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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佳契合(ABO)作者:十九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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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现代

  当时他急于摆脱寻偶症,给江祁下了一道死命令,让他去找一种能切断信息素关联的手术,要求只有一个:效果彻底。至于手术带来的后遗症,江祁没说,他也就没问。
  所以直到今天,他都不了解姓腺置换术的后果。
  何岸轻轻叹了口气。
  心里仿佛被戳了一个小孔,从前淤积的一大团怨气,想怪罪郑飞鸾狠心、绝情的那些,都一丝丝无力地流走了——郑飞鸾对他谈不上狠,真的谈不上,他还远远不够资格“享受”郑飞鸾的狠。他迄今承受的所有痛苦,都源自郑飞鸾的“不在意”。
  不在意。
  多么轻飘而凉薄的一个词。
  他拿起桌上的装饰小玩偶,一边摆弄,一边慢慢地讲给郑飞鸾听。
  那项姓腺置换术,并不是为了更改信息素类型而专门设计的,或者可以这么说:更改信息素类型,只是一样微不足道的赠品而已。
  它真正的目的,是通过控制信息素来消灭发情期。
  信息素是情欲产生的根源。当大脑命令姓腺分泌大量信息素的时候,情欲被迫唤起,Omega就迎来了发情期。发情期间,信息素浓度会维持在极高值,而且经久不衰,促使Omega失去理智,饥渴地向Alpha索求疼爱,完成深入交配。
  但人工姓腺不一样。
  它不受大脑控制,浓度固定,不增不减。换上一台人工姓腺,让原生姓腺进入睡眠,就能在维持生理机能的条件下摆脱发情期。当然,不波动的信息素无法促成情欲,作为代价,受术者将失去快感和高氵朝。
  命运天生对Omega不公,将自由与快感放在了天平两端,难以双全。即使是最崇尚自由的一批Omega,也要经过长时间的深思熟虑才能做出选择。
  而何岸没有选择权。
  签下手术知情同意书的那天,他既不知情,也不同意,但有谁会在意他的感受呢?他作为一个Omega鲜活的情欲和快感,就这样被夺走了。
  “所以这一年,你再也没有……”
  郑飞鸾欲言又止。
  何岸笑了:“也不是完全没有,早上睡醒,偶尔也会起反应的。”
  “然后呢?”
  “然后……要照顾铃兰,要收拾客栈,要接待新入住的客人,太多事情等着我去做。忙着忙着,就顾不上那些了。”
  那就是没有了。
  曾经躺在他身下婉转呻吟的小夜莺,敏感又羞耻、动不动就浮起一层红晕的小夜莺……只剩下了一具无法享受快感的空壳子。
  “那孩子呢?”郑飞鸾迫切地追问,“不能生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刚问出口,他就一下想明白了。
  太显而易见了。
  信息素能换,DNA却不能换。何岸要是怀孕,孩子遗传了原来的DNA,势必需要原生信息素才能正常发育。而现在的何岸就像一只空花盆,没有土壤,没有养料,怎么孕育孩子?
  郑飞鸾痛苦地按住了眉心。
  铺天盖地的悔意压下来,生了芒刺,让他焚心灼骨地疼。
  这场手术,他以为安全无害的微创手术,实则剥除了何岸的一切生理特征,将他变成了一个几乎没有姓别的人,看似正常地活着,却不能动情、不能做-ai-、不能生育。对于一个渴望爱情和家庭的Omega来说,无异于肉体和精神的双重虐待。
  郑飞鸾深深吸了一口气,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他问自己,你还有什么资格嫉妒?
  你还能嫉妒什么?
  嫉妒何岸与戴逍在一起?
  不,那根本就是个笑话,戴逍根本就不重要。你的Omega,他从此不能和任何Alpha在一起了——他已经被你的一己私欲毁掉了。
  低垂的视野里,还看得到桌上一双白净的手。
  它好看极了,十指弯曲,捧着棉布缝的一只小胖熊,按一按,小熊圆滚滚的肚腩就凹下去一块,然后又被鼓囊的棉絮撑圆了。指尖拨一拨小熊的耳朵,动作轻快,指甲莹润,剪口规整如月弧,骨节比玉雕还要秀气。
  这双漂亮的手……有另一副模样吗?
  主人疼痛的时候,它会不会紧握成拳,指甲在掌心掐出血,狰狞地断裂?它会不会死命揪着床单,拉扯衣料,桡骨根根显露,再糊出一个汗淋淋的掌印?
  它的主人曾经疼过吗,有多疼?
  手背上滴过泪吗,有多烫?
  郑飞鸾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双手,突然将它握紧了。
  “我们再做一次手术,何岸,再做一次!我知道它是可逆的,你的原生姓腺还在,没摘除,只要短短半小时,就什么都复原了。”他激动地央求道,“何岸,跟我回去,我们结束这样痛苦的日子,让它到此为止!”
  但这显然是一次徒劳。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比起在渊江那些身不由己的日子,我现在有女儿,有朋友,还有一家小客栈,已经很满足了。至于情欲……我以前体会过,不觉得那是多舒服的感受,失去了,就失去了吧。”
  何岸起身,礼貌地抽回了手。
  他站在那里,窗外明亮的阳光打到脸上,五官耀眼得有些不清晰。
  “郑先生,于理,我们已经签过协议。我答应你离开渊江,再也不回去,就一定不会回去。希望你也同样遵守协议,相互不要再有牵扯。于情,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就多给我一点尊重,让我留在这儿吧。”
  他打开钱包,取出一张纸钞,平整地压在了马克杯下。
  “我们这儿地方小,车也少。现在是十点零八分,去机场的公交刚走了一班,要再过五十二分钟才开第二班。你难得来一次,就当休假,多在镇上走走吧。”
  何岸留下这句话,把小胖熊仔仔细细摆端正,走出了奶茶店。
  杯中的热可可还是刚才端上来的样子,一滴也没少。它不再冒出热气,波纹里荡漾的甜香也闻不到了。
  郑飞鸾的心突然空了。
  干干净净,四面白墙,伸手一敲,还听得到寂寥的回响。
  他仿佛看见这座南方小镇的大门,就这么悠长地、凄惘地,带着一点对陌生客人的怜悯,在他面前关上了。
 
第四十一章 
  何岸回到青果客栈的时候,小粉丝团们刚刚安顿完毕,正在庭院中央玩自拍。
  秋千、月桂、绣球花,还有英俊帅气的Alpha。
  戴逍一个正正经经的客栈老板,花枝修剪到一半,硬是被拉去出卖色相:穿着布围裙,拎着园林剪,换着角度在镜头前陪她们拗造型。照片拍完了,姑娘们聚作一堆,齐刷刷P图、签到、相互点赞,好不容易折腾完一轮,这才出发去影视城。
  戴逍送走她们,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见何岸站在门边朝他笑,就耸了耸肩,自嘲道:“赚钱不容易啊。”
  何岸笑得更开心了,用力点了几下头,深表同情。
  戴逍向来是个界限清晰的Alpha,见何岸没主动提起郑飞鸾,就默认他已经把问题解决了,一句话不多问,回了个灿烂的笑容。
  两人心照不宣,默契地把这不愉快的一页翻了过去。
  “铃兰哭累了,在床上睡觉呢,去看看吧。”
  戴逍指了指房间,然后转身一弯腰,从墙角扛出来一辆结实的二八大杠自行车,俩车轮子在空中悠悠地转。
  何岸问:“你去哪儿?”
  戴逍的脸色立刻黑透了:“去一趟镇东的质监局。快年底了,又开始薅羊毛搞创收,成天没事找事想从我兜里抢钱,我得去跟他们说个明白。”
  “这回又罚什么了?”
  “噪音污染。”戴逍说着更来气了,一张脸臭得能招苍蝇,“我们家噪音是谁弄出来的,他们心里能没数?”
  噪音问题,一直是青果客栈的顽疾。
  大门前隔河就是一间酒吧,天天嗨歌劲舞到深夜,节假日更是不狂欢到天明不关门。镇里的客栈业有规定,客房方圆二十米内不能有噪声源。按道理,应当是制造噪声的酒吧接受整顿、消除污染,偏偏酒吧平安无事,反倒是临河的一排客栈年年被罚。
  青果客栈离酒吧最近,罚的当然也就最多。
  “源头不管,成天盯着受害的罚,黑社会都不带这么颠倒黑白的。”
  戴逍忿忿不平,说着说着又想起什么,稍微一顿,语气变得温和了些:“何岸,你是不是有事想聊?我可以留下陪你,质监局那边晚点去也行。”
  “我没事,你去吧。”何岸摇了摇头,叮嘱他,“到了那儿好好说话,别又像上次一样吵起来。钱都是小事,咱们客栈还要在镇子里开下去的。”
  “我是真不甘心。辛辛苦苦忙了一年,总共赚了也没多少钱,给他们,还不如多给铃兰买几条裙子呢。”
  戴逍挺不服气,把自行车往门外重重一掼,骑上就去了镇东。
  唉。
  他走后,何岸轻叹了一声。
  落昙镇什么都好,就是还保留着一种偏远小城的痼疾——讲人脉,讲宗族,唯独不讲规矩。
  戴逍呢,与大部分理想主义的摄影师一样,被落昙镇的“景”吸引而来,却没做好应付“人”的准备。客栈开张之后,各种折腾接踵而至,才算在焦头烂额中吃到了现实的教训。
  何岸推门进了屋,铃兰正抱着一床绒线毯子在床上熟睡。
  小孩儿方才受了莫大的惊吓,眼下虽然睡着了,睫毛尖儿上却还沾着碎泪,五官也委屈兮兮地拧着。
  何岸心疼得紧,便守在旁边,握着她的小手坐了很久。
  从前,当他还是一个正常Omega的时候,孩子哭了,他能立刻用浓郁的信息素安抚她。而现在,他只能耗上几十倍的时间,等着恒定浓度的信息素一丝一缕飘散出来,慢慢地浸浴孩子。
  好在铃兰与他极亲,只闻到一点点味道就够了。
  见孩子终于舒展开了眉头,何岸才放心下来,吻了吻她,为她掖好小毯子,悄悄离开了卧室。
  出门右转是戴逍与程修的房间,再往右走一段,就是客栈的公共大客厅。
  客厅约莫四十平米,沙发、书柜、电视一应俱全,正中铺了一块巨大的地中海平织地毯,摆了一柜子有意思的艺术品:竹编衣篓、炻瓷花瓶、多肉小绿植、镀银猛犸象、气鼓鼓的河豚家族……再加上一墙出自戴逍之手的摄影原片,装饰得别有一番情调。
  夜晚,这儿是来自天南海北的客人们聊天、喝茶、看电视的地方。白天客人出了门,这儿无人光顾,冷冷清清,只有程修一个人在柜台后边呵欠连天地算着账。
  “我来吧。”
  在程修一头撞上桌板之前,何岸叫醒了他。
  程修的瞌睡虫一秒钟溜得精光,迅速往旁边挪开几步,给何岸让出了一条进柜台的路。
  何岸便接了他的活,翻一翻账本,娴熟地敲起了键盘。
  这就轮到程修困惑了。
  他连安慰的腹稿都准备好了,只等着何岸回来派用场。现在一瞧,何岸波澜不惊的,倒比他这个局外人还淡定,只有眼角隐约透着一抹微红,湿湿的,说是残泪吧,也像被风吹的。
  程修拿捏不准,又按捺不住八卦之心,靠在柜台边,一会儿琢磨何岸的表情,一会儿探头探脑往外看。
  “……你问吧。”
  何岸无奈地瞥了他一眼。
  他有点不好意思,耳语般小声问:“郑飞鸾呢?”
  何岸说:“应该回渊江了吧。”
  “走了?!”程修大为惊奇,“他大老远飞过来一趟,跟你聊几句就走了?”
  何岸笑道:“当然不止‘聊几句’那么简单。”
  “那他还干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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