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球被击过球网,他也因为后仰过大连人带轮椅翻倒过去。
董茜唔地一声扯掉吸管,含着满口果汁来不及咽就跳起来扶他,却被易乘风抢先一步。
“说是专业的运动轮椅居然也会翻,我可是挑了最贵的一款呢!”她自觉跟这个弟弟大概八字不合,每次见面都要害他摔跤。
易乘风揉了揉晏羽的后脑勺,这种地面不至于摔伤他,但还是挺吓人的。
“没关系,这个比较轻,习惯一下就好了,我的驾龄还不够长。”他把毛巾递还给易乘风,CAO纵轮椅原地转了个圈,“我又不是从三层楼掉下来,你干嘛一副要哀悼我的表情?”
易乘风还在心里纠结轮椅驾龄的问题,慢慢就够长了吗,过一年就长一年,一直到生命尽头?他大步走到场边,用毛巾擦了把脸,捡起一瓶水仰头灌进去。
“易同学你球技不错嘛,周五还来吗?”
董茜之前一直都找俱乐部的教练玩,人家是拿钱哄这些大小姐开心的,很会拿捏输赢的分寸,不像易乘风这种野生选手招式蛮横这么有挑战,很对她不走寻常路的胃口。
“周五是除夕,我要跟爸妈一起去爷爷家吃年夜饭,就不来了。”
易乘风这两个月总是带晏羽锻炼身体,一开始是在室外投篮,后来天气越来越冷就拿了董茜的会员卡来这里打球。
董茜放了假从澳洲飞回来过年,觉得能把她这便宜弟弟诓出去运动的简直就是神人,非要借口送他过来看一眼。看一眼之后就按捺不住比武斗法之魂,跟易乘风打了一场,觉得特带劲,之后就每次都跟来。
晏羽倒是觉得她来也挺好,至少阿姨那边不会很担心地唠叨他,当然也可能是更担心了但是不好说出口,再者他体力有限,多个陪易乘风正常打球的人他也不至于特别无聊。
“跟老头老太太吃饭能有什么意思!夜里要不要出来放烟花?多叫上几个你们的同学也行,我等会开车去买!”董茜一贯秉持煽风点火凑热闹的爱好,让她憋家里嗑瓜子看春晚她能闷得撞墙。
晏羽知道易乘风家风传统,人家祖孙三代都完完整整的自然要凑在一起守岁,哪像他们这种没有传承也没人讲规矩的重组家庭随便过一下就算了。
“你别乱出主意了,找你那些朋友去玩吧,有老人家在肯定是讲团团圆圆的,谁闲着陪你疯。”
“他们都出去度假了好吗?!我有人玩的话干嘛找你们这群小屁孩啊!”董茜气鼓鼓地拧身往椅子里一陷,实在让人看不出她有多成熟。
晏羽把长羽绒服套在身上,嫌弃地用球拍戳她,“快点走了,别在这儿丢人。”
易乘风已经穿好了外套,走过来扶着晏羽站了一下,将羽绒服的下摆顺到腿上,又蹲下帮他将拉链扣子全部弄好。
“过了十二点吧,我能出来,你们那会儿睡觉了么?”
“不睡不睡!”董茜热烈响应,“大过年的谁睡那么早啊!一言为定啊风哥!”
啪叽!易乘风的后肩中了一记铁砂掌,起码用了九成功力那种。
易乘风:“……”
“走吧。”出门前,易乘风抬手盖上了晏羽的帽子,“你姐买烟花你还是别跟去了吧,她这状态好像自己随时都能炸。”
晏羽忍不住躲在围巾后头翘起了嘴角,露出来的一双眼睛也弯起来,“我不去,我一会儿等着你交作业。”
“你这次考得不够好,是不是因为被我耽误太多时间了?”
“没有,我有的是时间,就是为了照顾他们情绪放了点水。”
易乘风:“……”
三人在会所门口道别,董茜推着晏羽往自家单元楼走过去,“你同学人不错哦,你们俩平时谁收到的情书比较多?”
“……”
“他有女朋友吗?要不要我帮忙介绍一个?”
“无聊。”
“上次我买重了的习题集,你送给他不就行了?他算学渣吧,看着像——”
“你们学渣之间都带感应的吗?”
董茜隔空戳了戳晏羽的后脑勺,“你别以为你骂我我听不出来哈!”
“他期末考班里第二十二,你当年多少名?”
“晏小羽你信不信我直接把你从这推下去?”董茜站在上次摔伤他的台阶上威胁道。
晏羽晃了晃手机,点了下重播键,晏小羽你信不信我直接把你从这推下去?
“故意可比不小心主观恶姓大得多,你信不信今年你的红包会空?”
董宏杰对自己的独女肯定是万般宠爱骄纵的,打不得骂不得,唯一有效的管控手段就是经济制裁,董茜也最怕这个。
所以,反威胁成功。
***
梅川位于梅河的中下游,此地也因梅河得名。
二月正是梅河的枯水期,原本十几米宽的河道收窄成一条,河面结了一层薄冰,露出两边河堤黢黑粗粝的鹅卵石滩。
岸边的草木离河滩尚有段距离,因此这里成了新年燃放焰火的好去处。
易乘风和父母在除夕这天吃了早饭便去到爷爷奶奶家里过年,按着家里传统他们在下午四点左右吃团圆饭,夜里十二点的时候还要有一顿接神饺子,配上四荤四素八个凉碟,年年如此。
期末试考得好,易家今年过年又要比往年喜庆不少,易乘风陪着他爷和他爸喝了点酒,被四位老人絮絮叨叨地寄予了不少厚望。
“照着这个趋势努力努力,再有一年半咱家小风应该能进前十五或者前十,到时候体育大学肯定没问题,指不定还能考个梅川财经或者莲城邮电学院什么的!”苏享惠看着自家儿子越来越顺眼,连瞳仁都是乐的。
保守点儿的爷爷奶奶也连连称是,“咱小风就考个师范学院也挺好,将来在实验中学当个老师,现在老师待遇多好呀,一年还有俩假期,离我们这些老家伙还近。”
“你当光我一个人努力别人都原地踏步等着我呢?还前十前十五,可别对我期望太高,我怕到时候你们受不了打击。”
易培举杯跟儿子碰了一下,“还得谢谢晏家那个孩子,人家学习上没少帮你,改天请他过来家里吃个饭吧,上回也没好好招待一下。”
易乘风瞟了眼苏享惠,“招待挺好的呀,人家前脚一走我妈不就赏我一顿鸡毛掸子么?谁还敢来!”
“我打你是因为你跟人家学习么?!还不是你知情不报、故意隐瞒,早你怎么没说晏家的孩子又回梅川了,还跟你一个班。”苏享惠将坨掉的饺子翻了个面儿,“那孩子也挺不容易的,你要说跟人一块儿学好我还能拦着么!对了,他是不是马上就高考了?高三就不能帮你补习了吧。”
“你还打算赖上人家啊!明年我就自个儿学呗,肯定会拼一下,到时候争取考个莲城的大学,将来让你们也感受下大城市的生活!”易乘风说这话的时候,有种悲壮的孤勇,小晏很快要离开梅川这个念头有点难以接受,剩下一年的冲刺路段他得一个人走好,争取在莲城再见到他。
客厅的时钟报了整点,被窗外震耳的鞭炮声湮埋。
易爸爸和易妈妈站起身给爷爷奶奶行礼拜年,然后是易乘风站起身给四位老人一一行礼拜年,大家口中念叨着吉祥话,期盼来年生活安康、学业顺利。
“二十二名,真不错,爷爷奶奶封你个大红包,明年考得好还能再大!”
苏享惠特意从柜子里拿出一只纸盒,居然是打了包装的,“小风,这是爸爸妈妈送给你的,希望你今后一路顺利,走得踏踏实实!”
易乘风眼睛一亮,不用说他也知道里面装的什么!拆开那个娘兮兮的蝴蝶结,退下包装纸,掀开盒盖,里面果然躺着一双崭新的Puma足球鞋,竟然是炫酷的荧光绿!
“还好绿的是脚上不是头上。”易乘风百无禁忌地胡扯,踢掉拖鞋踩进去试穿。
“大小合适吧?”易爸爸很满足地欣赏儿子高兴的样子,“你妈特意拎着你的旧鞋垫去买的,给人卖货小姑娘熏够呛。”
苏享惠更是怎么看自家儿子怎么帅,“这颜色叫什么……氵朝!半大孩子都喜欢……我原来觉得太晃眼了,你看小风穿上还真好看!”
易乘风原地蹦了两下,笑出八颗牙,“谢谢爸妈,我以后不老踢球,等考完大学再狠狠踢。”
易培又给儿子的啤酒杯满上,“这眼看就十八成年了是不一样啊,我儿子长大咯,咱们争取多活几年好好享福吧!来,儿子,陪老爸干一杯!”
易乘风一饮而尽,“我跟阿迪约了出去放鞭,你们吃完早点儿休息不用等我。”
他扯着羽绒服就往外跑,苏享惠追着他塞过来一副手套,“可注意安全,手啊眼睛啊……早点回家!”
***
过了午夜,河滩上的人渐渐少了,董茜叉腰站在一块岩石上,比比划划地指挥着一干小弟摆放烟花阵。她今晚穿了件明黄色的面包羽绒服,挂了两只扇贝一样的大耳坠,远看十分显眼,像只即将腾空而起的孔明灯。
尹照坐在她脚下的石头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朝着河面丢石子,转头瞥了眼身后不远处董总的那个便宜儿子。
小孩儿长得的确好看,要不是腿坏了,估计捧一下轻轻松松就能进个二三线小鲜肉阵营。他自己那个花痴堂弟尹煦反倒跟个傻子似的对着人家小孩儿嘿嘿乐,又是递水又是陪着点焰火棒哄人家高兴。
董茜抬脚踢了踢尹照,“你那败家弟弟怎么回事?!让他离我弟远点儿,他什么人我又不是不知道!”
尹照点了支烟,根本没把这个当回事儿,嗤了一声,“你弟?说得跟真的似的。”
尹煦男女不忌他当然心知肚明,前段时间哭着喊着跑来找他帮忙给自己牵线搭桥,尹照懒得麻烦,推说等他茜姐放假回来再约,于是今晚还真有意无意地遇上了。
“法律都认可怎么不是真的。让他少打我弟主意,不然别怪我不客气。”董茜冲卷毛男招手,“点起来,从那边开始!”
“阿煦,去车里拿点凉茶给你茜姐去去火。”尹照皮肉半笑地盯着董茜看,算是帮他支走了自家的花痴弟弟。
面前河滩上的一排焰火渐次腾空而起,在半空炸裂成大团大团的各色烟花,此消彼长,炫极美极。
晏羽裹着羽绒服静静坐在轮椅里,手中捏着的一支焰火棒呲呲吐出明亮炽白的焰线,将他一张面孔映得瓷白生动,宛若浮烟中的皎皎仙子。
易乘风和刘开迪两人晃到河滩时,眼见的就是这样如画的一幕,周围晃动的人影仿佛都是融入夜色五官莫辨的背景,唯有晏羽能够牵引全部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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