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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城这番话说地十分诚挚，哪知唐驰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我也知道这部影片的投资是少了点，导演又是新人……但是，我们都知道一部影片最重要的还是好本子。这个剧本是导演自己攒出来的，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剧本核心思想……所以，加油干吧！”

　　“嗳？”江城听了这话却是大吃一惊，赶忙又把手上的剧本翻了翻，这才发现原来这部电影的投资额只有一千万，而剧本的编剧和导演都写着同一个名字，一个绝对陌生的名字——周缔文。“这……唐先生，恕我孤陋寡闻，这位周缔文导演是……”

　　唐驰笑了笑，解释道：“他是我们光影刚签下来的新人导演兼编剧，目前是江海戏剧学院导演系一年级的学生。”可能是自己也意识到周缔文这资历实在太坑爹，唐驰又赶忙添上一句。“不过他从小就对电影感兴趣，曾拍过不少实验短片……”

　　江城闻言差点吐血，暗恨自己刚才太兴奋了居然连导演和投资都没看明白就轻易应了下来。只不过……光影影业又几曾在制作上犯过这样的低级错误？“唐先生，启用完全没有经验新人导演是不是太过冒险？我个人以为，即便是要培养他，也完全可以让他从场务、助理这种位置开始学起啊！”江城心里很明白，剧本再好导演也始终是一部影片的灵魂所在。一个好的导演可以化腐朽为神奇，一个坏的导演却恰恰相反。江城可不想将来有人翻拍这部影片，然后轻易将他踩在脚下，把他当成笑话。

　　我也这么想啊！唐驰沉重地叹了口气。黑色幽默片对导演的拍摄技巧一向要求极高，国内很多著名导演都在这类型的影片上摔过跟头，何况一个纯新人？原本，关山开给周缔文的条件是：光影投资三千万，请国内在这类型片上稍有成绩的王耀来执导筒。但周缔文个姓固执，坚持若不能自己执导情愿不拍。相反，只要能自己执导，哪怕投资和演员咖位大打折扣都是可以接受的！面对这样一个怪咖，光影能怎么办？光影也很绝望啊！

　　唐驰见江城面色复杂，终是叹了口气，沉声言道：“我知道这有点强人所难……这样吧，你考虑一下，再给我回复。无论接不接，都不必有压力。”

　　话虽如此，江城也知道自己若是推了这部戏，恐怕就会在唐驰心里给自己打下不可靠、不听话、不能临危受命的标签。但他左思右想，始终不敢用自己辛苦得来少许人气搏这一把，终是捏了捏剧本低声回道：“好的唐先生，我先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那个江城啊……大红，靠命！

　　江城：……

 

第60章 怪咖（下）

　　出得门来，江城很快打电话给自己的经纪人严明。

　　严明今年四十出头, 手上带着三个光影的签约艺人。江城, 是目前最红的那个。这次严明不陪江城一同来见唐驰, 并非他不重视江城。而是以严明在经纪人圈打滚半生的经验判断，他相信唐驰是有心大力栽培江城的。在这种前提下, 让唐驰意识到江城是他的人远比让唐驰认为江城是严明的人，对江城更为有利。而且，以江城的情商, 严明也相信他的应对不会出纰漏。只是, 严明千算万算也万万没想到唐驰居然给了江城这么一个剧本。他沉默半晌, 终是艰难开口：“先谈谈你自己的看法。”

　　江城长叹一声，低声道：“剧本本身的确很好, 就是这导演……”

　　江城的话还没说完, 严明已然出声打断了他。“人设呢？”

　　“普通人一个。”江城略略皱眉, 又飞快地补上一句。“胆小鬼！”

　　严明短促地笑了一下, 他知道其实江城心里早有答案。江城从出道开始就是严明带的，对他的姓格可谓是洞若观火。江城此人在事业上有追求, 也不是吃不起苦, 但内心一直十分端着。映射到接戏上就是：他宁愿去接毫无理由无恶不作的大反派, 也绝对不会去接深有苦衷形势所逼的强女干犯，因为后者太掉逼格。“不接就不接吧……”顿了顿，严明又压低声给江城透露了一条他刚得到的内幕消息。“我听说关先生那边近期在跟米国的殷未来联系, 可能近期就会有个大项目。可能的话，我希望能推荐你在那部电影里争取一个角色。”

　　“殷未来？”江城把这个名字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即刻一声惊叫。“鬼子六？！”

　　殷未来其人，在电影界实是个传奇。他乃是武当派的嫡系传人，自幼天资聪颖，本该竞争掌门之位将武当武学发扬光大。哪知，在他26岁那年忽然爱上了电影工业，跑去电影公司当了动作指导，将自己的师门气了个半死。那时，国内电影工业刚刚起步百废待兴，华夏武学却一向受政府重视待遇优厚，殷未来投身电影行业，不知有多少人背后嘲笑他“脑子里长满肌肉”。后来，国内动作片不景气，大伙原以为他会乖乖回武当，岂料他又漂洋过海去了米国发展，竟真被他在米国电影界闯下一片天。

　　这数十年来，他拿过米国电影圈最高奖项、同时也是全球五大A类电影节之一的白头鹰奖的最佳艺术指导奖；为十多部全球票房大卖的动作电影、超英电影做过指导；甚而在米国，走动作明星路线的演员若是不会两手太极拳和一点轻身功夫，简直没法出门见人。如今，殷未来已年近七旬，在米国的徒子徒孙都已济济一堂，有不少痴迷武术的歪果仁还不辞辛苦跑来武当拜师学艺。便是出门在外，也人必称“六爷”，实是光耀门楣。而他之所以被称为“六爷”是因为他在师门排行第六，但国人因为他早早去给洋鬼子打工，一般都叫他“鬼子六”。

　　听到江城也脱口而出“鬼子六”，严明即刻咳了一声。“注意你的言辞。”就经纪人的作风而言，严明也算是传统型的。他调教艺人，一向秉持人前人后言行如一的精神。只会在镜头下作秀，私底下一团糟的艺人，早晚会被揭穿。

　　江城也是面上一热暗道惭愧，转口又问：“关先生怎么会跟六爷联系上？”

　　“听说是六爷看了云川三，对夏至的打戏很满意。”严明随口答道。

　　“哦……”江城有点小失落，但又很清楚这本是意料中事。

　　“光影和六爷联手，绝对是大制作大场面，就先期的宣传也足够帮你把人气炒起来了。”严明加入光影多年，虽一直对光影在培养嫡系艺人方面的漫不经心颇有微词，但对光影的制作水平却很有信心。“我希望即便争取不到男二号，也至少帮你争取一个有份量的男三号。你近期有空的话，不妨找个师父练练身手。”

　　“我知道了。”江城对严明的建议毫无异议，只犹疑地道。“那唐先生这边……”

　　“我去说。”严明知道江城等的就是这一句。但有些事向来是看破不说破，他还是惯例安抚江城。“你放心，唐先生爽直豁达，这种事不算什么。”

　　“谢谢严哥！”江城果然由衷地松了口气。

　　“客气什么，我们俩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严明又与江城互表了一番忠心，这才挂断了电视。之后，严明捏着手机靠着墙愣了一会，忽而摇头一笑。这个时候，他不是不羡慕李志毅的。

　　唐驰果然没把江城拒绝放在心上，又飞快地着手安排了别的人选推荐给周缔文。哪知，这回轮到周缔文不满意了，他向关山和唐驰表达了由他自己挑主角的美好愿望。

　　关山和唐驰彼此互视一眼，互相打着气压下了联手将周缔文打一顿的冲动。在全球电影史上，独立执导第一部 影片就大获成功的天才导演不是没有。但在证明周缔文也是其中之一前，关山和唐驰着实是心情纠结。影片投资1000万，后期的宣发工作至少500万，光影真金白银地拿出1500万给周缔文玩这一票，要是玩砸了，那这笑话可就闹大了。 

　　周缔文好似也感受到了光影的为难，当下大方道：“如果关先生觉得投资风险太大，可以再商量。我感觉……只要800万就能把这片子拍完。”

　　关山和唐驰又交换了绝望的一眼，能说这话，根本就是个外行！800万，除非是拍Cult Movie，否则以目前的市场价仅片酬和道具都不止这个数！只见关山沉吟片刻，终是摇头道：“既然我们先前有过协议，那就按协议做事。先期投资仍然是1000万，等你的样片出来，如果我觉得好、你又有需要，我可以考虑追加投资。但如果你用这1000万拍不完整部电影，而我又不愿意追加投资，那这部戏就只能夭折。另外，既然你对光影推荐的主角不满意，要求自行选择……那么，即便影片制作完成，光影有压片的权力。”1500万虽不是个小数目，但对现在的光影而言也不是亏不起。反而是光影成立多年，制作水平在国内已是有口皆碑，关山绝不会为了任何人砸了光影的招牌。

　　“我答应！”周缔文也显然对自己的执导水平非常有信心，想也没想地就答应了下来。

　　获得关山的支持，周缔文即刻回学校去找了曾一敬。曾一敬在云川四片场当群演的时候，周缔文念着同学之谊，也曾去围观过两回。出乎周缔文的意料，曾一敬这个在生活上养尊处优一点苦头都不能吃的富家公子哥，拍戏的时候却格外放得开。他不但有灵气，演什么像什么；更加热爱表演，无论什么角色都乐在其中。是以，勾搭地吃瓜群众也乐在其中。周缔文很清楚，麦立文的人设不好。所以，在演员选择方面，要么找有粉丝保驾护航的人气明星，要么演员自己就能演地惹人怜而非惹人厌。

　　这个时候，曾一敬正在学校宿舍里打游戏——欢乐雀神。看来不久前在云川四片场里的那场惨败，曾一敬仍然记忆犹新。

　　“一敬，我有个新剧本。”周缔文没有要求曾一敬下线，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就跟对方聊起来了。

　　曾一敬两眼不离屏幕，随口答道：“你脑洞一向很多了，这个新剧本我以前见过没有？”

　　“应该没有。”周缔文笑了笑，续道。“光影已经决定投资拍电影，我亲自执导。我想请你加盟，演男一号。”

　　“……靠！”曾一敬点错一张牌，出铳了。但这个时候，曾一敬显然已经顾不上牌局了。只见他随手把平板电脑往床上一甩，扭头殷切地望住了周缔文。“文哥，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周缔文被曾一敬这种饿了三天的叫花子看叫花鸡的眼神恶心地毛骨悚然，冷冷地道：“你再这么看着我，我就找别人了。”

　　下一瞬，曾一敬即刻正襟危坐，一脸漫不经心。“什么戏？”

　　周缔文又偷笑了一下，这才答道：“《我们不熟》，你演个上班族，没什么本事老升不了职，还总被人穿小鞋的那种。”

　　曾一敬一脸不屑。“我怎么可能这么挫？”

　　周缔文立刻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不耐烦地道：“这世上本来就是挫人多！你别打断我！你先把头发剪丑一点，戴副黑框眼镜，越挫越好的那种。第一场呢，是刚下班的时候，你组长让你留下来加班负责扫尾。然后你同事就理直气壮地把他没完成的工作扔给你了，说赶着回家买菜烧饭；实习生也笑眯眯地来求你帮忙，说是下班要见男朋友，明天给你带早点。当然了，这早点你是永远吃不上的，你个挫人你懂的。”

　　“那我呢？我干什么？有几句台词？”曾一敬点点头，好奇发问。

　　“你负责挫啊！当然是说‘好’啦，放心，没几句台词，很简单的。”周缔文态度轻松地道，“第二场，你深夜下班回家，搭电梯的时候遇到了董事长，结果电梯故障，你们被困电梯两小时，全程聊代码。这种聊天内容不会有多少观众能听懂的，同时也为了保留悬念，只需要拍一个进电梯的镜头就行了，总之很快过。后面没你的戏份，晚点我发个邮件给你，你自己看剧本。然后董事长死了，公司里兵荒马乱，大家都忙着站队，你呢……你继续负责挫。”

　　曾一敬试探地举起胳膊，见周缔文点头应允，他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呃……怎么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