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台上有人递给了霈山银枪和铁轮,霈山挑起银枪就舞了起来。那柄银光闪闪的长/枪在她手上就像被黏住了一般,任凭如何摆弄,都不会掉落。
观众只听到空气中传来“呼呼”的一阵阵破风之声,银枪在霈山手里被转动成了一道庇护在身前的银弧,她的身体带着这道银弧跳跃,让它变幻出各种姿态 。
及后,在众人注意力都集中在她的手上时,她身下的一只脚轻轻一勾,那个铁轮加入了其中。
霈山一脚转动铁轮,一手转动银枪,调子吹到最高处时,她双手忽然将铁轮和银枪往头顶一抛,身体在台上连翻几个筋斗之后竟然还能同时接到铁轮和银枪,在手中又将它们舞了起来。
“呀,这是怎么做到的?好神奇!本宫从来没看过有人可以这样!”皇后显然已经被霈山的这番表演震慑了。
吕嗣昭在一旁解释道:“母后,这些杂耍之类的戏在大凉国如果霈山称第二,那就没人敢称第一了。”
“哇,本宫真是叹为观止!”皇后啧啧称奇。
戏台上,霈山表演完银枪和铁轮后,又有人帮她在戏台的高处拉起铁丝,在下面摆了一面大鼓。
霈山先一个飞身跳到鼓面上,然后在上面跟随配乐的曲子单脚转圈,待曲子徒然间一低,霈山一个纵身一下子就跃到了高处的铁丝网上。之后,曲子音乐由低渐渐变高,霈山在上面长袖善舞、顾盼流光。
台下的婳贵妃见到这一幕忍不住说道:“这也太厉害了吧?”
吕嗣昭说道:“母妃,这些对于霈山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很少有人能够学会那么多种杂技而且种种都精通,卫香生是少有的杂技天才,她就是靠这些成为曾经的姑臧第一伶人的。
台上霈山的表演已经进入尾声,她的身影如同飞来的一只燕子,在不同的跳台上跳来跳去,身形之敏捷,神色之淡定,可以用闲庭信步来表现。
一曲终了,霈山的表演完毕,她身着戏服在戏台上朝台下的人深鞠一躬,在下面一片爆发的热烈掌声中缓缓退了下去。
在观众的掌声息下去之后,台上的调子马上一换,变成和之前完全迥然不同的曲调。
这活泼中带着热情,热情中带着神秘,神秘中带着庄严的域外之曲猛然敲响,四名身着宽袍,头戴胡帽,系金铃,佩银带的胡女如蝴蝶般飘了过来,她们个个身姿婀娜如嫩柳,从眼珠、肤色可见均是西域人种。
胡女们跳的是舞动着身姿,四人围成一个圈,在缤纷华彩的舞姿衬托下,圈子中慢慢出现了一个身形高大颀长的男子,男子身着胡人衣饰在圈子中间绕圈急行,舞步变化多端。
此男子就是溪风了。似鬼神的白种人皮肤,蓝绿色的诡异眼珠,是一个温柔安静的成熟男子。
他的舞姿随着不断改变的鼓点和曲调或快或慢,时而连翻一连串跟斗,时而如麋鹿一般跳跃而上,看得人目不暇给。
四个胡女跳的是柘枝舞,而溪风的是跳胡腾舞。
柘枝舞柔美庄重,胡腾舞热情张扬,这两种舞蹈同时叠加在一起,再加上一种配合着此舞而生的从未见过的曲风,顿时让人耳目一新,婳贵妃不禁出口询问道:“昭儿,这是什么曲子啊,本宫竟从未听过?”
吕嗣昭答道:“回母妃的话,这是我们新改良的一支曲子,只在情融署里表演过。”
皇后听闻后一笑,优雅端庄,看着眼前布置得精致华美的舞台和五彩绝伦的舞衣,感叹道:“都说情融署汇聚天下角儿,个个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今天本宫可真是见识到了。”
吕嗣昭谦逊地道:“宫中戒律森严,规矩甚多,儿臣这里的表演根本上不得大台面,只是逗个乐子罢了。”
皇后转头看了看婳贵妃,道:“今天本宫和贵妃心情甚佳,想着好久没和你们兄弟一起了,不如就今晚把行儿和荣儿叫过来好好聚聚吧。”
婳贵妃想了想,点头道:“皇后说得有理。”
吕嗣昭俯首道:“儿臣这就派人去请太子和遥王前来府上一聚。”
第40章 闹宴
儇王府的下人通传了,太子吕嗣行和遥王吕嗣荣听说了今天皇后和婳贵妃同时移驾到儇王府看戏的事情,所以对现在儇王府的人来传报的事情并不感到意外。
送走三花团对皇帝吕依却来说似乎是解锁吕嗣荣前途的钥匙。在三花团走后的这段时间里,吕嗣荣深受皇恩,奉圣上之命辅佐一国储君。吕依却对他十分信任,并对他委以重任。
如今的他,再也不是那个被街头巷陌的人指指点点说着软弱可欺、胸无大志的他。以前吕嗣荣只是吕嗣荣,现在吕嗣荣不仅仅是吕嗣荣,还是堂堂遥王。
他现在再也不像以前一样隐忍怕事,他现在吐气扬眉,十分有脸,非常风光。
吕嗣荣被李贵服侍换了一身得体的装束,然后乘着车驾去了儇王府。他刚步下车驾没多久,吕嗣行的车驾就也到了,遂两人一同进了儇王府。
三年前吕嗣荣特地在这里等候与他无甚关联的吕嗣行,如今已经不同了。
吕嗣行和吕嗣荣在儇王府的大殿里拜见过皇后和婳贵妃之后,又向吕嗣昭互相行了礼。三人闲聊了几句,便有仆人已经准备好了一应膳食。吕嗣昭作为主人翁分别邀请他们入座食宴,一家人至少在表面上看起来是乐也融融的模样。
宴食很丰富,不仅有宫廷御食,还有儇王府里从域外来的厨子做的域外特色美食,比如晶莹剔透的马蹄糕、小巧玲珑的羊奶卷、外酥里脆的青稞饼和颜色缤纷的烧盘儿等等,各色菜肴满满地摆了一大桌,色香味俱全,光是看着就足以令人食指大动。
一顿饭在觥筹交错、举杯接盏中进行了两个时辰。显贵人家吃完饭是要喝茶净口的。最后宴罢,吕嗣昭叫人上茶。有伶人们和仆人们备好了茶水供贵客们净口。
萧季凌也在其中。
三年前也是这样的宴局,他和这三位皇子同在这里,只是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当时,萧季凌是表演的主角,而现在卫香生和令狐雪才是表演的主角,他只是一个给人奉茶的低级伶人。
他们不会来奉茶,他当然要做。
萧季凌随其他人一起毕恭毕敬地侍奉完皇后、婳贵妃和吕嗣行净口之后,便轮到了吕嗣荣。
他看吕嗣荣的眼神今时今日和往日大有不同。
往日吕嗣荣所穿之衣所佩之玉皆都清雅朴素不事奢华,可现在他妆金饰玉通身华贵出尽了风头。
萧季凌一直站在主人方这边的位置。但卫香生和令狐雪是主角,可以表演,他只能端茶,但他不在乎。他甚至还觉得现在这个情况好极了。对于在对面客人方的吕嗣荣,他心里有种复仇的快感,他痛恨吕嗣荣带给他的伤害,他痛恨这个人过去做过的事情。
在萧季凌端着茶杯向吕嗣荣端茶的时候,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心里的恨意越发明显了,连眼神都充满了恨意。
萧季凌在将茶杯靠近吕嗣荣时,忽然手臂一抖,霎时间茶杯向下倒了过去,茶水四溢,“噗啦”一声全部倒在了吕嗣荣胸前和腿上的衣服上。
在将手上的茶淋了吕嗣荣一身后,萧季凌立即双膝跪下,用轻快的语调说:“哎呀,遥王殿下,对不起,手滑了。”
吕嗣荣看到了刚才他眼底一晃而过的存心之色,吕嗣荣愣了一下,马上愤怒地扬起了手臂,就要朝萧季凌的脸上打去,正当此时,吕嗣昭光速地飘过来出手挡住了吕嗣荣的手臂,并大方地笑了笑说:“吖,他是不对,不过,不小心倒了杯茶而已,别生气,本王帮你擦一擦就是了。”
吕嗣昭的话音刚落,人就接过下人递上的手巾弯下身来一一擦去吕嗣荣衣服上的茶珠。
因为这事儿实在是违反了尊卑规矩,所以连一向跋扈的吕嗣昭也作出了这恭顺的姿态让着吕嗣荣。
吕嗣荣收回打人的手,“呯!”他瞬速在旁边随手拿了个茶杯往地上砸了个粉碎。
皇后顿时一脸严肃,黑了一张脸,望着萧季凌沉声道:“区区一个伶人,冒失弄脏皇子之衣,实在莽撞!惩罚是免不了的!”
吕嗣行随即站了出来,温声道:“母后,算了吧,只是小事一件,儿臣觉得怀有仁厚之心处之更好。”
吕嗣行会保住萧季凌是因为他知道这个人是吕嗣荣的心头肉。
“好吧。”皇后一向听儿子的话,这下子听了吕嗣行的劝便罢了惩罚萧季凌的心思,“既然行儿你求情,那本宫就算了。下次别让本宫见着这种不知尊卑规矩的事儿。本宫乏了,摆驾回宫吧。”
“是。”吕嗣行向皇后行礼道。
听说皇后要走,婳贵妃也一起随她回宫去了。
“恭送皇后后,恭送贵妃娘娘。”众人齐声行礼道。
皇后和婳贵妃都走了,吕嗣行也拉着吕嗣荣告退。
众人离席后,泄了愤、出了心中的气的萧季凌站了起来,一脸苍白低着头自言自语,很震惊和不能置信地说:“吕嗣荣变了,他真的变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不会打人、砸茶杯,不会这么暴力。”
吕嗣昭看着萧季凌说:“我也觉得他变得很古怪,可能是被重用了吐气扬眉所以变强势起来了吧。”
另一边厢,吕嗣荣和吕嗣行出了儇王府,两个人在漆黑的天际下吹着冷冽的风。
“哥哥,您看看萧季凌刚才那个样子,那么嚣张,往皇子身上淋茶还有儇王罩着,俨然就是另一个卫香生!”
“萧季凌变了,他真的变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以前从来不会这么骄横,现在和他们那伙人同流合污了嘛?”
吕嗣荣分明被吓坏了,他的脸上尽是彷徨、崩溃、无助的情绪。
吕依却逼走了萧季凌,然后马上重用自己,他的心情是矛盾复杂的。那么多天一直在思念,却见不到自己思念的人,这下子终于重逢,第一眼见到那人就一杯茶淋下来,吕嗣昭还在后面撑腰,他该怎么想?
吕嗣行劝解他道:“毕竟他现在身在儇王府嘛,这也是人之常情。环境变了,人自然会变,你就不要想那么多了。”
吕嗣荣低头一言不发地想了想,这伶人冒犯王爷那可是杀头的大罪,萧季凌不惜冒着杀头大罪也要如此,想必心里一定恨极了他吧?
一定要好好找个时间跟他单独聊聊,尝试将矛盾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