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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人 作者:万川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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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强强 都市情缘 近水楼台

  “你最近真的比我都忙,谁让你出那么多差的啊……”
  陶然瞥他一眼,直白地回答:“你,都是你让我去的。”
  “……”
  “这不挺好么。”莴笋炒里脊的口感无可挑剔,不知不觉盘子就见了底,陶然用筷子尖去够那最后一片:“两个人一旦睡过了,妄想谁都看不出来是不可能的。我们都在办公室的时间少一点,总比成天同进同出要好得多。”
  常铮哑然失笑:“哦睡过了,你就这么定义我和你的关系?”
  其实常铮也是这么想。可能还是因为跟徐远曾有过类似的状况,陶然在这方面的小心谨慎,已经到了让他毫无用武之地的程度。他先后说过两次,就算有闲话他也不在意,陶然还是照样小心,他也就慢慢明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是对方认为很重要的习惯。这反正不是什么大事,如果陶然坚持要处处周全,他也乐得享受这种谨慎带来的红利。
  心念一转的功夫,陶然喝完了大半杯熬粥用剩下的豆浆,慢悠悠地答:“两个人类的关系,不就只有两种?要么睡过,要么没睡过。”
  常铮把这话咀嚼了一遍,还真一点毛病都没有,只好另起一行。
  “飞来飞去也有一阵子了,你该歇歇了。我接下来找的项目不需要出差,至少能让你驻场在客户那儿,正常上下班一个月。怎么样,你接吗?”
  这是确定关系之后,常铮第一次明确表示他在以权谋私。
  就像陶然坚持不想惹人非议,会跟常铮说清楚一样,常铮为了照顾他别那么辛苦而特意做的事情,也会放在台面上,让彼此信息透明。这是他们默认的诚意。
  “是什么项目,先给我看看?”
  ——其实是什么项目他都会接。
  常铮拿起手机,转发了一个邮件给他,用眼神示意他直接看。
  工作早就逼出了一目十行的本事,陶然略略扫过几眼,看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儿,不由笑道:“这样的内容,你不找专业组的人来,就这么交给我了?我之前做的只是一般干活的人事,可不是专职搭建薪酬福利体系的,万一我给你玩儿砸了呢。”
  “砸不了,谁还不知道这种事情找咨询是怎么个意思。”常铮拿出下午过来路上顺便买的卤味,挑了个鸭锁骨递给陶然:“客户公司里一定是有主意的,你到时候先多花几天时间约谈,把他们的人事部门是什么想法,管理层又是什么想法,一一都摸清楚,也就差不多有框架了。等这些都摸透了,你要是实在需要,我再去找专业组借人也不迟。”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是事事都为他打算好了,陶然默默一点头,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吃上。可这天不知是怎么了,在飞机上有熊孩子哭闹,在车上有司机大哥的唠叨,眼下戴上卤味店里送的手套吃点东西,还是被莫名其妙地打扰了。
  他手上拿着啃到一半的一块软骨,常铮看了一眼闪烁的屏幕:“陌生来电,接吗?”
  陶然皱起眉头,叹了口气:“万一有什么急事呢,接吧。”
  常铮替他按了接听,开了免提。
  “喂,你好。”
  “陶……叔叔吗?”
  陶然愣住了。常铮对他摆出了征询的表情,他觉得一言难尽,只能先示意他别说话。
  “对,是我。我说过的,你可以叫我名字。”
  何逊言的声音有点闷,好像是躲在一个很小的空间里,听着有点嗡嗡的回音:“我妈说会打电话问你,我下周能不能去你那儿借住,然后就没有告诉我结果。你跟她吵架了吗?”
  陶然一时不知这话该怎么接。毕竟教育孩子是别人家的私事,他作为这个家庭的朋友,再近也还是外人。
  “……不算吵架,只是我告诉了她一件事情,她可能一时不太能接受。”
  何小少爷在那头安静了一会儿,忽然叹气:“这件事是关于她,还是关于你?好事还是坏事?”
  “是关于我的一件好事。”
  好事怎么会闹得不高兴了,何逊言再聪明,终究年龄放在那儿,三言两语间没法理解:“我以为你们是好朋友。”
  陶然也想叹气了,只好生生忍住:“对,现在也还是。我和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越说越难以为继,还好电话那边有了一点奇怪的动静,正好解了围。有个柔软的女声在问“你怎么躲在被子里,你在跟谁说话”,然后何逊言简单地说了句“再见”就挂断了。
  屋里一阵静默,陶然刚想开口,手机屏突然又亮了。常铮和他都看见了吴越吟这三个字,陶然索性就继续免提。
  吴越吟简单地表达了自己的歉意,说之前那个电话是自己失礼了,常铮是个很稳妥的对象,她希望这件事不要影响她和陶然的友谊。如果方便的话,她下周四晚上会把何逊言送来,在他这里借住两周。
  她一向就是这样的脾气。冲动起来为了避免控制不住言行,先要逃避一会儿,然后整理好情绪再回来面对,又是个再平和不过的样子。
  一切恢复正常,也在自己预期的范围内,临告别之前,陶然想想还是加了句话:“你别为难小朋友,他打个电话给我,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吴越吟答:“不会,我已经让他睡了。我刚才跟他说过了,陶然还是他的好朋友。”
  等这个通话结束,常铮当然是什么都听明白了。
  很多时候万言不如一默,比如现在。面对陶然这样不动声色就已经承担起责任的英勇行为,常铮想了很久,也只想出一句“谢谢”。
  陶然探过身来,格外温柔地,吻了他的眉心。
  
 
    
第42章 山寂3
  虽然说不上多黑,但两个人都分别有历史。平时这些事情不至于多避讳,但也不至于总拿出来提。陶然这天清晨起床赶飞机,常铮迷迷糊糊问了句要不要他起来送,被陶然摁回去之后也就接着睡了。出门前,陶然把行李箱的拉杆都拉起来了,人还站在门边犹豫了好几秒。
  最后,他还是没特地跟常铮提,这次出差他是跟韦方澄一起去的。
  其实要是有心查陶然的工作安排,常铮在自己邮箱里就能查到。可那天他也有客户拜访要赶,有项目会议要开,一来二去,这个信息就这么错过了。
  陶然这头,航班安排得比较早,韦方澄又是个太过沉默的旅伴,往北飞的航程中,他不知不觉就睡过了将近一半的时间。空乘来分发早餐的动静令他醒来,身侧的韦方澄慢条斯理地关了小屏里的电影,把耳机插孔转换器从座位扶手上撤下来,放进抽口布袋里收好,然后在陶然不甚清醒的注视中,十分平静地开了口。
  “你醒了。”
  对方能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这再好不过。从机场汇合起就自带尴尬的气氛,这下倒是松快不少。
  “……抱歉,应该先过一下ppt再睡的。”
  他没提自己为什么一大早的困成这样,韦方澄也没问,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陶然心头顿时一凛。
  谁的智商都不欠费,吃的也都是察言观色这碗饭,大家平时共事的时候,很多场合也不用把话都说透才能明白。在彼此难堪和心领神会之间,韦方澄代陶然直接选择了后者。
  也不知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什么时候看出来的,总之韦方澄已经知道了。
  这世间从来都讲报应不爽,任何一点隐秘的欢愉都会在功过簿上留下一笔,转头都是要还的。恋爱偏要吃窝边草,这事本来就游走于公司政策的灰色地带,大家的性取向又是另一层微妙的信息,韦方澄还曾经喜欢过常铮,或许眼下也未能完全忘情……
  来龙去脉,因果利弊,一时间在陶然脑海里撞出一地灼热的火花,瞬间又褪去了温度。
  哦,是了,这趟还正是飞向常铮和韦方澄相识的城市。那是常铮从上大学开始,足足待了近十年的地方,直觉告诉陶然,一定还有别的故事在等着他揭开。
  或者即使他没有这个意愿,韦方澄也一定会把事情送到他面前来。
  一头是因为私事,出差搞成了悬疑片,另一头客户也不是善茬。刚开始过ppt的时候,他还能凭着主体是自己带着白漫漫一起做的,分点神去想有的没的。后来韦方澄从自己的专业角度连提了几个问题,他只能收心,然后沉默。话一出口,他们两个就都清楚,要是客户听了这个陈述,也会这么想,但不巧这些问题都不是他们这个阶段能解决的。
  “为什么要在T市建仓,就因为买地便宜吗?陆海联运没有成熟的路线,时间长了,这成本肯定比在B市建仓还高。”
  陶然开了另一个文件给他看:“这是项目启动的时候,他们发过来的基本需求。虽然没有在书面上直说,但前后沟通过好几次的意思,加上这个需求,一起理解就是T市这个地点是他们美国的大老板直接定的,只有南区和东区的地点可变。”
  韦方澄听懂了,于是皱起眉头:“所以怎么做都不是成本最优方案,因为T市本来就不经济。”
  此行就是去给客户的北区管理团队介绍方案,北区一定会问,为什么所有计划都是基于在T市建仓来制定的。但给他们付咨询费的是总部办公室,那边显然不希望他们把美国说非要T市这句话,放在台面上说给北区听。
  果不出所料,一下午的会不欢而散。北中国区在这家客户大中华区业务的占比过半,本来就有些拥兵自重,跟直接管理南区的总部叫板的势头。现在抓住了他们这个方案介绍的机会,看样子是准备借题发挥,把矛盾闹到上面去了。咨询公司夹在人家的办公室政治里,角色尤其尴尬。
  陶然和韦方澄终于坐进出租车的时候,B市的晚高峰都已经过了。
  同样是华灯初上,B市的气质却与其它城市迥异。在异彩交织所代表的现代世界背后,似乎还有更厚重的,陈黯的过去,如不知名的巨兽一般蛰伏。你永远不知道它阴森的目光落在何处,也不知道那些延绵起伏的旧时轮廓究竟是它的身躯,还是它的掩护。
  许久没作声的韦方澄把电脑包放在膝上,抬手开始解自己的领带结。这是公事告一段落的意思,他倒是准备松下来了,陶然的心却立刻随之揪紧。
  从踏上B市的地面那一刻到现在,韦方澄整个人都像个倒计时没显示的定时炸弹。路上,客户的会议室里,无论在哪儿,他的一举一动仿佛掐准的读秒声,预示着一个迟早要来的爆发。
  担忧的时间长了,人总会产生自暴自弃的情绪。余光扫到韦方澄的手指搭上领带,陶然就索性转头看向车窗外。
  管他呢,时辰终究会到。
  “一会儿到酒店了你先回吧,我还有点事要办。”
  陶然没回头,顺着他的话“嗯”了一声。
  显然对方是不打算配合的,韦方澄自己接着说了下去:“常铮临走的时候,把狗交代给我了。后来我也走了,就留给了邻居。最近听说粥粥跟邻居家的小母狗配了一次,生了一窝特别丑的串串……我打算去看看。这事你要是觉得有必要,就代我转告常铮吧。”
  处心积虑,就为了把一条狗的名字说出口。陶然从心底里叹了口气,忽然替他觉得累。
  原来放不下的姿态是这样难堪。
  这话活像一场酒桌上的争执被慢放,高举在手里的玻璃瓶僵了太久太久,终于落地,砸了个粉碎。但由于等待太熬人,激愤已经拖成了不得不为,又在陶然此刻的沉默里,酿成了一口难以下咽的苦酒。
  其实韦方澄也是在工作里能够游刃有余的人。他自己一定也知道,没有回响的念念不忘落在别人眼里,大概会是什么情态。即便这样也说了才能安心,陶然只能无言以对。
  就算是给感情一点体面,哪怕是别人的一次无始无终的单恋,直到酒店门口开门下车,陶然都没再说话。
  车上陶然就看到常铮打过一次自己的手机,韦方澄还在身边,要接也只能汇报两句工作,他实在懒得接。回到自己房间,换掉一身正装洗完澡,这个电话还是要给他拨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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