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势知道自己上当了，对方说的那些话只不过是要吸引自己的注意力而已。但是这药……

 

他皱了皱眉头，连忙将空的针管拔出，丢在地上。

 

影子已经彻底没了呼吸。但他似乎也完成了某种秦聿交代的任务，笑着闭上了眼。

 

安势开始觉得头昏，意识逐渐不受控制。

 

他不能在这裡倒下，他必须要回去，魏扬还在等他……

 

 

 

 

第56章 56 变数(一)

 

陈封一直站在这个风谷的最上头，他看不见两个同伴在精神图景中战斗的情形，只能等待着。直至影子的精神领域突然消失之后，他才看见那人躺卧在血泊中，竟然已经被一名哨兵给杀死了。

 

他心中一惊，就算与影子认识不久，也知道这个男人的能力应该不是那麽好破解的。但这个时候想再多也没用了，既然他死了，那麽岩肆的处境就更加危险了……

 

他透过嚮导之间的精神联繫与岩肆对话，告诉他这边的战况结果。

 

岩肆那头似乎正在进行激烈的打斗，沉默了很久才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岩肆与他配合的时候，无论是休息还是战斗中，都会建立起精神连结，这是他们长久以来培养出的默契。所以关于他与影子的对话，陈封也听见了。他能感觉得到岩肆此刻的心情不好，不只是因为失去了一个同伴而已，而是那段交浅言深的内容。

 

岩肆喜欢的那名嚮导，是自己的姊姊。他与岩肆正是因为这样才认识的。

 

那时候谁也无法理解，一个受过正规教育的嚮导，竟然爱上了自己的敌人。但更令人震惊的是，他自己本身也是嚮导。

 

他与他姊姊从小就在外头流浪，相依为命，即便已经经历过各种大小事，也对此感到费解。但他们毕竟见多识广，也不像其他人那样排斥反感。但很可惜，岩肆还没来得及向他姊姊告白，她就死了。

 

后来某一次岩肆喝醉的时候，陈封才知道，她的死亡是直接导致岩肆反叛的主因。当时他的上司为了劝他回头，用了不少办法，但是见到岩肆始终执迷不悟，便用了最糟糕的法子，暗杀。当时是成功了，但他的上司也因此失去了岩肆的信任。

 

当时喝醉酒的岩肆提起这一段时，仍会抱着头无声痛哭，他的忠诚与信仰彷彿就在她死去的那一刻崩塌了。不只是失去一个喜欢的人，更是对这个国家感到彻底失望，迷茫无措……

 

他只不过是喜欢一个人而已，自认为并没有任何的出轨举动。如果能给他多一点时间的话，他甚至相信自己能够说服她跟他一起走。但没有人给过他这样的机会，一切都还没有开始，就已经被无情的扼杀了。上司背地裡的那些行为，只不过让他更加确信，自己确实是被联合军掌控住的，没有自由。

 

这些话岩肆从来不跟旁人提起，如果不是因为他喝醉了，这些深藏在心底的话，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有人知道。

 

但他又为什麽挑在只跟自己单独喝酒的时候酩酊大醉？陈封不知道。

 

那晚之后，陈封察觉到岩肆看自己的目光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他与他姊姊长得十分相像，尤其是眼睛与鼻子，只不过男人与女人的轮廓不同，他的外型比较刚毅，他姊姊的外型比较柔和，但言行举止在长年耳濡目染的情况下都有八成相似，喜好相近，甚至连见解也相差不多。

 

岩肆沉浸在悲伤中很久之后才走出来，以至于他忽略很多本该注意到的细节。但似乎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就察觉到陈封这个人的存在。

 

岩肆是个率姓直言的人，因为曾经经历过一次遗憾，所以他反而更加珍惜任何机会。

 

后来，两人曾有过一段暧昧期，但陈封明言婉拒了。当时他用的理由是，他们一起走到现在已经是过命的交情，他不想受到情爱的羁绊，他觉得当兄弟能更长久。

 

但他没有说的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岩肆这是把自己当成他姊姊了。

 

岩肆仔细考虑过这些话之后，却没有强求。自此之后，岩肆再没有对他态度暧昧，而是真的以兄弟或者伙伴的模式与他相处。

 

也因为这样，他知道岩肆特别看不得那些与自身遭遇相似的人。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影子选择不说，那便是他的决定，谁也无权干涉。

 

陈封在这个时候无端回想起过往的事，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屏除多馀的杂念，透过精神联繫对岩肆道：“如果真的不行，就撤回吧……”

 

不是他对岩肆没信心，考量到敌方人数比己方多的时候，确实胜算不大。

 

岩肆问了一句：“影子的药剂用了吗？”

 

“用了。但似乎出了点意外，他用在那名叫做安势的哨兵身上。”

 

岩肆不知道在想什麽，沉默了很久之后才说：“……还有机会。就算抓到他们其中一个人也可以……”

 

陈封见岩肆如此执着，也不再劝，反正他已经习惯对方的肆意妄为了，“我去帮你。”

 

岩肆拒绝道：“不，你别过来，做好秦聿交代你的事。你现在正在做的事情非常重要，甚至很可能直接影响我们这次行动的成败……临渊被禁足了，我不希望再出什麽意外……”

 

陈封会站在风谷上头并不是没有原因的，他除了身负监视战局的责任外，也必须做另外一件事情。只见他的指尖不断搓揉出一种无色无味的粉末，顺着风向不断飘落谷底。因为粉末太细了，肉眼甚至无法看见，但如果能看得见的话，便能察觉到这种粉末在战场上不断的循环着，从每一次呼吸中吸入，甚至能直接从人体的皮肤中渗入。

 

或许是无意中回想起往事的关係，陈封听见这些话，竟然下意识的说道：“那你小心点。”

 

他感觉到岩肆那边似乎停顿了一下，才回道：“好。”

 

而在围捕者的精神图景中，白华不断遭遇场景的变化，每到达一处关键地点，四周景物就会迅速变换，危机四伏不说，简直就像在走一条永远没有尽头的路。少了黑泽的帮助，他无法一眼就找出空间突破点的位置。这与他们先前在热带雨林中遇到的单纯的包围手法完全不同，他知道这才是围捕者真正的实力。

 

含他在内的五名异能者，已经有两人因为误中陷阱而受伤，他必须尽快找到方法离开这裡，黑泽那边的情况比这裡更加凶险……

 

他该怎麽做才好？ 

 

因为结合而产生的第二个衍生能力并不稳定，十分冒险，成功率不高。他本来不打算在这个时候曝露出来，还有更重要的用途，但眼下似乎真的没办法了。

 

白华握紧拳头，内心还在犹豫不决。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竟然察觉到黑泽的气息了，就在附近。

 

他也进来了吗？

 

不，围捕者根本不可能放他进来。所以他一定还在外头。只是他从不知道在精神图景内部与外头也可以跟另一个人建立精神连结。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们在距离很近的位置上，并且黑泽可能强行使用某种方法。

 

就在这个时候，黑泽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脑中响起，“白华，听得见吗？”

 

“可以。”

 

“我不能维持这样太久。从现在开始，听我说……”

 

白华听着黑泽的话，表面上并没有显现异状，他看起来似乎仍是在想办法从这裡脱困的哨兵。但是突然间，他像是确认了围捕者的位置一样，盯向这个空间中的某一点。

 

岩肆见到这个情形时，突然提高警戒，虽然白华很快又移开目光，但谨慎起见，他还是立即向陈封确认。

 

陈封站在外头，也同时盯着黑泽与安势的动态，并没有任何异常。

 

但变数总是来得猝不及防，黑泽与白华突然间同时採取行动，两人朝着同样方向但不同地方狂奔而去。

 

白华的目标是打破这个精神图景，在黑泽的指示下，他精确地找到突破点的位置，用力一击。而黑泽的目标则是抓住围捕者，就在白华打破精神图景的同时，他趁着围捕者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先释放出精神力压制住对方。

 

岩肆完全没有预料到两人竟然能在这种情形下默契配合。他连转换精神图景以及隐藏自己的时间都没有，就被逮住，整个人摔在地上动弹不得。

 

陈封早在这两人第一时间行动时，就意识到岩肆陷入危险了。他应该是要待在自己的岗位确认计画万无一失的才对，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早已先一步行动，直接从悬崖边跳下去救人。

 

 

作者有话要说：

对的，作者一直在回忆杀！虽然写这类题材时，就知道免不了打打杀杀，但我不偏向大量描打斗的场面，我更希望给文中的角色（无论正反派）一个完整的故事，无论平澹也好，轰轰烈烈也好。写故事还是初衷，都是希望藉由不同的精神图景反映他们的内心世界、真实想法，以及人生经历或者成长背景之类的。所以不需要太拘泥在对错这件事上，每个角色最后的结局，都会呼应他们的选择与决定。

 

 

 

 

第57章 57 变数(二)

 

陈封的双脚才刚离开地面，就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后领被人揪住，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想自杀吗？”

 

陈封听见声音回头，原本焦急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他喊出那个人的名字，“临渊。”

 

临渊把人拉回悬崖边，看了一眼下头的情况。他的沉着镇定无论何时都能让人感到安心。

 

但陈封还是有点难以置信，“你、你不是应该在……”

 

“这个稍后再说。”临渊留意到岩肆被抓了，立即问道：“你手上的粉末是什么？”

 

“秦聿给的，说是具有麻痺的作用。如果是施打过控制病毒的人，则会有促进血液循环的效果，加快药剂生效的时间。”

 

临渊意识到这个药剂就是秦聿所说的改良型病毒，便问：“药剂呢？”

 

“在影子与岩肆手中。”

 

听到这裡，临渊已经明白了，这摆明是要让他们两人去送死。

 

“影子失手了，把药剂用在那名哨兵身上。”陈封简单叙述一下战况，指了指下头的安势，又说：“而岩肆的还没有用。”

 

临渊看向陈封所指的那名哨兵，只见对方神色自然，行动如常，看起来一点也没有染上病毒的迹象。他又回想了一次秦聿所说过的话，若有所思道：“他并不是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