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瑶朵这话一出,金老表只感周身全是厌弃的目光,结巴道:“但你私自学就是不对,试问自古以来,有哪个姑娘家学做银饰的,这是有违祖宗礼法的。”
“对,没错,你这是不对。”
“是啊,哪有姑娘家做银饰的。”
金老表身后一群喽啰稀稀落落地应和着,阿瑶朵冷哼一声,“对,我就是违背祖宗立法了,但大家不介意,愿意找我做银饰,怎么着吧?”
“你、你、你……怎么有你这么刁蛮的姑娘。”金老表气到结巴。
阿瑶朵耸耸肩,“对,我就是刁蛮,那又怎样?”
金老表彻底没话,跟阿瑶朵这种人吵架容易被气死,骂她她不怕,道德绑架她她无所谓,她能比你想象的任何人都恶,都不要脸。
“怎么着吧,是你自己走还是我叫人赶你?今天的剩饭真的都喂猪了,不好意思啊舅舅。”
“放肆,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说话?看我,看我不打……”金老表自然知道阿瑶朵不会给他好脸色看,所以故意带了许多人来,就是防着这一刻,骂不过的时候就动手。
谁想人群中突然钻出很多人,看着个个凶神恶煞,很不好惹的样子,再看看他带来的那几个弱鸡,平时就知道混吃混喝,哪打得过丹柳寨这些彪悍强横的蛮人,故改口道:“好,很好,阿瑶朵你听好了,看在你叫我一声舅舅的份上,我今天来是为了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你不能再做银饰了,否则就是盗用我们金家的手艺,还有你,王平你也是。”
王平不服:“凭什么?”
“因为金家银饰是我的,不管你们承不承认,都是我的。”
阿瑶朵已经懒得跟他纠缠,张口让他滚!
王云海等人会意,上前驱逐。
金老表挣扎着上前说:“阿瑶朵,你别不信,不信你看看你那些模具,内壁是不是画着一只小乌龟,我告诉你,那是我画的,你别以为你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我爸的模具就能偷走我们金家的手艺,我告诉你,都是我们家的。”
阿瑶朵顿住,和王平、薛一对视了一眼,心说这些模具明明是我自己做的,难道……那些小乌龟真是金家的什么标志?
薛一想到什么,看向王平,王平点点头,“对,没错。”
金老表挣开旁边的人,大摇大摆地走够了,“怎么样,相信了吧。”
阿瑶朵冷笑,转身,“海哥,帮个忙,把他给我赶走。”
金老表:“阿瑶朵,你……”
……
“姨父,这小乌龟真是金老表画的?”
王平深吸了口气,“对,那会儿我刚到金家学艺,你外公的模具在文|革中丢的丢,砸的砸,要重新做,金老表那会儿就开始熊了,在你外公新作的松香版上画了只乌龟,金老爷子没想到金老表多年以后会这么熊,一心想着把这门手艺传给他,便在每个模具内壁上刻了只他画的小乌龟。”
阿瑶朵记姓极好,有样学样,以为这只符号有什么玄机,重做模具时又都刻了一道,虽然不可能刻的完全一样,但大致模样能看出和金老爷子刻的差不多。
谁想这能成为摧毁阿瑶朵数年劳动成果的压顶之石?
“妈,是这样吗?”阿瑶朵仍是不信,问金兰婶。
“是,你姨父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我记得那会你刚刚出生,你外公叫你爸回城里去跟他一块做银饰,你爸拒绝了。刻小乌龟这事你外公跟你爸,跟族里负责管事的太公说过,还写在日记里,不知道你舅舅能不能找到。阿瑶朵,你要是真想做银饰,要不我去求求你舅舅,他就是想要钱,大不了我们分一点给他。”
“不成。”阿瑶朵坚决反对,“他要是参与进来,我们的小银坊就会像外公的银坊一样慢慢被他搬空的。”
阿瑶朵真的很喜欢做银饰,为了做银饰她没日没夜的画图纸,做模具,想方设法得到全村人的认可,甚至不惜和薛一分离两年到城里学做首饰,现在好了,金老表当年的随手一画,金家银饰就是他的了。
别说阿瑶朵受不了,张研究员、钱理文更受不了。
老子研究了大半年都没研究出来的东西居然是你个混蛋随手画的,最败家也不过如此了。
金老表从丹柳寨回去后,请了个律师,不但要求阿瑶朵停止制作银饰,还要求阿瑶朵赔偿他的损失,并要求阿瑶朵赔偿他经济损失,按每件银饰利润的80%来赔。
阿瑶朵也去找律师,但几乎没人敢打包票说能打赢这场官司,最后还是薛一托了很多朋友,找了个比较靠谱的律师,一直与对方周旋金家银饰的归属问题,才免于赔偿。
因崇南市法院无法审理这种案子,双方只好到省城去打。
也不知道是不是金老表故意走漏的消息,这个事情被炒得很热闹。动不动就一堆记者围上来,什么崇南金家甥舅银饰之争,什么丹柳寨银饰盗用金家手艺,更过分的是竟然有记者问阿瑶朵:“有人说丹柳寨出名不久,就屡爆丑闻,是否应了那句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阿瑶朵当时就火了,“丹柳寨怎么样我不清楚,但我知道贵报社确实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公然开怼!
薛一忙拦住她,“不好意思,赶时间,借过借过。”
90年代末的纸媒开始恢复话语权,并有向造谣的方向发展,阿瑶朵一方被各种新闻弄得非常被动。
刘绪林见她们举步维艰,咬咬牙,去求他叔叔。
不管怎么样,刘主编始终是媒体行业的良心,尽管上次民族文化节一事因刘绪林执意留在丹柳寨搁置了,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刘绪林和阿嫣也快走上婚姻殿堂,刘绪林父母不同意,他这个做叔叔的总不能看着侄子永远这样,何况刘绪林会这样也是他一手带的。
几天后,省里最权威的报纸刊登了一片采访阿瑶朵的新闻报道,从另一角度梳理了金家银饰的渊源和传承,顺便还采访了王平。
报道不偏不倚,只是单纯的陈诉事实,二十多年前金老爷子重做模具的时候,确实以儿子随手画的乌龟作为标志,希望儿子长大以后能够继承的他的手艺,当然,报道也说现在真正会金家手艺的只有阿瑶朵和王平二人,若要以会做模具为标准,那么只有阿瑶朵一人。
至于为什么这只小乌龟的主人却不会做银饰,那自由读者们自行判断。
值得一提的事,金老表在法院上一直说阿瑶朵是个女人,做银饰是不合礼法,被刘主编狠狠批了一通,认为这是对女姓的歧视,力赞阿瑶朵聪颖好学,顶住封建压力,为新时代女姓楷模。
这篇报道一出,很快又有不少报道、游记、旅游小文章刊登,援引旁人的观点,证明金老表的确是个游手好闲的二世祖,甚至爆出金老表曾将金家银坊牌匾上的银制牛角拿出去熔了换钱。
这些报道虽然并不能扭转金家银饰归属权的问题,但好歹能让阿瑶朵免于赔偿和处罚。
只是众人想到金老表随时可能将金家银饰这个金字招牌卖给别人,而这个别人又不知道会用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来冒充金家银饰,就忍不住叹息。
“上次银饰造假的事影响已经够严重了,金老表还不知道要把这个招牌卖给谁,爸爸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气死的。”三姨沮丧地摇头,饭都吃不下。
阿瑶朵看着满屋子的银子,想到她在也不能用这些模子做银饰,外公辛辛苦苦教她的银饰她也要忘得一干二净,就莫名来气。
阿瑶朵照例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晚上,谁叫都不听,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潘家镇,傍晚时分回来,风风火火地把王平和陈师傅叫到家里吃饭,说:“我们结合金家银饰和潘家银饰创一个新的银饰品牌吧,不用金老表那个了。”
王平一脸不解,“怎么创?金家银饰已经是最好的了,再怎么做也不可能超过金家银饰。”
阿瑶朵:“谁说金家银饰就是最好的了?当初外公教我做银饰的时候就说过,金家银饰有很多不足,需要我们这些后辈慢慢改进。关键就在于,你有没有信心,我也没有信心,陈师傅有没有信心?”
陈师傅:“不怎么有,等一下,你说潘家银饰是怎么回事?”
阿瑶朵:“我今天去找潘家银饰的继承人,用低价把潘家银饰的制作权买下来了。”
王平和陈师傅同时道:“啊?”
“不用这么惊讶,我没用什么手段,这些年潘家银饰被金家银饰挤压得喘不过气来,早就做不下去了,他家小儿子在外做生意挣了钱,根本就不打算回来,更不可能接手家里不景气的银饰生意,所以就卖给我了。”
阿瑶朵见两人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笑说:“别惊讶,潘家银饰工艺一般我知道,但好歹是个老牌银饰,口碑在那,我们好好挖掘,定能让他起死回生。来来来,先吃东西,吃好了我在跟你们细说,这里有点小酒,喝,别跟我客气。”
阿瑶朵诚心做了好吃好喝的笼络这两位,待他们吃饱喝足了才说:“两位看啊,你呢,会金家银饰,我们平时做银饰卖给村民们,一年能卖多少套,一年能有多少人结婚?绝不超过二十套,减去银饰材料的造价,我们其实挣不了多少。
但要是卖给外面的人就不一样了,外面的人虽然不戴银饰,但他们喜欢收藏,这个市场是非常巨大的,不过受限于大、重、多这三个字,金家银饰会给外人一种很笨拙粗糙的感觉,刚好,陈师傅这些年一直在做首饰,对外面的人的审美非常了解。我们完全可以把二者结合起来,胖的改成瘦的,重的改成轻的,粗糙的改成精致的,笨拙地改成灵巧的,他做灵鸟,我就画鸳鸯,他雕锦鸡,我就刻孔雀,再套上潘家银饰的招牌,一定能打出新的名堂来!”
王平和陈师傅合计了下,的确是这么个道理,金家银饰确有金家银饰的好,但问题也不少,既然目前这个市场空白,他们怎么着都得试他一试。
三人说干就干,阿瑶朵善于画图纸,陈师傅负责设计构思,王平则能很快将两人的构思做出来,看看设计的是否合理美观。
金兰婶见阿瑶朵一毕业回家又陷入没日没夜做银饰的境地,真是愁白了头,这女儿好好的,怎么就这么不省心呢!
众人兼摇头叹息,金家银饰真是可惜了,也不知道阿瑶朵他们仨能不能设计出自己的银饰品牌来,新的品牌大家又是否买账。
不少游客看到金老表状告阿瑶朵侵权一事,管那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纷纷跑来安慰,先是表达一番叹息,接着臭骂金老表一顿,最后凑近薛一耳边,说上次买少了,能不能帮忙跟阿瑶朵说一声,偷偷给我再做一套,“拜托了,一定要帮忙,我不出去跟人说就是,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啊。”
薛一为难:我也很想帮你啊,只是阿瑶朵现在没空,她答应等有钱了做一套银饰给我的,可现在我已经两天没见着了她了。
“我就见她一面,跟她说两句话,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求你了真的。”薛一架不住众人哀求,说:“你们在这等着吧,他们每天设计完银饰会到后边洗银池洗新做好的银饰。不过你们做好准备啊,他们出来的时候可能人不人鬼不鬼的,别吓着你们。”
游客们坚定的表示,即使阿瑶朵不再是貌美如花的小仙女,我们依旧爱她。
但当阿瑶朵他们仨出来的时候,游客们还是被吓到了,事实上阿瑶朵还好,容貌没什么变化,身上也很清爽,就是陈师傅的头发被烧着了,啊啊啊的跑出来,加上他不知怎么搞的,身上堆了一层灰,看着像从火堆里跑出来似的。
薛一连忙一盆水泼过去,“陈师傅,怎么样,没事吧,里面着火了?”
“没有没有,我们成功了,所有银饰都设计好,陈师傅太激动,烧着胡子,胡子又烧着头发了。”
“哦,这样啊,我还以为……”
游客们见阿瑶朵出来,纷纷围住她,请她帮忙做银饰。
阿瑶朵:“金家银饰没有,我们新设计出来的丹柳银饰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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