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寇+番外 作者:温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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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游还没回答,门已经迅速关上。
张盼呆滞地站在客厅里,直到湛火走进他才回过神来,黯淡的眼眸颤了颤,却没有说一个字。
湛火无言地和他对视几秒,将他湿漉漉的作业本接过来放好。
“家里来人了?”
张盼抿着嘴不说话。
“是你爸爸还是谁?”
直到此时,张盼的眼泪终于滚落。
湛火有点慌乱,他终究没有应付过这种事,只能轻轻将张盼搂过来安慰他。
张盼蜷在他怀里闷声道:“我恨死他了。”
昏暗的房间里,少年闷闷地哭出声。
为了残破的家庭和被毁坏的作业,出于对亲生父亲地憎恨和对命运的无奈。
张强出狱之后撑了一两个月,果然开始复吸。赵晓丽怕他在家里闹影响张盼,只能每个月偷偷给钱。短短的几个月,已经把这十几年的积蓄全部都耗进去。如今赵晓丽没钱,拒绝与他见面,张强的毒瘾却越来越大,终于恶上心头,趁着赵晓丽不在家跑回来拿钱。正碰上湛火不在,艾玛也离开了,于是冲进家门洗劫一空,张盼为了阻止他,被他打伤。
湛火帮张盼检查了一下身体,他除了脸上的几块淤青,手臂也擦破了皮,血肉模糊得吓人。湛火帮他清理伤口,将家里收拾好,又把打湿的书本拿到窗台上晾着。作业本晕满墨渍,就安慰他去买新的。这个过程中张盼一直呆呆地坐着,看得出来他因这件事大受打击,正满心都是沮丧。
湛火正欲安慰他,却没想到张盼却对他浅浅地笑了。
张盼说:“湛哥,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真的吗?”湛火问。
张盼卖力地点了点头,“真的,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说着,他便起身将湛火轻轻地推出去。
看得出来他一直强撑,压抑自己的情绪。张盼本质上还只是个孩子,面对这种事情突然如此镇定实在让人担心,但是他这么坚持,湛火也不好强行留在这里。
小孩子大了,渐渐有自尊心,很多伤痛并不是旁人拼命安慰就有用的。
湛火只好说:“如果你有事,记得叫我。”
一出门,便看见文游靠在墙边。
“你还没走?”
文游问:“这一地烂摊子,我怎么走,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湛火简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文游,谈及张强上次回来闹事的情形,一向冷静的脸上也出现了愤慨。
“虎毒不食子,但这头畜生已经没有人姓,张盼是他唯一的孩子,他毒资为了对他动手。”
文游说:“毒虫无药可救,这种人染上毒瘾之后不如死了,免得拖累家里人,因为毒品弑亲杀子的不在少数,在他们眼中,毒品才是最重要的,无论曾经感情多么深厚,你不供养他,他只会恨你入骨。”
湛火叹气,“我也没想到赵姐会这么糊涂,竟然妥协,如果她早点告诉我——”
“告诉你又怎么样,你要和毒虫拼个你死我活顺便毁了自己的生活吗?”
湛火一愣,他所想的绝对没有文游说的这么严重。
文游面色严肃,“小湛,你只是个普通人,难不成真的将自己当救世主把他们母子俩栓到裤腰带上?我理解你怜惜张盼事事帮他,但是你不准为了别人的事危及自己。”
他如此正经,湛火一时不大习惯,此时的文游才表现得像个沉稳的大人。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我有分寸,不会出事。”
“你真的有吗?如果我不在这里,你打算怎么做?或者说下次他爸爸过来得时候,你准备怎么做?打他一顿,或者杀了他?”
湛火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没这么偏激,我顶多让他以后不敢来了而已。”
“他如果对你动刀呢?如果他发起疯和你搏斗,慌乱之下你要如何处理?”文游难得认真,语气严厉,“你很清楚,这件事无论你怎么做,都治标不治本,你不要插手,我来处理,现在让我见见张盼。”
湛火盯着他,身体挡在门前,没有让开。
文游笑了笑,“不愿意接受我的好意?”
湛火沉默两秒,“你为什么要管这种闲事?这与你不相干。”
“也许是因为我们是朋友?这是你自己说的。朋友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救过我,收留过我,投桃报李是我的做人的原则,你把这个孩子当弟弟养,我不可能见死不救,”文游笑容温文,并没有逼迫湛火接受他的好意的,而是徐徐诱之,然后适当地给一点刺激,“还是说你始终防着我,不愿意欠我的人情?”
湛火脑中一直回荡着文游这段话,诚然,关于朋友的理论只是客套话,他不想给文游堂而皇之登门的机会。
如今接受了文游的帮助,他以后要怎么下逐客令?
文游仿佛洞穿了他,笑意盈盈地说:“小湛,如果你不想欠我的人情,我也和你开诚布公地谈,我是个生意人,不做赔本的买卖,这次我帮你,你得答应我,以后你的家门为我敞开。”
湛火沉静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
文游强调道:“这不是威胁。”
湛火问:“这件事是你安排的吗?”
文游答道:“你未免太看轻我了,我没有这么无聊,怎么样,想清楚了吗?”
湛火莫名有些恼怒。
看起来文游在趁火打劫,但是事实上他只是索要了一点伸出援手后的报酬而已,只要湛火对他客气点,他就能解决为湛火这个心腹大患。
湛火很清楚这一点,只是心里有些意难平,可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他知道向文游求助是最好的方法。
最终,素不求人的湛火妥协了。
“成交。”
文游将湛火关在门外,独自进屋。
他没有在客厅找到张盼,于是来到客厅左侧的厨房。
纤细的少年站在洗手台前,怔怔地看着手中的菜刀。
☆、第七十二章
第63章
“你想自杀还是杀人?”文游问。
张盼一惊,有些心虚地看向身后。见湛火没有跟过来,这才冷淡地放下菜刀,越过文游向外走去,“谁允许你进来的?出去!”
“湛火很担心你,”文游说,“他特地嘱咐我来看看你。”
张盼顿住,也许是文游提及湛火的举动带给他某种危机感,他低吼道:“我知道他担心我,不用你来做传声筒!”
“你既然知道,就该冷静些。”
张盼盯着文游,眼中燃着寒火,终于说出一直想说的话。
“你这个人真惹人厌!”
“也许吧,”文游慢悠悠地笑道,“不过比瘾君子的儿子好上一点。”
他的声音很轻,像尖锐的针一般扎进张盼的心。
张盼眼底一寒,他就知道他的感觉没有错。
无论何时,即使是对湛火伏低做小的时候,文游仍然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也许是因为张盼生姓敏.感,也许是因为文游故意向他显露这一面,张盼常常能感受到文游温柔表皮下充满轻蔑的目光,仿佛他只是一条微不足道的可怜虫。
在湛火教他写作业的时候,为他做饭的时候,同他说话的时候,文游总是像个幽灵一样围在湛火的家中,他缠着湛火,无声无息地使湛火和他之间的关系变得生疏。
张盼真的很讨厌文游,可是对方却像苍蝇一样怎么都赶不走。
吸毒坐牢的父亲是张盼永远的阴影,这种耻辱如跗骨之蛆吞噬着他。
张盼气得发抖,文游俊美的笑容在这一刻比魔鬼还要可怕。
他拿起手边的玻璃被狠狠地掷向文游,中途失去准头,玻璃杯掠过文游的俊脸飞向厨房房门的门框,碎片砰地四溅开来。
屋内的响声惊扰了一直守在门口的湛火。
他拍着铁门大声问道:“你们怎么了?”
屋内的两个人都沉默着。
张盼面色苍白僵直,但是文游却很惬意。他慢慢地走到门口,将门打开,探头对门外的湛火说:“没事,张盼不小心碰倒了杯子。”
倘若不是张盼见识过这个人的傲慢无礼,一定会被他温柔的外表所蒙骗。他歪着脑袋,用一种轻柔的语调向湛火解释,说话的时候,额头抵着门的边沿,嘴角噙着笑意,漂亮的眼睛专注地凝视着湛火,眼角的线条下垂,给人一种沉稳可靠的感觉,在这种无形的安抚下,人的思绪会放松很多。
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胸膛里的怒火在沸腾。
这种怒意是对一个无耻之徒无可奈何的愤怒和珍贵事物将被夺走的恐惧。
那是一种剧烈的,汹涌又绝望的情绪。
比面对张强的打骂和掠夺还要让他绝望。
仿佛只要湛火这一次被骗过,以后的每一次都会被欺骗。
湛火若能被文游骗过一次,那么这就会成为他被彻底骗走的开始。
文游明明不是一个好人,但是他演技高超,总是能在湛火面前伪装得滴水不漏。
湛火总是没能看出来,也许他看出来到了,却懒得计较,因为不想计较,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忽略文游的谎言,不知何时,初识时剑拔弩张的两个人竟然能够待在一起谈天说地,成为朋友,隔上几日便见上一面。
张盼眼睁睁地看着曾经被拒之门外的无耻之徒登堂入室。
他很气愤,却不能说出这些想法。
他不敢说,他害怕湛火因此对他改观,觉得他阴暗而富有心机。
他死死地盯着那扇门,门外湛火的反应似乎在这一刻决定了他的生死。
在张盼还不知道的时候,他在潜意识里将文游视为对手,他们两个人进行着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争夺着湛火的宽容和注视。
他的心跳得很快。
湛火冷面冷眼,用力将门推开。
文游无奈地笑着松开手让开通道。
湛火出人意料地没有进来,他站在门口问:“张盼,你还好吗?”
张盼想说自己很不好,他很讨厌文游,想让他出去。
可是湛火却说:“有什么麻烦就告诉文先生,他能帮你。”
两个人四目相接,湛火语气很柔和,但是表情很正经。他不是像平常一样用“他”,“文游”或者带着调侃的“文叔叔”来指代文游,而是说“文先生”。
湛火安慰完他之后在屋外和文游聊了好一会儿才让人进来,他们之间必定达成了某种共识。
张盼像个孤苦无依的孩子般呆立着。
湛火很快便将门带上,关上门之前,他严正地低声警告,“他还是个孩子,有话好好说。”
湛火知道刚才屋内一定发生过什么,但是现在有求于文游,最起码的态度应该摆出来。
文游失笑,“难道你以为我们要上演全武行?刚才是他摔了水杯,你不要那么偏心,不然我该生气了。”
湛火面色冷然,无言地退了出去。
门再度关上。
文游的态度大变,和蔼了许多。他在沙发上挑了个位子坐下,气定神闲地对张盼道:“你不用这么紧张,小湛把你当弟弟,你有困难,我肯定会帮你。”
又是那种可恨的,居高临下的口气!张盼在心里低咒。
见张盼纹丝不动,文游便转变策略,他说: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张盼压抑着怒气,咬牙道:“你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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