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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那时候的耳光是他的切身体会，让他当下仍记忆犹新。母亲的歇斯底里，父亲的唉声叹气，以及他对过去和未来的茫然无措，都清晰地刻在他的每一处感官中。

　　他没考虑过没有过去的他算不算有缺陷，但是遇见穆珂鸣之后，他知道这个人在犹豫，可犹豫之后，穆珂鸣仍是慢慢填补了他的空白，这让他在这几年来第一次感到心安。

　　林未静静趴着，手上的笔脱离指缝，在床单上滚了几圈停了。

　　穆珂鸣不知道自己说了到底有多久，林未时不时的应答变为后来一声不响。穆珂鸣止了声，细细听着，在微弱的电流声中听到了那人轻缓绵长的呼吸声。

　　“今夜限定的睡前故事么？”穆珂鸣无奈地摇摇头，嘴角挂着笑，“晚安，未未。”

　　回忆像被藏进宝箱却置于生命角落的不愿意提及的过往，在穆珂鸣几乎要印象模糊的时候有人诱着他走近，吹开灰尘，他视若珍宝，曾不愿触碰，却轻易沉溺。

 

第16章 哪方面的可以？

　　穆珂鸣一直认为，如果那时不是林未主动招惹的他，他或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和一个男人有任何相互之间情感上的瓜葛。

　　只是，既然来了，他躲也是躲不掉的。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专情的人，至少他认同他的父母和自己的朋友对他的评价——情感淡漠且缺乏亲和力。

　　可即便如此，依旧有女孩在认识他的冷漠后仍是不认命地向他表露真心，一个接着一个，他无一不委婉拒绝。

　　高三学子学业繁重。放了学，穆珂鸣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唰唰地写着生物卷子。前一夜他被自家母亲缠着做了一夜的慕斯蛋糕，说是提前练习给父亲过生日时要用的礼物。

　　他从来挡不住母亲的心血来氵朝，认命似的真的打开手机查了配方陪着母亲一步一步地做。

　　母亲在废了一锅的奶油之后终于成功，而成功的代价就是穆珂鸣第二天在课上睡了个爽。

　　年级第一睡着了，课任老师竟然也都没好意思叫他，任他违规违纪，放纵宠爱得像是说一句重的话穆珂鸣就会碎了。

　　错过了早晨的课，穆珂鸣只能认命地翻开老师早晨讲写的卷子写一遍。刚写了两题，从教室后门进来了个人。

　　进来的是个女孩，浑身散着甜甜的香水味，径直走到穆珂鸣身边：“穆、穆学长，你、你现在一个人么？”

　　穆珂鸣余光瞥了一眼就收了回来，笔依旧唰唰地勾着abcd，没说话。

　　女孩尴尬地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学长，放学我可不可以和你一块……”

　　“抱歉，”穆珂鸣停了笔，女孩还没说完话，他干脆地断了女孩的念想，“我对你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没有特别想法”这一点，穆珂鸣说得隐晦，稍明白的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中学的女孩大多都是撞了南墙后立即托马斯回旋转头再见不用送的，便识趣地没再纠缠。

　　女孩来的快走的也快，不多时教室又只剩他一个人了。

　　小插曲扰了穆珂鸣做题的兴趣，校园广播在窗外的世界回响着，他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母亲在家里不知道是不是又在胡乱鼓弄什么东西，本想着在学校避一避也是好的，可现在不知道没了做题的兴致，倒不如回家去看看自家亲妈会不会把家给炸了。

　　他收拾东西背起包往后门走，手刚摸上风扇开关，见到后门站着个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矮个子。

　　穆珂鸣留神一看，发现是个熟悉面孔。

　　似乎叫做……林未？

　　那个敢在开学典礼脱稿发言的高一学生，似乎在那之后穆珂鸣就没再听到过他什么消息。

　　高三区域就像有个屏障，老师有意地让他们隔绝外界对高考来说无用的信息，穆珂鸣周身就像是在屏障中又立了个结界，生人勿进，消息屏蔽。

　　林未其实不算矮，只是在穆珂鸣眼前站着就稍显瘦小了些，但那双眼睛如他第一次见到的那般，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似的，直白坦率地看着他。

　　“找人？”穆珂鸣问他，“放学人走光了。”

　　“我找你。”林未与他隔着两步的距离，额头沁了薄汗，他用手背擦了擦汗，毫无铺垫地给穆珂鸣投了一个炸弹。

　　“穆珂鸣，我喜欢你。”

　　林未连名带姓，毫无预兆，直接就在穆珂鸣脑子里炸了花。

　　穆珂鸣挑了挑眉，心中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林未睁着眼在下方抬头看他，没有犹豫没有羞赧，赤裸裸地眼神倒是把穆珂鸣给看羞了。

　　这让他第一次在面对这样的情况下有些不知所措，两人相对着站了好一会儿，穆珂鸣尴尬地咳了一声，说：“那、那个，你这样有点突然。不过，还是谢谢你。”

　　一般说到这里，心思细腻的女孩都会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可穆珂鸣看着林未像是没听懂的表情，说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是可以喜欢你的那种朋友吗？”林未天真地问道。

　　穆珂鸣愣了愣，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失去思考的能力，回答道：“可、可以。”

　　“那我们再见！”得了穆珂鸣确定的回答，林未笑了，露出一边浅浅的梨涡，而后头也不会地走了。

　　“再见……”穆珂鸣手滞在半空，对着林未的背影悬了好一会时间。

　　后来穆珂鸣才知道，林未对他自己的那次表白竟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林然说喜欢一个人就去表白啊，要不然指不定哪天就被人抢走了呢。”当时的林未和他在食堂面对面吃午餐，嘴里嚼着脆骨响得嘎嘣脆，“然后我就去找你了呀。”

　　穆珂鸣一脸的难以置信，先是想着林然到底是谁，后又对林未这样清奇的脑回路感到震惊：“别人说了你就去做？”

　　“我觉得她说得有道理。”林未放下筷子，郑重地对他说，“我觉得有道理，就会去做我认为对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喜欢’究竟是哪种的喜欢？”穆珂鸣总觉得林未还太小，生怕他误入歧途。

　　林未没回答他，偷偷指着他们隔壁桌的那对小情侣，小声问穆珂鸣：“学长，那女生为什么要给对面的男生夹自己碗里的肉啊……”

　　穆珂鸣想都没想，直接回答了：“他们是情侣，女生喜欢他的男朋友，想对他好。”

　　“我也想对你好，”林未忽然笑了，把自己碗里的几块排骨全夹到穆珂鸣的碗里，对着呆住的穆珂鸣说，“而且，喜欢就是喜欢了，在学长这里还分种类的么？”

　　这一瞬，穆珂鸣被林未说服了。

　　或许是他思想老旧古板，又或许是林未的喜欢来得唐突直接让他一时适应不能，穆珂鸣在一段时间内竟然认真地思考过他和林未的关系该是如何地发展。

　　那天周末他和林未约好一起去市图书馆，下楼时正碰到母亲坐在客厅看电影。穆珂鸣只余光落了一眼，正巧卡在两个男人接吻的镜头。

　　母亲看到穆珂鸣的表情时，哎呀的一声捂着嘴嘻嘻笑了，没把电视关掉也没快进，只是笑着问他去哪儿。

　　他回了声“图书馆”，本打算走却又停在原处若有所思。

　　“妈，”穆珂鸣放下包，坐在母亲身边，眼睛没好意思落在屏幕上，垂眼问，“男人和男人，真的可以么？”

　　“你指哪方面的可以？”他的母亲扶额笑出朵花，一如既往地口无遮拦。

　　穆珂鸣一时不知道自家亲妈是什么意思，等明白后亲妈早已笑得前仰后翻。他的脸上瞬间一热，耳尖通红，逃似的抓起包就往外跑。

 

第16章 饱暖思

　　他的母亲从小在英国长大，对大多事情持有无限的包容态度，穆珂鸣在这样开放的家教中成长，品德虽没歪没折，却出乎意料的姓格内敛。

　　出门出得急，穆珂鸣站在家门口时用脸迎接了一阵凛冽的寒风，他受着屋外的大风，呲声缩了缩脖子，咬咬牙硬是不愿回去取围巾。

　　许是出门时瞧到那个镜头的缘故，穆珂鸣站在公交车里抓着吊环，无论睁眼闭眼，脑袋里全是屏幕里两个男人接吻的场景。

　　场景中没有丝毫情色气息，却让穆珂鸣烦躁。

　　下了车，穆珂鸣从站点缩着脖子慢慢走向目的地，到半路，前方晃晃悠悠地走着一个白色圆滚滚的身影，羽绒衣是白色的，围巾也是白色的，白色的针织帽下还窜出一小撮微卷的头发。

　　“林未？”穆珂鸣跟在后边，试探着唤了声。

　　前方的人有些迟钝笨拙，过了两秒才后知后觉地转过身，眼睛红红地对上穆珂鸣的眼，可怜兮兮的。

　　穆珂鸣哪里见过林未这样，一时慌了：“你怎么了？眼睛红成这样？”

　　“没什么，”林未揉揉眼睛笑了，“迎风泪。”

　　说着，林未忽然伸了手，指尖刚贴上穆珂鸣的脖子，凉得对方倒吸一口气。

　　林未咯咯地笑着，脸被冻得有些红，白气从嘴里呼出来：“冷不冷？”没等穆珂鸣回答，林未解下脖子上的围巾，踮起脚尖手一向上使劲就着惯姓把围巾圈上穆珂鸣的脖子，还嘻嘻说：“套住你啦。”

　　无心撩拨最为致命。

　　穆珂鸣一怔，想把围巾还给林未。只见林未把手揣兜里，躲了穆珂鸣抓他的动作，一溜烟给跑远了。

　　穆珂鸣拿他没办法，只能快步跟上。

　　两个人站在大门紧闭的图书馆前，对着那张公告愣了好久，才知道今天没开馆。

　　相视无言好一会儿，双方也没有各回各家的打算，穆珂鸣低头想了一会儿，问林未要不要和他去一个地方。

　　“是个书屋，人挺少的。”穆珂鸣告诉林未。

　　穆珂鸣和林未坐上公交时，车上只剩了一个位，穆珂鸣让林未坐了上去，自己则站在一旁。

　　人一旦重归温暖静下来时，就会深刻体会什么叫做“饱暖思- yín -欲”。

　　特别是随着车上的人越来越多，空气中的二氧化碳浓到令林未有些昏昏欲睡甚至已经头抵着穆珂鸣身体的时候。

　　好在穆珂鸣麻利地在拥挤的车内偏了个角度，要不然还不好说林未的头会抵到哪个地方。

　　林未向他表白已经是四个月以前的事，从那之后，他俩几乎课后都会一起吃饭锻炼泡图书馆，只是，林未越来越少提及他们之间的关系。

　　在穆珂鸣看来，如今他们之间更像是积极学习的学弟和热心助人的学长相互学习帮助的关系，要是评选十大感动互帮互助校友，他们俩绝对是最令人感动的——情侣都没他们能耗。

　　随时间推移，穆珂鸣愈发怀疑林未对“喜欢”这俩字有什么误解。

　　按道理来说，正常的暧昧对象要增进感情，相处中都是需要一些什么小情趣的，至少穆克明是这样认为的。而穆克明和林未的相处，一见面坐下就各自从包里掏出了各自的习题册和试卷袋，铺在面前开始低头写题。

　　各为年级第一还这么努力学习，真是感天动地。

　　穆克明带着林未到书屋，选了个角落的位置，两人坐下时下意识地又要掏卷子。穆珂鸣看着坐在眼前的林未，在心里抹了一把血泪。

　　四个月，他好不容易对某些方面能接受了些，林未却像灯油没了灯芯，一点火光也不给他。

　　他虽不愿意承认，但确确实实心里不平衡了。

 

第17章 抱抱我，我就不紧张了

　　感情这种微妙的东西看不透也说不透，你没法很准确地说是哪个瞬间彻底让之洞明心意的，但至少能说出是哪一瞬让之恍然发觉自己已经把对方放在心尖尖上的位置。

　　穆珂鸣细想过，似乎没有，似乎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