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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好。”谭林擦干净头发，将半湿的毛巾挂在窗台上晾干，然后回到自己床位休息。

　　顾烨一个人在床上躺平，之前怎么没觉得这床这么大了。他心里又有点后悔，这是逞哪门子强？明显的，今晚他很危险，钱飞已经知道他知道太多了，很可能今晚动手，而唯一手里有解药的又是叶天，叶天刚跟他掰，难说会救他。

　　顾烨就这么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快到十点，大家都睡着了，房间里逐渐传出此起彼伏的鼾声，鼾声的主力是上铺的小丁。小丁用鼻子奏交响曲，吵得顾烨脑神经突突直跳。顾烨忍了半晌，最后忍无可忍，一脚踹了上铺的隔板，低吼道：“小丁，你给我小声点。”

　　小丁的呼噜声打转了个弯儿，声音刚低下去一个八度，又立刻飚了回来，比起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

　　顾烨干脆下床，踩在升降梯上，捏住小丁的鼻子。小丁半张着嘴，有气出没气进，呜呜叫了两声，然后没了动静。顾烨怕自己捏久了会真出事儿，便松了手，小丁沉寂了两秒，又鼾声大作。顾烨立刻发现事情有点不对，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醒着。

　　顾烨只觉背后嗖嗖发凉，人生最恐怖的事情不过如此。

　　顾烨缓缓从升降梯上爬下来。他先到谭林的床位，谭林也睡着了，他向外侧卧，一手枕在脑后，保持着警惕的姿势，鼻息间有轻微鼾声。

　　顾烨半蹲在谭林旁边，推了他一把，“谭林，醒醒。”谭林一动不动，呼吸依然平缓。

　　顾烨知道要坏事了，但他不死心，又踩着升降梯去叫钱飞，他刚动身，便听见门外有人敲门，“咚咚，咚咚。”

　　顾烨吓了个半死，死活不敢去开。

　　敲门声继续，“咚咚，咚咚。”

　　顾烨明白，只要他今晚不开门，敲门声就不会停。他无计可施，只能鼓起全身的勇气，软着脚将门栓打开。门外站着一个短头发女生，圆脸圆鼻，五官普通，那女生用机械的声音对他说道：“班主任请你去办公室一趟。”

　　顾烨已经有点慌神，“去办公室干嘛？”这真是个蠢问题，去干嘛？去死呀。

　　女生道：“不知道。”

　　顾烨又问：“他为什么叫我去？”

　　“不知道，”女生机械的声音变得短促，不耐烦道：“你话这么多干嘛？去了就知道。”

　　顾烨乖乖闭嘴，跟在女生身后。女生带他走过长廊，然后指着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间道：“你进去吧。”办公室挂着名牌，写着年级班级，名牌有点松。女生说：“你进去。”

　　顾烨压根不想进去，但他不进去，鬼知道会发生什么。他人命地推开门，门一开，名牌被震落了，真正的名牌露了出来——医务室。顾烨一惊，立刻回头，那女生早不见了。

　　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他一个人，顾烨向医务室看去，第一个闯入眼帘的，是那排熟悉的柜子。正在顾烨对着那柜子思索的时候，突然一双手从背后袭来，一把将他的口鼻死死捂住。

　　顾烨吓了一跳，立刻奋力反抗。他虽然很弱，但不是认命之人，就算要死了，也要死得明明白白。他跟谭林混了这么些时日，耳濡目染，从谭林那儿学来几个招式，虽然没谭林的力度和速度，但依葫芦画瓢，也能派上用场。

　　他记得上次谭林帮他挡玻璃片的时候，用了招小擒拿手，于是有样学样，一把擒住后背人的左手，然后奋力一拧，后背人立刻一个吃痛，捂住他口鼻的右手松开了一条缝隙。顾烨趁这个机会一猫腰，从那人胳膊下转过身。顾烨一回眼，竟然发现那人根本就没有脸，也没有四肢，只是一团人形黑影。

　　黑影立即反扑，再次将他的口鼻捂住。黑影不知生了多少只手，将他死死缠住，这次他连回手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被推搡着向保险柜走去。

　　黑影摸到钥匙，找到三号柜，三号柜开了，柜门弹出，撞在顾烨的小腹上。顾烨一个吃痛，惨叫一声，紧接着黑影猛然将他的头按了下去。

　　顾烨立刻意识到黑影要干什么，黑影要将他塞到柜子里。

　　这绝对不行。顾烨身材虽然瘦削，但一米八的身高放在那里，这么小的空间，就算将他的头脚折叠起来，也不可能塞得进去。

　　然而黑影没有学过数学，只管铆着劲儿将顾烨的头往柜子里塞，顾烨只觉眼前一片漆黑，连气都喘不上来。紧接着，他的腿被曲了起来，膝盖骨打弯，身体弓成是S形。

　　顾烨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如果要硬着这么塞，他的两条腿肯定会打折。于是他想办法在柜子里找好角度，将头倚在对角线上，然后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身体团成一团。这样一来，他的体积被缩成了最小。黑影在他后背上用力一推，顾烨整个人便镶进狭小的柜子里无法动弹。

　　黑影关上柜门，最后一丝月光都消失了，顾烨只觉眼前一片漆黑，连自己的手指都找不到。

　　蜷曲的身体让他呼吸困难，肺和气管好像打了一个死结，顾烨想动一动，但他的头顶着柜顶，后背擦着柜壁，只要微微一动，便浑身骨骼错位般的疼痛。黑暗里顾烨无法推测时间，他不知道自己在里面待了多久，只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分外难熬。这或许就是他的死亡方式——窒息。很难说这和被狼咬死、在十字架上盯死、被刀捅死、被女巫毒死、和从7楼摔死，哪一种更加高贵。他只觉得有点遗憾，这些年过得真辛苦，好好的将自己折腾成乱七八糟，没能尽到孝，没能报效祖国，没能为社会做贡献，没能，没能谈个小恋爱……

　　顾烨胡思乱想着，一点一点陷入昏迷的症状，突然，门被拉开了，叶天站在柜子外。

　　

 

    

第37章 

　　顾烨看清人, 一时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叶天真救他了？

　　叶天冷眼看着他，半晌开口道：“不出来吗？”

　　顾烨试了试, 身体卡得太死, 根本过无法动弹，“你帮我一把。”

　　叶天不情不愿地伸出手, 拉住顾烨衣服下摆，将顾烨往外拽。

　　顾烨背贴在柜壁上, 每动一下都要擦下一块皮。叶天拽的手劲不小, 硬生生让他向外移动了半厘米, 痛得顾烨嗷嗷大叫：“慢点，兄弟。”

　　叶天没好气道：“死基佬。”

　　顾烨：“？”

　　叶天道：“深柜死基佬。”

　　顾烨咬咬牙，强忍住将叶天打死的冲动, 说：“这样不行，我出不来。就算出来了，也要掉一地肉。”

　　叶天放手了，说：“那你说怎么办吧？”

　　顾烨深吸几口气, 他刚刚在柜子里憋久了，大脑氧气有点不足，现在缓过来, 智商终于占领高地。顾烨想了想，说：“医务室的办公桌上有一只医疗箱，看见没？”

　　叶天往桌子看了一眼，有点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

　　顾烨说：“我上次来过。”

　　叶天撇了撇嘴, 挺不服气。之前他也来过医务室，在医务室里搜了一圈，但也没留意过办公桌上有什么医疗箱。但他心里纵然再不服气，现在也只能憋着。叶天问：“你要医疗箱干什么？找创口贴吗？就算找到了，就你这个样子，能用吗？”

　　顾烨道：“你帮我看看里面有没有润滑液。”

　　叶天几乎要跳起来了，道：“润滑液？顾烨，你想干嘛？！”

　　顾烨压根不明白叶天哪来的这么大反应，毕竟这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顾烨没工夫跟叶天扯淡，直接吼道：“我要把自己从柜子里滑出来啊！你个傻逼。”

　　叶天处于道德劣势，被顾烨骂也不好吭声，将医疗箱放在地上打开，闷着头开始找润滑液。找了半天，没找着，翻出了一盒凡士林，道：“这个行不行？”

　　顾烨看了一眼，说：“帮我摸点在背上。”

　　叶天挖了一团在手里，要往顾烨背上摸，发现根本没空间，“抹不着。”

　　顾烨忍着痛，挪了挪脑袋，一弯头，露出脖子来，道：“先涂在我脖子上。”

　　叶天按照顾烨的指示，从脖子开始，摸了一层凡士林，然后用了点劲儿，将手塞进柜壁和顾烨背脊中间，往柜壁上抹。

　　有了凡士林的润滑，顾烨移动地更加流畅，虽然还是很痛，但这个疼痛的程度已经在他可以忍受范围之类，毕竟他自从进入这个游戏以来光顾着受伤去了。

　　顾烨哼哧哼哧地从柜子里爬出来，身下没有东西接着，直通通地摔在地上，摔得他眼冒金星。

　　真·世上最艰难“出柜”，没有之一。顾烨抱怨道：“你扶我一下啊！”

　　叶天在一边干看着，凉凉道：“你以为我是你队友啊？”

　　原来这小子是在这儿等他。顾烨也懒得跟叶天计较，检查了一下身上有哪里受伤，严重程度比他预想的要强上不少，只是两手肘蹭破了点皮，但没流血，后背刮了一大块，一摸一手血珠。顾烨也摸不准这些伤明早能不能愈合，顺手从医疗盒里翻了几张创口贴，胡乱给自己贴上，然后从地上爬起来，道：“谢啦，虽然我明早估计不记得了。”

　　顾烨只顾向外走，到了走廊，发现叶天跟在他身后，他回头看叶天，叶天两臂抱在胸前，依旧不给他什么好脸色，“谁想救你了？”

　　顾烨觉得好笑，说：“你不是救了吗？”

　　叶天嘴硬道：“那是因为我知道如果你死了，就没人能知道隐藏剧情。”他顿了顿，问：“你现在知道多少？”

　　顾烨蹙眉道：“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但你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呢？明天早上，你还是不会记得的。”

　　叶天道：“只要游戏结束后我能记起来，就行了。”他说完又添了一句：“我救了你一次，你欠我的。”

　　顾烨只得跟说，他也有点想跟人说说自己的看法，好理顺思路。反正明天叶天是不会记得，他再怎么胡说八道也没关系。顾烨道：“其实我也有点没想明白。我觉得我已经找到所有线索了，但有一块拼图，却多了出来。”

　　叶天挑眉，“哪一块？”

　　顾烨捏了捏眉心的，有些迷茫，“道：“早恋。”

　　叶天问：“什么意思？”

　　顾烨解释道：“这一次的情景设定是初中校园。我们第一夜晚上得到的信息是医务室闹鬼；第二天白天得到的信息是早恋和死亡方式；今天晚上得到的信息是洗手间的闹鬼。”

　　叶天点点头，“是的，所以呢？”

　　顾烨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叶天：“你初中过得怎么样？”

　　叶天耸肩，不明白顾烨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

　　顾烨见叶天不明白，便道：“我所想到的主题是恶作剧。”

　　“恶作剧？”叶天愈发犯晕。

　　顾烨道：“是的，无论是将人塞进储物柜，还是将热汤淋在人的头上；是将人骗到洗手间装神弄鬼，还是在天台上霸凌同学，这些对于施暴者而言，都是恶作剧。”

　　叶天有些不屑了。他从小家境优渥，成绩出众，即便父母工作繁忙对他的心里健康给予了很少关心，但因此他也得到了大笔的零花钱作为补偿。他的人生一直顺风顺水，如果非要说他初中过得怎么样，只能说是天选之人，所以他压根无法理解顾烨的话。这有什么？不就是小孩子之间的游戏，谁读书的时候没欺负过几个小弱鸡？叶天道：“不就是闹着玩，有必要吗？”

　　顾烨说：“如果出人命了呢？”

　　叶天微愣。

　　顾烨转头看向窗外，窗外没亮灯，黑暗笼罩下是高高矮矮的教学楼，白墙红砖，“这是我的猜测，我的怀疑对象是钱飞，他的隐藏剧情是因校园暴力而产生的抑郁症。但……我有一个地方，怎么也想不明白。”

　　叶天道：“早恋？”

　　“是的。”顾烨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