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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主教冷笑一声，“虚伪。”他压低声音说，“你我都知道这世上根本没有神，那些不过是教廷欺骗世人的把戏，没有谁会比你我更清楚，怎么还在这里说这种假话？”

 

这就更有意思了，圣子笑道，“假话说的真了，就会变成真话。”

 

大主教皱起眉头，良久也跟他一起笑了，“也对，你说的对。”他说，“反正你已经要死了，再执迷不悔几天也没什么，都随便你。”

 

之后他们没再对话，克里斯在车内坐了一会儿，又出去了。

 

江无言待在车内，觉得有些事情也没必要想的那么明白，于是干脆不想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倒头睡过去。

 

天亮还是天黑跟他已没有任何关系，等江无言再醒来时，他已被转移到柔软舒适的大床上，他从柔软的床垫上起来，身边马上有人扶他站起来，为他脱鞋宽衣。

 

圣子的衣服比起一般人一定要华贵些，江无言第一次穿得这么闷，不适应的有点上头。

 

为他穿衣的婢女服侍好一切，又扶着圣子去用餐。

 

早饭应该准备的很丰盛，江无言能感觉到食物热腾腾的香气，牛角包，新鲜的水果都被放入盘中，这是圣子一贯的口味。

 

刀叉被递到手上，江无言刚想凭感觉瞎吃一阵子，唇边突然凑上来一勺热腾腾的热粥。

 

“我来喂，你下去吧。”是大主教阴魂不散的声音。

 

他叫退随侍，坚持把盛粥的勺子抵在圣子唇边，一定要看他吃下去才罢休。

 

江无言满足他，反正吃不吃，结局都是一样的。

 

用完饭后，克里斯还是没有走，他坐在原地，用一锤定音的语气突然说，“圣子，今晚，红莲之火会为你燃起，你期待吗？”

 

江无言擦擦嘴，“不怎么期待。”

 

克里斯说，“待你点起长明灯，下一任圣子很快便会诞生，你将于火中洗净一切罪孽，怎么可能不期待呢？”

 

江无言不想理他，克里斯却没打算就这么轻易的放过这次说话的机会，他告诉江无言，“介时，你在乎的人也将陪你一同葬身于火中，为了方便，我已将他抓起来了，罗斯是吗？真是个平庸的名字。”

 

椅脚划出刺耳的噪音，江无言起身质问，“你做了什么？”

 

“把他请到地下接受主神的审判而已。”克里斯不在乎的说，“今天早上刚到，现在不知怎么样了，可能还留了口气在吧。”

 

没闲心听他再说下去，圣子扶着桌面，几乎是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克里斯在他身后嘲弄似的笑了，随后他端起锅中剩下的粥，粗鲁的喝了一口。

 

等江无言在侍女帮助下到达阴暗氵朝湿的地下监狱时，罗斯的情况比他想的要好不少，只是身上多了几道疤，人还算精神，感觉还剩了不少口气。

 

但到底被上过刑，他躺在牢中那张灰旧的木板上，江无言凑近了摸来摸去，还是心疼不已。

 

“没事的。”罗斯安慰他，“你看，我这不还活着，也没出什么的大篓子。”

 

他从婢女出要来药膏，一点一点，小心翼翼涂抹在罗斯的伤处，麻麻痒痒的，有点十分舒服。

 

伤口实在多，江无言深吸一口气，问他，“是他们抓你回来的？”

 

恶徒摇头，“我自己回来的。”他说，“本来打算潜入内部把你掳走，没想到刚进两道门就被捉住了。”

 

江无言叹气，“蠢死了。”

 

罗斯笑道，“没死就没事，还能顺便看看你。”

 

他这么说觉得自己有点害羞，掩盖般的转移话题，“你之后打算做什么？有计划吗？”

 

江无言摸摸他的头发，好一会儿没说话。

 

罗斯问，“没有吗？”

 

江无言摇头，“有一个。”

 

他朝身边的婢女招手，低语几句，对方十分了然的出去了一段时间，再回来时手上多拿了两把钥匙。

 

她用这两把钥匙分别给罗斯手脚上的环铐解了锁，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出去了。

 

江无言随后把他从床上扶起来，低声说，“从这里出去，左拐有个地下通道，不用上楼，你一直往楼下走，走过两个十字路，就可以出去。”这是之前婢女提供的路线，江无言选择相信。

罗斯不认同他，“你要我走？你怎么办？”

 

江无言说，“我们身份不同，我在这里没人会对我做什么，你走之后，我会再想办法脱身。”

 

罗斯不信任的看着他，“真的？”

 

“不作假。”江无言握住他的手，把他往外推，“你先出去，只要你保住了姓命，其他事情都不重要。”

 

罗斯让他推动了两步，没立马走，而是转头问道，“那出去之后你要做什么？你来找我吗？”

 

江无言脸一僵，“不一定。”

 

罗斯有点生气，站在原地没有动。

 

江无言知道他在意什么，纠结片刻还是选择了妥协。

 

“我如果出去，一定过去找你。”他说，“所以你先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这样我找到你的时候，就可以直接住下了。”

 

罗斯天真的相信了，傻乐道，“你跟我住一起？住多久？以后还来教廷吗？”

 

“不来了，出去之后就不回来了。”江无言郑重的说，“我跟你住，要住就住一辈子。”

 

罗斯站在原地被甜言蜜语熏得晕乎乎的，构想出那些美好画面，他目光炽热的看着如此鲜活的圣子，低头眷恋的蹭蹭他的脖子，终于一步三回头走了。

 

走了就好。

圣子站在恶徒待过的牢里送别，他坐在那张木制的床板上，直到送罗斯离开的婢女返回，他才起身，准备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警告各位，不要去吃榴莲味的乐事，看到就要远远走开，那口味已经不是小怪兽那个级别的了，而是哥斯拉那种的，如果你没有超人的心理素质，千万不要作这个死。

 

 

 

 

 

第60章 长明（8）

 

长明（8）

 

当夜晚来临时，教廷已做好一切准备。

 

地点在每日朝圣的广场中央，一条由篝火铺出的大道，正准备迎接他的主人。

 

圣子行至道前，搀扶他的女侍自觉两边退开，没有人帮助，他身上穿着最圣洁的祭祀服，厚重的衣摆直拖到地面，发出轻微的摩挲声。

 

耳边也有细微的说话声，听不太清，一条大道直铺在脚下，他只管笔直向前走，不必回头。

 

走过这节路，圣子踩上第一层楼梯。

这是祭台。

 

祭台上燃着巨大的篝火，众人非常清楚那火的用处，它将洗涤罪孽，将要把世上最美好的人进献给主神。

 

那是圣子，他是人民的信仰，也是随时可以为这份信仰牺牲的人。

 

伴随诸多炽热的目光，江无言脚步一抬，跨上了最后一层阶梯。

 

想必他现在离火盆不是很远，已能感受到那份炽热。

 

克里斯大主教在一边扶住他，慢慢将他引上更高处。

 

“很快，一切就会结束的。”在无人注意的地方，他悄悄对圣子说，“主神不会拥有你，不久之后，你的一切还是会回到你身边。”

 

江无言没有理他发神经，倒是异常赞同那句话，的确，马上就要结束了。

 

他被克里斯扶着登上木制高台，几乎与月亮持平。

 

莹润的月光将他周身铺满，在这片圣洁的光幕下，大主教宣读祭词。

 

耳边不远不近的诵读声划破沉闷，圣子知道，当这些无聊糊弄人的东西读完后，自己也将从高塔一跃而下，结束一切。

 

等死的时间是很漫长的，其实本身并没有那么长，当大主教发言完毕，台下所有的围观民众，红衣主教们纷纷下跪，一齐为主神祈福时，就到了江无言应该跳下去的时间。

 

他应该跳的。

 

圣子向前迈了两步，走到高台的边沿，只要再稍稍出去一些，他便会如众人所愿般死去。

 

就像是他的出生，他的喜好，他的姓格，他的朋友。

 

他的一辈子都如民众所期待的那样进行着，现在死也要那么死。

 

一股不甘的情绪在圣子心中缓缓酝酿，所以明明一步即可结束，可这一步，他无论如何迈不出去。

 

也根本没必要迈出去。

 

江无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如果想死，千难万难也要去死，要不想死，阎王老子找上门来，他都不一定能妥协。

 

更别提是这些抱着虚无缥缈信仰不撒手的普通民众，江无言扯了扯衣服，想按原路从高塔上下来。

 

才还没转身，一道响亮的质问声便从台下人群中高高提起，对象并不是他，而是那些愚昧放民众。

 

“你们在做什么！”是罗斯急到破音的声音，与之相伴的是他急促的脚步声，江无言听到那脚步朝自己而来，气势汹汹，动静很大，估计一路上解决了不少圣教众。

 

他走过圣子走过的通道，踩上圣子踩过的祭台，最后一把推开大主教，上了木塔。

 

江无言就站在原地等他，等他过五关斩六将，朝自己而来。

 

有人在台下高喝，“有人劫持圣子！”

 

更有无数刀剑铁器出鞘相磨的声音。

 

罗斯拦住江无言的肩膀，一直站在他身边。

 

这感觉其实不差。

 

江无言想，现在也没糟糕到哪里去。

 

下木塔时，有人拦住他们，是大主教。

 

大主教问圣子，“你还打算到哪里去？”

 

江无言理所当然牵起罗斯的手，“跟他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