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如何追求佛系先生 作者:华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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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什么东西倒在他肩头。
他的肩膀触电一般发麻起来,只听祁凉迷迷糊糊中说,“对不住呀”又倒向了另一边,整个个人彻底趴在了椅子上,许白璧本想把祁凉拖到病床上,又怕惊醒了他,只好找护士拿了一条毯子,盖在祁凉身上。
这以后的三个小时里,他就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人看,修剪得干净利落的短发,一夜过去冒出青茬的胡须,和记忆里比起来更加尖锐的下颚线。
一种奇异的感觉渐渐浮上心头,眼前这个和记忆中已经有了变化的成年人,给了他无比熟悉的感觉,好像那些艰难的日子里,他常常想起的那个人,就是眼前的这个样子。
也是这样穿白衬衫,有些随意大大咧咧,偶尔不修边幅,看上去不靠谱,然而对身边人十分用心,会为了别人两肋插刀,一身江湖义气而无自知。
腿麻了一夜,许白璧站起来的时候有些吃力,支着椅子才站起来。医院的椅子年久失修,在成年人的力气下晃动起来,祁凉的眼睫毛陡了陡,随后睁开眼睛。
“要走了?这么早?”他看了眼手机,抓了抓成了茅草窝的头发,十分熟稔地问道,
“叫车了吗?”
许白璧点点头,
“我送你出去吧。”
车就停在医院门口,许白璧坐了进去,祁凉似乎还没醒过来,有些无措地看着他,然后皱着鼻子摆了摆手,“早去早回呀。”
许白璧心中陡然一空,车开走了,他望着后视镜里的人影,缓慢地点了点头。
早去早回,你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回来呢?他自言自语道。
祁凉一个人站在医院门口站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初夏的清晨还有些凉意,湿润的空气顺着衣领钻进来,四肢百骸都冰了一下,他这才清醒过来,望了望时间,揉着眼睛往医院对面走去。
虽然还没到六点,但是医院对面的早点铺子已经忙活起来了,老板光着膀子在店门口炸油条,旁边站着几个人在等,祁凉排队的时候掏出手机,发现微信多了新消息,点进去一看是一条好友申请,上面简简单单只有三个字“许白璧”。
他愣了一下,心里还没什么想法,手却已经点下去同意了。
许白璧的头像是一片花草,祁凉有些嫌弃,真土,随后又迫不及待地点进了对方的朋友圈。
空空如也,祁凉失望地退了出来,也说不明白自己期望看到什么。他百无聊赖地给对方发了个小黄人表情包,久久没收到回复,可能没空看手机。
拎着一袋子早点,祁凉突然有点后悔,想来许白璧赶航班是没空吃早饭的,也该给他买了带着的。
后悔也是无用,祁凉只能无精打采地进了病房,去找许望和葛寻煜。许望睡得天下太平,葛寻煜却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天花板,见到祁凉进来,他也从床上下来了。
“祁老师好。”
祁凉看他脸色不好,显然没睡好,一面犯愁,一面去推许望
“醒醒,起来了。”
许望抹了把脸,麻溜地起来了。
早饭以后,祁凉给许望叫了车,在后者不满的眼神中让师傅送到学校,至于他本人,则是向学校请了假,陪着葛寻煜。
虽说是陪,其实在葛寻煜眼里,祁凉大概也就是个人形摆件,话痨祁老师平日里滔滔不绝的本事都派不上用场,他着实,不知道怎么安慰别人。
而这种痛苦,也并不是一个陌生老师的几句开导就能宽慰的,祁凉留在医院,顶多也就是盯着葛寻煜吃饭而已。
能做的也就这点差事,因此祁老师十分尽心尽力,他先是去医院食堂转了一圈,对这些卖相不佳的菜色连连摇头,又跑到医院外面溜达好久,才千挑万选地打包了三个小炒和骨头汤回去,吃之前还不忘拍了个照片发给许白璧。
B市一向以堵城出名,许白璧下了飞机就打车去酒店,恰恰碰上了午高峰,公路上堵得水泄不通,司机笑呵呵告诉他,“半小时内肯定能走,堵多了,心里有谱”
这期间他接了个电话,
“许老板,听说您已经来B市了,怎么也不提前告诉一声,我也好给你接风呀。”
许白璧看着车窗外奔波不歇的人们,车窗上空灰蒙蒙的天空布满厚重而不会落雨的云朵,他实在疲惫极了,四十个小时里他只在飞机上睡了两三个小时,然而他还是用沉稳而踏实的声音回答道,
“我也是刚刚才到,齐老板愿意腾出时间,我自然愿意赴约”
“那说定了,晚上七点,我派人去酒店接你”
云云众生,奔波劳苦,为名、为财、为利,许白璧只求一个原本。他不辞劳苦,跋山涉水,殚精竭虑,一心只是想还许家一个原本,曾经的许氏玉器一家独大,他要恢复这声望,交还一个同样兴盛的白璧坊给许望。
从此以后,他便清清白白,再也不欠谁了。
挂了电话,许白璧看见微信消息,点了进去,一张三菜一汤的照片,他轻轻笑了笑,这时又来了一条新消息,
“记得吃饭。”
“好”他点了发送。
祁凉的微信头像是一张和张柏舟的合照,背景大概是在哪个酒吧,灯光有些暗,两人勾肩搭背冲着镜头笑,许白璧点开头像,放大,截了一半的图,于是祁凉肩上凭空多出一只手来,看上去十分诡异。
你是我的,许白璧看着照片,心中平静而坚定。
从他第二次在巷子里见到祁凉时,他就决定了,他要得到这个人。
许白璧修佛,佛家里有说法,今生的苦难是为了修来世的幸福,他想,他受了这么多的苦难,他不要修什么的来世,他只要今生今世,只要这个人。
他故意疲惫又狼狈地出现在医院,故意让祁凉看到,又把葛寻煜托付给对方,无非都是找借口和祁凉多一些牵扯,他要他们之间的因缘越来越深,再也分不开。
司机大概真有些经验,半小时之内,交通果然恢复了正常,很快就到了酒店。
酒店大厅里已经有人在等他了,远远看到就笑眯眯站起来,向许白璧走了过来。
“怎么来得这么晚?”来人自然地接过他的行李,交给一旁的酒店服务生。
这人西装革履,踏着一双锃亮的皮鞋,双手随意插在西服口袋里,眉开眼笑看着许白璧,他长得十分周正,只可惜一双桃花眼总显得为人不很正经,一眼望去总有多情种之嫌。
“堵车了。”许白璧言简意赅,脚步不停向里走,又猛地停下,皱眉看向身边人,
“谢二少提前来了几日?”
他原以为这场竞拍是临时通知,因此才如此匆忙,现在看来对方明显早就得了消息等在这里。
“别担心”谢飞冲他眨眼。“真有什么内幕我能不告诉你。”
“我也是和你一样,昨天才听说这场竞拍,只是恰巧在B市谈生意,因此早到了这里。”说着他又失笑,“你怎么疑心病这么重?”
许白璧没理他,独自开了门收了行李进了房间,谢飞刚想跟着进去,只见门毫不留情地关上了,他讨了个没趣,只好摸摸鼻子,转身走了出去。
许老板在生意场上八面玲珑,十分圆滑,实则是个极不好接近的人,更难亲近,谢飞打从在酒会上见了许白璧后,一心想和对方结交,处处讨好,然而收效甚微。
他自我安慰道,刘备三顾茅庐才请得孔明出山,自古今来,名士都是需要下功夫才能结交的,他的小女友是心理医生,看人一向很准,告诉他,许白璧本就是防备心重的人,并非只对他如此,谢二少为此也算得了宽慰。
但他为人爽朗,广交好友,因此着实不能理解许白璧的生活,这样单调,毫无亲近的朋友,他就不会寂寞吗?
第9章 第 9 章
“按理说这座玉雕原本就是你们许家的东西”齐晋把许白璧的杯子倒满,做了个请的手势,端起自己的酒杯,一仰而尽,把空酒杯倒扣在桌上。
看到许白璧也干了杯子里的酒,他才接着说道,“不过既然是公开竞拍,自然是要按公开竞拍的规矩来”他斜眼笑了一笑,“希望许老板不要怪罪。”
许白璧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淡淡笑着,然而他心里明白,对方既然故意提前约了他出来见面,必然是有所准备的。
他状似毫不在意道“公开竞拍,价高者得,理所应当,又何谈怪罪呢?”
齐晋笑了两声“看来许老板信心满满,志在必得,只是这次竞拍,魏家也派了人,以白璧坊现在的财力,怕是难以为胜呀”
许白璧没说话,
齐晋继续道,“无论是论齐家许家的关系,还是你我二人的私交,我是应当做个顺水人情给你的”
“我有心想把这座玉雕完璧归赵,只可惜没有个合适的名头”
齐晋此人,虽然也是书香世家出身,然而却是个野心外露,一身铜臭的地道商人,喜欢在酒桌上谈生意,有一种武夫脾姓,说话不爱拐弯抹角,喜好直来直往,因此也十分沉不住气,几句话下来,见许白璧不为所动,心里开始着急上火。
“我这里一门心思恨不得白送了玉雕给白璧坊,只是不知道许老板心里怎么想?”
许白璧不紧不慢拿起桌子上的水,把酒杯从里至外涮了一遍,倒了一杯绿茶,眼看着齐晋脸上渐渐有些不耐烦的神色,这才缓缓开口道,
“齐老板想找个合适的名头,也就是想加深和白璧坊的合作关系,不知道齐石行想和白璧坊在哪方面合作。”
……
许白璧从酒楼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了,天上黑压压的,一点星光都看不见,倒是这城市里的摩天高楼,商贸大厦,灯火通明,五光十色,彰显着这座城市似乎永不停息的热闹,欢歌达旦,你来我往,推杯换盏间暴露一个又一个欲望。
不过刚出酒店,他就收到了竞拍取消的短信,齐老板醉翁之意不在酒,此时目标达到,却也要安抚好其他来人,干脆把竞拍改成了酒宴,许白璧看了几眼,便把手机丢回到了口袋里。
齐秦胃口很大,开口便要插手白璧坊的一个大订单,齐石行原本是个古玩行,主营的是书画,这几年有心拓展,想在玉石领域插一脚,大概是凭着许家流落在外的镇宅玉雕,以为拿捏住了白璧坊这个软柿子,故意玩了这么一招瓮中捉鳖,向许白璧狮子大开口。
许白璧同意了,以白璧坊现在的资金来说,那笔订单本就很勉强,有了齐家的合作,解决了资金问题,也算是互利共赢。
何况齐秦大方地把那座玉雕送还给了他,完璧归赵,他应该高兴才对。
只是他脸上却不见半分喜色,自从经营白璧坊以来,他早就习惯了商场上的这些虚情假意,尔虞我诈,渐渐如鱼得水,得心应手,白璧坊如今发展得越来越好,在谁看来,都是要归功于许白璧,可他从没有为此感到喜悦。
比起事业,白璧坊更像是他的责任,终日背负着,让他竭尽全力。
偶尔的时候,许白璧甚至痛恨自己的成功,即便他还是会换上素衣,还是会在空闲时抄写佛经,每月初二雷打不动地去庙里,然而他知道从骨子里他已经是一个世故且擅于玩弄人心的人。
他痛恨这样的自己,因此看祁凉更觉得自己的卑鄙怯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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