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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刚接起来喂了一声，柯谣就压着声音用近乎命令的语气说：“把柯漾从那个什么选拔里撤下来。”

“谣谣？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呢？”对方倒吸一口凉气，不可思议道。

 

“妈！”

 

柯谣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大喊，但电话那头——他的妈妈杨烁呼吸却急促起来：“你现在真是厉害了！几天不回家也不联系，一打电话就训我，你挺有本事——”

 

“我一个还不够吗？！”柯谣烦躁的打断，叹气的同时，指尖都要发抖：“她才13岁——”

 

“13岁怎么啦？你数数你13岁前都上了几台卫视晚会啦？”

 

“所以我才不想让她像我一样！”柯谣忍不住放大了声音。

 

“柯谣，你搞搞清楚，我没有逼你回去当练习生！”

 

先是不可置信，杨烁说到最后，尾音微微颤抖：“你上来就这么劈头盖脸质问我，我最近……哪里惹到你了？”

 

“我跟你说的是，撤掉柯漾的报名。”柯谣再次深呼吸，尽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语气却半点没软下来——他见杨烁哭了太多次，已经很难被触动到了。

 

“你这么厉害，自己去想办法啊！”听筒里那个声音，让他几乎看到了杨烁跺着脚气急败坏的站在他面前撒泼耍赖。

 

“行，你不撤，我自己找他们撤！”柯谣终是忍不住大喊一声，没等杨烁回话挂断了电话。

 

对面四个人面面相觑，等到彻底没了声音，易晓知小声道：“是在……吵架吗？”

 

徐畅点点头，感叹道：“是吧……柯谣还会发脾气啊——”

 

游晃轻轻皱着眉头，疑惑道：“你俩同班一年都没见过？”

“我不是说过么，他太忙了跟大家都不太熟。平时话也不多，对人都挺客气。”徐畅说。

 

易晓知难得抓住了重点：“他是不是喊了声妈？是在跟妈妈吵架？”

说完又蹦下床，蹑手蹑脚的关上了宿舍门：“我们这样太像偷听了...”

 

游晃没说话，一边怨恨这隔不住易晓知呼噜只能隔住柯谣吵架的破宿舍，一边把班级群公告改成了：禁止用班级群进行无关拉票。

此时无声胜有声，社会哥一出手，群里瞬间没人说话了。

 

隔了好一会儿，柯谣才出现发了一句：

谢谢大家，我妹妹报错名了，不用投了。

 

他循着投票网页查到了主办方的电话，只有一个座机，知道这个点被接起的希望不大还是连打了好几通。

然后又打开了邮箱给对方发了好几封邮件，也没个自动回复。

 

这种失控的感觉很糟糕，明天还没开始，他仿佛已经看到杨烁到处给柯漾拉票，想尽办法让她的名次靠前一点儿，好得到一个曝光的机会，再跟对方建立联系，反复拜访——就像他最初那样。

 

柯谣从小一直是家里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多累都不会跟父母哭闹。

唯一提过的要求，就是别让柯漾也去当艺人，杨烁是答应了的。

 

电话挂了没多久杨烁发了几条语音，他这会儿才点开听。

杨烁的语气愤怒中夹杂着失望：

——柯谣你真讨厌，怪不得柯漾现在都懒得跟你说话。

——比赛是她自己想去参加的，你这样跟我发脾气我接受不了。

——不信你自己问她！柯谣你这个姓格不要怪家里人跟你关系不好。

——要不是我坚持让你当小明星，你爸当时生意失败根本就不可能还有钱挺过来！你现在也不可能过上这种生活！结果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来都怪我？他已经走了，你是不是还想气死我啊——

 

说到最后杨烁再次抑制不住的啜泣起来，而这些话于柯谣无疑是火上浇油,他坐在桌前沉默着，觉得快要喘不过气，表面却没做出任何反应，只有捏成拳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没有开灯，廊灯之外的半截身子被墨蓝的夜晚淹没，屋子里静的可怕。

沉默了半晌，柯谣忽然站了起来，哗得打开柜子门，抱了一大堆零食扔在了桌上，死死咬住嘴唇，看也不看的拆着包装，桌面转瞬变得一片狼籍，待包装已经拆无可拆，他才使劲儿抠了抠自己的手心，胡乱的大口吃起来。

 

就像是被饿了数天的乞讨者突然得到了救济那样，不留意外包装上的任何信息，反复着吃和拿的动作，狼吞虎咽，尽管他下午已经吃过饭了。

安静的深夜只能听到包装袋被撕扯和食物咀嚼的声音。

 

现在开个深夜吃播，会有很多人看吧。

他这么想着，心酸的笑了笑，手上的动作却并没有从喂食中抽离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情绪终于在食物的填补中逐渐平静，心理上的压抑与愤怒转移为胃部的肿胀感，好像随便挪动一下都会挤压到心脏。

柯谣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艰难的站起来打开宿舍门，寝室早已熄灯，对面也没有了光亮。

他一手撑着墙，缓缓往卫生间挪去。

 

502室的其他三个人已经睡着，游晃听到对面的开门声，犹豫了几秒，摸下床拿了根儿烟，也悄悄的出去了。

他没有直接去卫生间，而是关上自己宿舍的门后推开了柯谣的房门，借着手机的光亮迅速扫了一眼桌上和地上大量的食物包装纸和残渣，重新掩好了门离开现场。

 

柯谣正以要把胃挖空的架势吐的昏天暗地，火辣的、还泛着酸的感觉不断的袭击他的喉咙。咳嗽让他的胸腔剧烈起伏，连带着眼角都被激出了眼泪。

即便这样他也没忘记不断按下冲水键，在水箱每一次蓄满水的时候。

巨大的水流声掩盖的不止他催吐的声音，还有游晃刻意放得很轻的脚步。

 

柯谣靠在卫生间的隔板上，突然轻笑出声——给他写告白信的女孩儿一定没料到，她所谓的照进她生活中的光，让她戒掉了暴食催吐，自己却偷偷学来了这招解压。只是没用过几次熟练度太差，以至于吐的很吃力。

终于缓过劲儿来，他去水池冲了把脸，回了寝室。

 

游晃手机也没敢按亮，生生在两个隔间外等柯谣离开才点燃了手里的烟。

 

迷迷糊糊到半夜才睡熟，闹钟响了的时候，柯谣还以为是在梦里。直到对面几个人过来拍他的门，才惊醒坐起来，脑袋难受的仿佛有千斤重。

 

睁眼第一件事是打开昨天的网页，万幸，柯漾的名字已经不见了。

易晓知还在一边拍门一边喊他的名字，柯谣想说“来了”，张开嘴却没发出声音。

深夜作死，嗓子果然哑了。

 

叹了口气爬下床开门，几个人被他的黑眼圈吓了一跳。

直觉不能提昨晚的事情，徐畅脱口而出就是：“我CAO你干嘛了？改名叫嗑药好了。”

 

柯谣皮笑肉不笑的哼哼了两声，游晃直接进门儿拿了角落里的杯子牙刷塞他手里：“先去洗漱。”

柯谣接过来冲进卫生间，等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游晃一个人了，柯谣才发现他的黑眼圈也不浅。

 

“快迟到了我让他们先走了。”游晃说。

 

柯谣点点头用沙哑的嗓音吃力的说：“你也可以先——”

游晃掰着他肩膀把他转了个方向：“你少说两句，赶紧的。”

在柯谣迅速往脸上糊东西的时候还没忘补一句：“声线多变，适合当歌手。”

 

柯谣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游晃推他一把又说：“走了，本纪律委员特许你今儿下午闭嘴试唱。”

 

7.

距离放学还有五分钟，游晃收到了李英杰的信息。

——英年才俊：有事儿没？出来吃好吃的。

——游游晃晃：有

——英年才俊：？大周五的，有啥事？

——游游晃晃：练习为祖国庆生

——英年才俊：？？想看社会王为祖国庆生

 

游晃懒得理他，李芳在最后一节课结束前一分钟准时出现在了高二6班的门口，下课铃声一响，易晓知那猛虎出山式起身差点把柯谣蹶飞，所有人都没动，只有这位比赛负责人飞速冲到了讲台上。

 

要不是柯谣嗓子哑了，他真的很想问问易晓知为什么能对一个学校的庆国庆合唱比赛这么热情，尤其是在李芳转身在黑板上写了个《歌唱祖国》之后。

 

“老师，去年就是这首歌，咱们能换换吗？”

角落里开始有人抱怨。

李芳耸耸肩：“学校指定曲目，老师无能为力。不过—— ”

无意间望了望窗外，李芳冲站在门口的少年发出疑问：

“……同学，你找谁？”

“老师，我找游晃。”

游晃一看就觉得前门保安也该扣工资了。

李英杰这次倒是听话穿上长袖遮住了他的大花臂，可那一头金灿灿的头发在这所区重点高中里依然太过扎眼。

 

在游晃打算出去对李英杰进行思想教育的时候，李芳直接冲他说：“你进来等吧，我们合唱比赛排练可以参观一下。”

 

“谢谢老师！！”李英杰笑的露出一颗虎牙，进来硬挤到了游晃旁边。

 

“你他妈发信息就在我学校了吧！”游晃压着声音小声说。

“聪明，我家又没人在，我——”

李芳清了清嗓子，继续刚刚的话题：“虽然，今年依旧是这首歌，可是我们可以再加工啊！”

 

李芳眼神扫射教室，定格在了柯谣身上，让他顿觉不妙。

 

“比如，让我们未来的小明星柯谣同学前面儿领头，清唱一段儿什么的。”

我现在只能给你表演现场屠鸭。柯谣心里说，表面上也立刻摆手做出了拒绝。

一来他的歌唱恐惧并没有完全克服，二来，李芳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明显看到了易晓知脸上难掩的失望。

“你都出过单曲了，这种给班级加分的机会就不要推辞了好吧？”

为人师表一招道德绑架，让班里好些人都向柯谣投来期待的目光。

 

“老师，柯谣今天嗓子哑了。”游晃直接站起来说道，柯谣回头看游晃一眼，又冲着李芳连连点头。

 

“老师要不今天先让我试试领唱吧？”易晓知眼神顿时亮了。

“这样啊。。。”李芳扶了扶眼镜，对易晓知说：“那你先唱两句？”

易晓知开口，所有人才知道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清澈干净的男中音，吐字和音准也都无可挑剔。

说好的唱两句试试，也被他发挥成了一整段儿，但因为实在悦耳，所有人都没有打断，静静的听他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