!借花献佛一下!”
珠珠笑着摇了摇头,三人便来到柳岸,从正门进了店。这时店里的客人已经不多了,整体光线调得较暗,桌上点了许多蜡烛。由于是店庆,店里被特别精心地布置了一番,比平时更有情调。聚会的餐桌摆在后院,有灯有蜡烛,有酒有蛋糕。因为这个时间大家都已无事,所以人也来得很齐,赵非曹楠小黑等人都在,唯独寿星本人还没有来。桌上已经堆了一堆礼物,珠珠和秦海鸥见了,便将各自带的礼物也放了上去。
谭硕见了就有点心虚,把茉莉往椅子上一扔,道:“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说完便一溜烟地跑去了厨房。
他前脚刚走,纳兰锦后脚就来了。众人闹哄哄地祝福了一阵,又催着她快拆礼物。纳兰锦将礼物挨个拆开,边拆边将送礼的人对号入座,逐一道谢。然而当她拆到一个不起眼的小盒子时,她却怔住了,看着盒子里面的东西,半晌不说话。
“什么什么?”曹楠好奇,凑上去看,“这是扣子吗?”
“土了吧?”赵非鄙视,“这是琴徽!古琴上用的,一套十三个,看这质地像是白玉做的。”
“这么高级!”曹楠道,“为什么是十三个,不是十二个?”
这时纳兰锦终于道:“这琴徽我好喜欢,是谁送的?”
她说着便把眼抬起来,向秦海鸥的方向望去。她刚才留了意,谁送了什么都记得很清楚,现在除了她手里的盒子,桌上只剩下一件礼物,这套白玉琴徽是谁送的,她的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是谭硕送的。”秦海鸥张口道。刚才他暗中数了人头,除了谭硕之外,其余每个人都带了礼物。他不想让谭硕尴尬,眼看剩下的礼物不多,谭硕没有带礼物的事情很快就会暴露,便将自己的礼物用来顶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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