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曾见过如此高冷的作者 作者:首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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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敛光诧异地问:“三流水货?”
前台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道:“别把他ID说出来!”
路敛光茫然道:“为什么不能说他ID?他是伏地魔吗?”
“你不在东泠服吗?”前台奇怪地问。耀灵有一部分服务器是根据地域划分的,东泠市的服务器名叫东水泠泠,玩家会直接喊它东泠服。“我们服的共识就是不说这家伙的ID。不然你感受一下这样的对话,‘我们服的第一大神是三流水货。’——实在是太掉价了。”
“哦,是挺掉价的。”路敛光理解地点点头,“这个比赛冠军很厉害吗?”
“厉害?!”前台小哥怪叫一声,“这可是耀灵之巅啊!玩游戏的谁不知道?”
“我不玩游戏啊。”路敛光道。
前台小哥懵了。他们是不能过问客人,尤其是包厢里的客人,用电脑在干什么的,所以他硬生生把问题咽了下去。虽然没问出口,但他显然满脸都写着:“不玩游戏你一整个下午都在干什么?”
去帮他们退房的另一位前台回来了,示意房间没问题。
路敛光拿回押金,原本打算给那位小哥解惑,但想了想还是没说,挥挥手走了。
两个年纪轻轻的男人在高档网吧的豪华包间里泡了一下午,别说什么大型网游了,就连网页游戏都没打,光用文档办公软件了,说出去他担心会震碎前台小哥的世界观。
东泠市第四医院,简称四院,和一座规模颇大的私人医院一起坐落在这个城市的东南角,再往外走就到了郊区。
不过好在市中心本来就偏东,两人从市中心驱车过去,很快就到了。
因为唐簇一直表现得很平静,路敛光也没在意,路上唐簇还在正常跟他聊天,神色自然,甚至他说了个段子,唐簇还和他一起笑了。
直到他跟着唐簇进入医院,还在猜测是不是唐簇那个叫“唐杞”的弟弟在医院工作,或者说他来替弟弟签什么不太要紧的东西。他们一路到达了急救室门口,他才从那个焦急的医生嘴里听出:是有人被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路敛光震惊地看着唐簇,在这种情况下,后者一脸的平静显得异常冷酷,和那位满脸焦急的年轻医生比起来,活像是躺在里面的是医生的亲属。
“我签。”唐簇只听了个开头就打断道。
“按照规定我们要和病人家属讲清楚的。”
规定就是规定,没必要给医生添麻烦,唐簇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听医生开始给他解释情况和风险,但是很显然,他根本没有丝毫兴趣知道细节,听完之后漠然道:“可以签了吗?”
医生不满于他的态度,怀疑地问:“你是患者的直系亲属吗?必须要直系亲属才能签!你是她什么人?”
“儿子。”唐簇说。
——此刻躺在里面生死一线的,竟是他的母亲。路敛光怔然地看着他,又想起来刚才他的措辞,他说,是来替他弟弟签一份东西。
医生气呼呼地走到一边去打了个电话,不知是给唐父还是唐杞,回来之后满脸谴责地把病危通知书和笔递了过来。
唐簇敷衍地在那张写满了一个人的死亡、风险和责任的纸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他忽然觉得很荒唐,唐母没什么文化,只觉得女人该是男人的依附品,她把一辈子都奉献给了家庭,磨灭自我,丧失人姓,追究其根本无外乎是为了丈夫、儿子和脸面罢了。可是现在,她的丈夫明知她病重时日无多,为了生意还是出差在外省,她的小儿子倒是有心赶来,可惜因为在剧组探班女朋友,这会儿远在城市另一端的郊区,再快也还要好一会儿才能到。
临死的关头,居然是她早就放弃的大儿子来替她签字续命。
“好了,走吧。”唐簇道。
路敛光诧异道:“这就走?你母亲不是还在抢救吗?”
他提醒了唐簇,唐簇犹豫了。万一没能抢救过来……他并不想错过这场死亡。
他沉吟片刻道:“那还是等等吧。不好意思,要让你跟我一起等了。”
这个地方是真的没有地铁直接回东大,需要转上不止一次,很麻烦,去市中心的公交班次也非常少,只能等唐簇这边结束了再带路敛光走。
和他母亲病危比起来,居然是耽误了别人的时间让唐簇表现得更加在意。
那个医生进门了,这家私人医院高昂的价格过滤了大部分人群,空荡而狭长的等候走廊里只站着寥寥几群人。
路敛光满心的疑惑,其实从在现实里接触的第一天起,他就发现了唐簇有点问题。
他仔细回忆了他们相处的所有细节,所有和服务员、收银员的对话,都是由他完成的。而刚才居然是他为数不多的一次见到唐簇和除了他以外的人说话。
他们一起走进的任何商店,唐簇宁愿给路敛光钱,把需要的东西告诉他,再由路敛光帮他去买单。只要发生了需要与人交流的情况,唐簇会刻意地站在他身后,或者扭过头装作没听到,等着路敛光接话。
更别提那天买书,唐簇对他说过,“只有你这一个朋友”。
他原先以为唐簇只是不喜欢和人打交道,都积极地揽下了。可是种种迹象表明,他何止不喜欢,是几乎已经到了——病态恐惧的程度。
路敛光曾经试着想要了解背后缘由,可是却把人弄哭了。那个时候,唐簇极度恐慌会被发现缺陷,从而被疏远,时隔几个星期,路敛光的温柔和包容终于给予了他一点点勇气,他带着他唯一的朋友来处理母亲的病危通知书,将自己不堪黑暗的过往暴露在路敛光的眼中。
“里面是我的亲生母亲。”唐簇轻声道,“七年前,我曾经被东泠大学藏修楼录取,快开学的时候,她软禁了我,我没能去报道。后来我弟弟从她那里偷了我的手机,想要找我的朋友救我,但我其实……没有朋友。最后是钟先生和晏小姐,就是天清一轮,他们努力了很久,我才得以出国,没有被长期软禁。”
“那之前我们甚至没有怎么说过话,只是因为在小群里看到了求救信息,他们就愿意全力帮我。所以我一直说,他们很善良,我也很幸运,遇到了好人。”唐簇脸上浮出一个很浅的感激的笑意,又郑重地说:“他们是我的恩人,有朝一日,我一定会报答的。”
路敛光失去了平日里巧舌如簧的能力,久久无言地看着唐簇。走廊上忽然响起了悲哭声,有患者家属瘫倒在地,其他亲属急忙搀扶,乱作一团。在急救室门前,这实在是太过寻常的景象,反观唐簇,在这惨痛的背景中一身淡然地笔直站着,既不焦急也不悲痛,反而才叫人奇怪,如果别人知道了是他的母亲在抢救,多半还要骂上一句“不孝子”的。
可他并非不痛啊。
路敛光不知道他是怎样做到平静地叙说出这段苦痛过往的,说者淡然,听者却痛彻心扉。七年前的暑假……那是《宇宙之茧》刚刚完结的时间,竹丛生本就话少,完结之后他彻底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也没有人觉得奇怪,反而坐实了那时候传得沸沸扬扬的“高冷”之名。
那个时候,失去了辉煌前途的唐簇,恢复自由之后看到的是什么呢?是全网的取笑谩骂,没有人知道这场舆论狂欢的主角刚刚经历了一场人生巨变,而就算这样,他做出的第一个反应却是找到了那个写长评的读者片羽,向他致歉。
所有的因果,终有一日都会给予馈赠。长长的七年时光之后,这个他忠实的簇拥者站在他面前红了眼眶,将他紧紧拥进怀中。
第三十七章 命运收息之日
在急救室这个人间惨剧缩影之地,哭泣和拥抱都实在是太过寻常,每个人都焦虑不已地煎熬着,甚至没有人分出一点注意力给紧紧拥在一起的两个年轻男人,也没有人会关心那个颤抖的青年为何悲痛。
无非就是另一个悲剧罢了,等在这里的人,哪一个不悲?然而并没有人知道,路敛光所痛的,并非是正命悬一线的病人,正相反,那个此刻正被全力挽救的患者,恰恰是这悲剧中的加害者。
人群之中相拥,却没有异样的眼光侵扰,唐簇小心地抬手回抱他,轻轻阖上眼,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到那些伤口被珍惜地抚慰,然后开始艰难缓慢地收拢、愈合。
时间被拉得很长,两人都觉得过了很长久的时间,路敛光才轻轻松开唐簇,他调整好了情绪,只是仍有很多疑问不解,克制地问:“我可以问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对你?如果你觉得不舒服,不用回答我。”
唐簇早在决定带着路敛光一起来的时候,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摇头道:“没关系,我不会不舒服,我只是担心……”
担心我向你和盘托出原因之后,你会不舒服。
他尚未来得及措辞,急救室的门忽然开了,一张病床被推出来,门口三三两两的家属们充满希望地呼啦一下围上去,然而他们的希望都落空了,被推出来的是一个没有人期待她能闯过鬼门关的女人。
唐母被从死亡边缘拉回来了。
“家属!哦,你们在这,我跟你说一下。”刚才让唐簇签字的医生急匆匆地走过来,他显然很忙,唐簇还没来得及回话,他就语速飞快地说了下去,“人救回来了,恢复意识了,暂时还稳定,但是……她的病,你们也清楚吧?还有什么亲戚没见的这几天都叫来见一见。这是报告,来,拿好。不要愣着,跟着病床走!等会儿回病房还要搬人,男护士都在忙,你们两个年轻人去搭把手。”
急救室里还有别的病人等着他,交代完该交代的,医生又回去工作了。
唐簇被不由分说塞了一手的报告,那边护士们也在招呼他们跟上,两人对视一眼,只能一起沉默地扶着唐母病床跟着走了。
两人协助护士们把唐母从病床上安顿回她专属的重症病房里,唐母被病痛折磨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路敛光疑心就算没有身强力壮的男人帮忙,两三个小护士也足够搬动她。
唐母刚从鬼门关回来,全程睁着眼,死死看着唐簇,后来她似乎在搬动中意识更加清醒了一点,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厌恶地盯着穿着便服,明显不是医生的路敛光看。
唐父花钱租下了这个单人重症病房,探望不必受限制,家属可以时时刻刻留在这里,等待病人的好转或是死亡。调试完所有连在唐母身上维持生命体征的机器,护士们嘱咐一番注意事项就离开了,唐簇也准备出去等着唐杞过来和他交接手上的一堆资料,他和路敛光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正要离开病床前,唐母忽然伸出一只骨瘦如柴的手攥住了唐簇的衣角。
“我有话跟你说。”唐母严厉地说,只是她太虚弱了,声音打着颤,小时候总是可以威慑到唐簇的强硬语调也失去了效果,“让这个人出去!”
路敛光和她对视了一瞬,两人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恶感,可惜唐母的身体条件不允许她大喊大闹地发泄怒火了,只是厌恶地重复道:“出去!”
路敛光对唐簇道:“我在外面等你。”
“好,我马上来找你。”
唐母还没见过唐簇这样温和地跟什么人说话过,顿时勃然大怒到失去理智,顾不得有没有外人在场了,路敛光带上门的时候,正听见她对着唐簇骂道:“你这不要脸的东西!”
路敛光握住门把的手一紧,手臂上青筋暴起,但他没有回身,仍然克制地离开了别人的私人场合。
唐簇垂眸看着她的病容,平静道:“您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你这是什么眼神?!你跟外人倒是亲亲密密的,和你快死的老娘说话,就和陌生人一样!”唐母愤恨难平,她刚刚濒死,说不怕是不可能的,好不容易撑过一遭,可是重回人间就遭遇这样冷冰冰的待遇,任谁也受不了,她又悲又怒,哽咽道:“你兄弟呢?怎么是你在这里?你爸呢?”
“唐杞在路上了。”唐簇没什么情绪地说,“您问完了?我朋友还在等我,那我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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