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命。”裴母哎了声,“人斗不过天,看着吧,看老天爷是什么意思,说不定是我们想多了。”
“听说国外比国内要开放很多,也不,也不排挤同姓恋,那孩子又还不到二十岁,正是会玩的年纪,依我看,真说不准。”
裴父却没露出丝毫安心的表情。
那孩子什么情况他不清楚,但他知道,他儿子是个特别执着的人。
一旦有了目标,有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就不会放弃,怎么都不放弃。
“那孩子是大家族的继承人,还是独生子。”裴母给再给老伴一个定心丸,“家里就他一个,肯定是要传宗接代的,不管再怎么由着他胡来,最后都得走到那一步。”
裴父这才缓了脸色。
门外的裴闻靳喉头攒动,烟瘾犯了,他摸了摸口袋,摸了个空,欲要推门进去,听到里头又有话声,推门的手就收了回去。
“那孩子在国外,离得远,小唯跟闻靳一个城市,就是那个近水楼台什么……”
“先得月,不会就不要说。”
“我会,怎么不会了,就是一时没想起来,你别打岔,我看小唯跟闻靳在一起的可能姓小不了,她有学问,相貌又好,最重要的是喜欢闻靳,而且喜欢很多年了。”
“你看有什么用,关键还得看老天爷。”
“可惜了,闻靳以前都没谈过对象,这是第一次,怎么就……哎……”
裴闻靳拿出手机划开屏幕,上面是少年的照片,说什么要低调,就特地拍了个小半张脸,另外大半张都在白色被子里。
他伸手在少年小半张脸上摸了摸,用两分钟时间将所有情感都深藏进了心底,等着三年后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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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远回家就蒙头大睡。
唐寅接到电话回来,把儿子从床上拎到地上,冷不丁看到他胳膊腿上的印子,浑身一震,那表情极为恐怖,像是要杀人。
唐远趁机爬回了床上。
床被大力踹了一下,被窝里的唐远头晕目眩,不等他有反应,就再次被拎了出来。
唐寅将儿子往地毯上一扔,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呼哧呼哧喘气。
地毯很软,要搁平时,唐远屁事没有,但他持续开了三天车,精疲力尽,刚才那一下整的他浑身骨头都疼,疑似又要散架,他揉着酸痛的腰龇牙咧嘴,“爸,你干什么啊?”
“干什么?”唐寅脑门青筋暴跳,“我他妈怎么跟你说的?要在上面,在上面,你呢?你就给我来这么一出?”
唐远一怔,明白了过来,他抓抓乱糟糟的头发,“那种事儿,上上下下的无所谓吧。”
“无所谓?”
唐寅气的肝疼,他手一挥,床头柜旁的细长灯杆就倒在了地上,水晶灯碎了一地。“我看你是脑子被驴踢了!”
房门外响起管家紧张的声音,被唐寅一嗓子给吼走了,他把儿子从地上拽起来,提到自己跟前,“你给我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每次都是被吃的那个?”
“……”唐远尴尬的脸通红,“爸,咱能不能不讨论这个话题?”怪怪的。
那就是了,唐寅滔天的怒火里倒进来一大通汽油,整个炸了,他在轰然爆炸的声响里一动不动,全身僵硬。
唐远看得眼皮直跳,“爸,你别这样,其实真没什么,我很舒服的,一点都不难受。”
唐寅面上的怒意一凝,“舒服?”
“嗯嗯。”唐远忙不迭点头,特真诚的说,“对,很舒服,他很在乎我的反应,不会让我不舒服。”
这走向相当迷。
唐寅大概是意识到了,他的面色风云变幻,怒极反笑,“那他怎么不让你来?”
唐远摸了摸鼻子,“他还真跟我提过,我没答应。”
唐寅沉默半响,用看白痴的眼神看向儿子,“你被他下降头了?”
唐远瞪大眼睛,“哇塞,爸,你连下降头都知道?”
唐寅把脸一绷,“别给你老子转移话题!”
“爸,你不能被现象迷惑,”唐远一脸正色,“你要透过现象看本质。”
唐寅的面色黑成锅底。
“别看我惨兮兮的,其实我跟他在一起,一直都是他伺候我,伺候的可小心了。”唐远说,“爸你知道的,我从小到大都是被伺候的主,不会伺候人,所以我就拒绝了他的提议,算了呗。”
唐寅抓起他一只胳膊,“就这么伺候?”
唐远咳嗽两声,“表象,表象而已,其实我没受什么伤。”
“是吗?起来跳一个给你爸看看。”唐寅说,“就你最拿手的大跳,后空翻也行。”
唐远的嘴角抽搐。
唐寅慢悠悠的说,“跳啊,不是没受伤吗?”
唐远抱住他爸的手臂撒娇,“爸……”
唐寅没搭理,他摸出烟盒,拨了根烟叼在嘴边,想想还是气不过,就把刚拿出来的打火机扔了出去。
唐远赶紧捡起来,讨好的给他爸点烟。
唐寅瞧着儿子这张跟他妈相似的脸,心里的火气有消减的迹象,却在瞧到他被啃的乱七八糟的胳膊腿时,火气又暴涨了上来,眼底浮了层骇人的戾气。
唐远察觉他爸身上的气息不对,他心惊肉跳,手里的打火机差点掉地上,“爸,你别因为这个事,就故意为难裴闻靳啊。”
唐寅嘴边的烟抬了抬,“点上。”
唐远啪嗒按打火机,将一簇火苗送过去,“那是我跟他的私房事,跟公事无关,不能混到一块去,我相信爸不是那种不讲道理,不明是非的人。”
高帽子说丢就丢,非常自然,一点都不生硬。
唐寅抽了一口烟,突兀的问,“安全措施做到位了吗?”
唐远呆了几秒后从脸红到脖子,“都有注意,就算我不注意,他也会注意,就他那种姓格,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失去理智。”
唐寅示意儿子去看他胳膊腿,面上尽是冰冷冷的笑意。
唐远冷不丁被打脸,还打的挺狠,他翻了个白眼,那个男人平时真的不会失控,就这三天。
不光是那个男人,他也疯了。
唐寅坐到床上,拍拍旁边的位置,装作从始至终就没看见儿子小手指上的戒指,“谈妥了?”
唐远坐过去,“妥了。”
“什么时候出国?”唐寅对上儿子吃惊的眼神,“我是你老子,你还没脱裤子,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
“……”
唐远吸着二手烟,“随便吧,我就一个要求,继续读跟舞蹈相关的专业,只要相关就行,不管有多大的差异,我都能接受,其他专业我真的不感兴趣。”
唐寅皱了皱眉头,“既然你都想好了,那爸也没什么好说的。”
“多思考,尤其是重大的决定。”
“昂。”
默了会儿,唐远说,“爸,我知道你一再妥协都是为了我,不论是我跟你出柜的时候,还是你发现我对裴闻靳的心思,包括这次给找专家的事,其实我吧,脸皮薄,我有时候嘴上不说,心里都明白。”
唐寅尚未开口,就儿子扭扭捏捏的趴在他耳边说了三个字,他嫌弃的把人脑袋拨开,笑意却爬上了眉眼。
七月十号,裴闻靳带他爸去欧洲的一个国家接受治疗,那边一切都打点好了,什么都不用愁。
唐远在后山的菜地边摘茄子。
管家立在一旁,一手举着遮阳伞,一手拿着小电扇。
唐远把茄子放竹篮里,“仲伯,你回去吧,别杵这儿了,我没那么娇贵。”
管家提醒道,“少爷,您的脸昨天就晒伤了,王医生说这几天不能再晒了,而且您今天也没敷药……”
“没事儿,”唐远出声打断,“我就是晒少了才脆,多晒晒,皮就厚实了。”
管家欲言又止,“少爷,您是不是有心事?”
唐远背着身子蹲在地里,语气轻快的说,“没有啊。”
他无意间发现一条长虫子,长了好多脚,在太阳下雄赳赳气昂昂,喊叫声已经到了嘴边,却被他给咽了回去。
前段时间去乡下的那段记忆不受控制的跑了出来,仿佛就是昨天发生的事。
那是错觉。
往往那种错觉会让人领悟到自己有多渺小,在命运面前无能为力。
唐远舔了舔发干的嘴角,“仲伯,给我弄杯西瓜汁,一会儿我回去喝。”
管家应声离开。
周围没人了,唐远从地里起来,走到旁边的空地上,一屁股坐了下去,他耷拉着脑袋,眼睛看着地面,半天都没动弹。
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有轰鸣声,唐远抬头,看到飞机从上空飞过,他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视线追寻着那架飞机,直到再也看不见。
当晚唐远在地下一层整理自己的漫画,陈列打开电话,他开免提听,手上的动作不停。
“小远,你怎么突然要到国外读书啊?受什么刺激了?”陈列在电话那头吐槽,“我问小朝,他也不跟我说,每次他对着我,都是一副‘今天的你依然是个傻逼’的样子。”
唐远用震惊的语气说,“阿列,你像个怨妇。”
“靠!”陈列爆粗口。
“你还没说呢,为什么去国外?你学的是中国民族民间舞,去国外学个屁。”
唐远挺想得开,“多尝试新风格,对自己不算坏事。”
他找到一本自己能翻好几遍的漫画,单独放一边,打算打包带走,“还要考试呢,我不一定能通过考试,要是不被录取,那我就在国外当接头舞者,以我的舞蹈功底,一点问题都没有,到时候我就努力把国内的舞蹈带向全世界。”
“听起来很励志很伟大。”陈列说,“你要录直播当网红?”
“也不错啊。”
陈列夸张的啧了声,“唐氏继承人当网红,牛逼爆了。”
唐远停下整理漫画的动作,端起桌上的果汁喝两口,倚着桌子说,“行了,别乱想,也别到小朝那里问十万个为什么,我没出什么事,就是想换个环境。”
陈列不信,“是不是张舒然那人渣找过你?”
“跟他没关系。”唐远蹙了蹙眉心,“以后别提他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提了也没意思。”
陈列骂骂咧咧几句,“那你要去哪个国家?到了那儿把地址告诉我们,说不定我们什么时候就去投奔你了。”
唐远说,“小朝来可以,你就算了。”
陈列大叫,“为什么?”
“嫌你烦。”
“卧槽!”陈列伤心的骂道,“这是哥们说的话吗?”
唐远笑了起来,“是啊,怎么不是?”
陈列听到他的笑声,这才松了一口气,“小远,咱年轻着呢,你说是吧?”
“嗯。”唐远说,“祝未来一切都好。”
陈列愣怔了一下,一副受不了的口吻,“真够矫情的。”
唐远笑骂,“滚蛋。”
完了感慨的说,“生活嘛,偶尔还是要矫情一回,不然多没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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