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寇+番外 作者:温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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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力竭,伤口裂开,疼得冷汗直冒,天旋地转间看见文游,那张永远云淡风轻的英俊面容罕见地露出惊慌愤怒的神情。
他在他面前仪态尽失地嘶吼咆哮。
*
听说意志坚定的人,不会做梦,相反,就会陷入光怪陆离的梦境里。
湛火在某刻精神失守,他梦见自己回到家里,打开门走进玄关,入眼便是画着两条鱼的手工屏风,他心中惊喜,转头看见闵宁坐在书桌前写生。
那是一种久违的喜悦,他贪婪地注视着那个人。
为了备考做准备,闵宁已经不眠不休画了好几天,乌黑的头发长过耳朵,看起来像个女孩。
湛火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带着难言的焦躁和恐惧,脸上却微笑着,“哥哥,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闵宁的手腕快速挥动,专注于画作,没有理他。
湛火跑上前,焦虑地触碰他的肩膀。闵宁狐疑地回过头,他脸上布满青紫的伤痕,眼睛却无比纯真。
湛火愣住,他眨眼,眼泪疯狂地涌出来。
闵宁说:“小火,我等不了了。”
湛火心底涌起悲伤,急声道:“我很快就——”说着,他哑然,他有什么脸去见闵宁呢,他连害死他的凶手都没有找到。
闵宁安静地坐在凳子上仰望他,手里拿着铅笔,柔白的指尖上混着凝固的血液和灰土。
湛火看向那幅画,问:“你在画什么?”
闵宁说:“我在画地狱。”
那瞬间,周围的世界宛如沙城一般坍塌,闵宁坐在流泻的沙河里,安静地被沙子吞没。
*
湛火睁开眼,蓄积在眼角的泪珠迅速冒出来。
文游低头凝视他,伸手帮他把脸上的泪水擦掉,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湛火露出脆弱悲伤的情绪,只能手足无措地帮他擦眼泪。
他感到心痛,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湛火让他心底充满了痛苦,半跪着伏在床边,用脸颊不断蹭着湛火的脖颈,汲取微薄的温热安抚自己近乎疯狂的心。
他鲜少看见湛火狼狈的模样,衣服上都是血和泥土,唇角是粗粝的伤口,头发乱糟糟的,拖着半跛的腿奔跑。他看见文游,满脸防备和警惕,直到直挺挺地倒下去,手中还攥着防身的武器。
即使在睡梦中,眼皮下面的眼珠扔在不安地颤动。
文游抱住他,让医生给他诊治,湛火不会知道文游那几个小时是怎么度过的,文游疯了一样寻找他的下落,满心都是杀人的念头,当他找到湛火时,却发现他伤上加伤。
他还记得第一次听说湛火在抢救的情形,他在公海的船上和虎视眈眈的势力谈判,一边和鬼佬周旋一边疯狂压抑着毁灭一切的情绪,他明明不知道自己喜欢湛火,可是一想到那个人在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可能被死神带走,他就觉得无数的利刃插进他的胸膛。
甚至后悔,为什么当初要多事把他要到身边来。
那是文游第一次反省自己的行为。他坐在乌泱泱的会议室里,看着无数张陌生的脸,无论怎么寻找,也找不到湛火那样沉静秀致的面孔。
如果你喜欢一朵花,就应该把他放在温室里避免风吹雨打。
可是文游却为了一己私欲强迫他留在自己身边。
他很喜欢湛火这个人,却没有给予足够的周到和爱护。他总是从湛火那里索取,现在连最基本的安全都给不了。
文游在湛火昏迷的那段时间里,经常告诉自己如果湛火醒了,就送他离开。
他不是不知道湛火待在他身边要经受怎样的危险,有来外内在的,而更多的是来自孟子清的。
孟子清经常耍手段折腾湛火,却没有什么比这种陷害更让文游厌恶。
他差点要了他的命。
绑架事件后,孟子清心情很好。
他坐在钢琴前弹一曲魔王,看见文游从屋外进来,便罢手,坦荡地坐在琴凳上,微笑着说:“文游,你看,湛火没什么不同,他一样会背叛你,明明知道你的文件很重要,还是吃里扒外将东西交给了别人。”
文游睇着他,看他得意洋洋。
“你什么时候让他走?”他轻蔑又得意地问,仿佛躺在医院昏迷不醒的湛火只是个微不足道的虫子。
他一定以为文游很爱他,愿意百般纵然,遂连最基本的表面功夫都不做。
文游兀地想起那个喝了酒变得话多的湛火,他被他打扰,从不得已从被窝里爬起来,光脚坐在地毯上,认真地说,“如果你喜欢一个人,就不要作,要珍惜他爱护他,不然总有一天会后悔。”
湛火奉劝他的话,他深以为然,可湛火从未教过他,倘若爱着一个冥顽不灵的人,该怎么收场?
他看着自作聪明的孟子清,觉得他愚蠢透顶,那种愚蠢打破了他最后一丝保留。激荡的感情消退得一干二净,他终于说出口:
“孟子清,我们分手吧,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孟子清的暗自得意的脸僵住,他震惊地问:“文游,你说什么胡话!”
“我不爱你了。”
他蹭地站起来,平静的面具破裂,嘶吼道:“你疯了!”
“我没疯。”
“为什么!”
“没有原因。”
他顿住,“文游!你连敷衍我都不愿意吗,如果你移情别恋——”
文游露出了这几天的第一个笑,“没有理由,我不喜欢你了,如果这辈子再看不到你,我一点都不难过。”
孟子清眸光颤动,复又露出可怜巴巴的神情,“文游,你是不是怪我,我错了。”
文游轻笑,“子清,感情的事,不能勉强。”
就像他过去不能勉强不爱他,现在也不能勉强爱他。
留着孟子清,他如芒刺在背。
孟子清这些年,从未见过文游这样释怀的笑,他浑身一震,恐惧漫上他全身,“你爱上别人了?”
文游有些莫名其妙。
孟子清浑身激颤,质问道:“你爱上湛火了对不对!”
文游本来在想,你开什么玩笑?
湛火是他的镇定剂,是他平静的港湾,是一种绝无仅有的慰藉,并不是扭曲的欲.望所能玷污的。
那时,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可是当湛火躺在病床上,睁开眼,文游俯身去看他,他看见湛火清亮的眼瞳,两相对视,一切都变了。
就像身体的开关打开,他惊觉那汹涌的感情飞席卷他全身。
*
躺在病床上好不容易逃过一劫的湛火看着文游古怪的举动,动了动肩膀,文游却不离开,闷闷地道:
“对不起。”
“没关系。”
“对不起。”文游又说了一次。
湛火沉默了,其实他并不觉得没关系,这次的事比上次的还要糟糕。
他没有心力去安慰文游。
突然间,湛火想起一件极其重要的事,他下意识地起身,又因为疼痛而跌回床上。
文游吃惊地扶住他。
“现在什么时间了?”湛火急切地问。
“八点多。”
湛火松了口气。
然而等他抬眼,才发现窗外已经天黑了,文游说的八点是晚上八点。
☆、第九十九章
屋外暖黄的路灯映在窗户上,明白地告诉湛火他错过了Linda的婚礼。
他气得不顾伤口坐起来,愤懑地生闷气,又直挺挺地躺下。
身上的疼痛竟然在缓解心中的焦虑。
“你怎么了?”文游不放心地问。
湛火恶狠狠地瞪了文游一眼,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能这么倒霉么?不仅受伤,还错过了这么重要的事,他找了这么久,终于才有了一点苗头……
放在床边桌子上的喜帖越发变得刺眼,湛火起床翻找抽屉,文游摁住他,“你想要什么,我帮你拿。”
湛火皱眉,“我手机呢?”
文游一时犯了难,“我问问管家。”
湛火满心焦虑地等了五分钟,文游回来,无奈地道,“上次你受伤时手机浸满了血,医生抢救的时候剪衣服,手机掉出来被护士不小心处理掉了。”
湛火露出懊恼的神情,心底对文游的责怪多了一层。
碰上文游,就没遇见过好事!
文游安慰他,“你别担心,我让人帮你买新的。”
湛火怒,“我不要你买。”
他紧抿着唇,眼圈迅速红了,文游先是一愣,然后彻底慌张起来,急忙道:“小湛,你别……”
“出去,”湛火脱口而出,说完,他深呼吸,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现在太晚了,我想休息,你先出去吧。”
文游站在原地,惴惴地等他消气,却发现湛火此时并没有像平常那样很快原谅他。
湛火生气是应该的,他刚刚才恢复的身体又受伤了。
湛火经常因为文游遭受各种各样的麻烦,他生气理所当然。
可文游从没见过湛火情绪波动如此之大地模样。
他伤心湛火对他态度大变,也担心他在失踪那段时间遇遭遇过什么。
一定出事了。
“我不放心你,”文游努力争取留下的机会,“能不能让我……”
“我很好,你出去吧。”湛火打断他的话,坚定地拒绝了。
这直白的抗拒让文游不适,他不无法忍受湛火与他疏离,心底焦躁不已,渐渐撩起怒火,可一旦对上他黯淡的双眼,文游就怎么也无法强迫他,他柔声道:“我出去,有事记得叫我。”
房门关上,湛火到书桌前打开电脑。翻翻找找,也没找到Linda的联系方式。他跟随叶溯三年,却从未私下与他的亲信联系,如今想找人,更是无从下手。
湛火感到颓丧,他呆呆地坐着,竭力不让自己露出软弱的神情,可身体和精神的痛苦让他喘不过气,他偶尔觉得自己像一个面目全非的鬼魂,和他相关的人都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而已。双肘支在桌面,他沉沉地叹气,非常难过,可如今他已成人,绝不再有流泪的资格,所以叹完气他决定另找办法。
起身时眼前一黑,湛火愣在当场,他眨眨眼,觉得眼前雾蒙蒙一片,过了一会儿挪动身体,边走边有些犹豫,身体向前走,思想还在原地,他知道自己视力慢慢变差了……
他滴了滴眼药水,决定找文游借个手机打电话给叶婷问问情况,拖着伤腿跑去楼下,一开门边看见文游走过来。
他见湛火出来,惊喜地上前,“我在想你是不是需要这个。”
湛火将手机接过,“谢谢。”
“我刚才找到了陆依依的手机号,你可以打给她。”
陆依依就是Linda的华文名字。
湛火的拇指在屏幕上摩挲着,他又说了一遍,“多谢。”
文游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沉静苍白的湛火让他有点害怕,他忍不住把手放在他脑袋上揉了揉,柔声道:“你不用跟我客气。”
湛火嘴角弯了弯,可文游看得出他并不想笑,那只是不想让人失望而勉强做出来的表情罢了。
湛火回房间,文游连忙上前扶住他,他有点意外,对文游的亲近感到不适应,却没有拒绝,默默地走回房间,坐在床边打电话。
甜美的音乐声突兀地响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湛火才死心挂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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