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扬比较倒霉，上来就是高空戏，吊着威亚从山上飞下来。
趁着程扬还在吊威亚，小野躲到高导身边蹭了一下暖炉，喝了口热姜茶，冻僵了的身子有了些许暖意。
下一幕虽然是程扬从山上飞下来，但他落地的时候，他们几个苦逼还得在雪地里等着。而且威亚这玩意控制的不是完全准确，落地的时候经常不在点上，时刻准备着重拍。
拍完了程扬在高空俯视战况的一幕，准备飞下来，地面演员就位。
小野喝完姜茶，深吸一口气，认命的走到指定的位置。
不同于他们这些在雪地里滚过一轮的苦逼，这位一直站在高处看戏的大反派一身华服，不染纤尘。
威亚一拉，程扬飞身而下，黑色的披风翻飞，愈发衬托得身躯修长，俊逸非凡。
小野仰头望着那个向他飞来的男人，他多年前一眼钟情的男人，他心心念念这么多年都无法忘怀的男人，他努力奋斗一切都是因为他的男人。
这个男人，从高高的山上跃起，朝着他飞过来，像是要飞进他的怀里。
小野露出一种得偿所愿的笑容，虔诚的伸出手——你放心，我接住你。
一声响彻山谷的“卡！”，随后是高导气急败坏的咆哮：“小野你搞什么飞机！笑你妹啊笑！会不会演戏啊……”
骂了足足三分钟。
刚刚程扬那段也不能用，他看到小野冲他笑的时候，怔了一下，如出鞘寒刀般杀意逼人的气势一下就散了。
看小野被骂的狗血淋头，他一句安慰都没能说上，一边活动一下手脚，检查一下威亚，又被重新被吊回山上。
小野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在脸上拍了几下，警告自己：不许再犯花痴！
程扬再跳，没落到定位；再跳，空中翻了；再跳，起步动作失误；再跳……
小野扶着太子，站在下面，仰着头，看着程扬不停的跳下来再被拉上去，再跳下来，再拉上去。
这一个镜头程扬反复拍了八次，终于过了。
下了威亚，程扬走了两步，膝盖一软就跪在了雪地里，小野立即奔过去扶住他，扶起程扬的时候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遭了，是不是又要重拍一遍？”
小野迟疑的看向导演，导演终于开恩，允许大家先把午饭吃了。
第41章 拍摄进行时（一）
小野的戏服沾了泥水还有血浆，还有些湿，脱下来找了个衣架挂着晾一会，随手拿了件军大衣裹在身上。
程扬坐在暖炉旁也裹了件大衣，不过没有脱戏服。助理帮他领了盒饭过来，打开准备吃的时候才发现小野还没饭吃。
小野紧了紧衣服，一时有点懵，昨晚开会看到高明泽就傻了，开会说了些什么都没注意。今天拍戏太赶，现场兵荒马乱的，谁还注意到他没领盒饭呢？而且，要去哪里领呢？
这时高明泽进了屋，手上拿着两个盒饭，“嗤，就知道你肯定没饭吃。”一边嘴上很嫌弃的说着，一边递了一盒饭给小野。
小野接过来，端了个凳子坐到暖炉旁，安安静静的吃饭。
高明泽也跟了过来，“你助理呢？杭小嘉不在你是打算把自己饿死么？”
小野这才后知后觉，杭小嘉呢？平时都是杭小嘉跟着，他从来不操心吃饭的事情。
“杭小嘉临时有点事，都这么大人了，也不找个助理。”
小野差点噎着，把饭咽下吸了两口气，说到：“助理管天管地还管人拉屎放屁，太烦。”丝毫没有顾忌程扬以及身边助理的感受，说完不够还补了一刀：“你不也没有助理嘛。”
程扬默默的扒着饭，在心底吐槽：导演没助理很正常啊，导演没吃饭，多的是剧务后勤给他送啊。
不过有高导端坐中间，程扬想和小野聊会天的计划又泡汤了。
吃完饭高导叮嘱了一句，“抓紧时间休息，下午开场就是你们两个的打戏。”程扬一听顿时觉得日月无光，聊天什么的，还是等晚上收工了再说吧，真的要抓紧时间休息。扭头一看，小野已经拉了一张折叠椅裹着大衣进入半睡眠状态了。
不由得在心里叹道，这小子真好养，不挑食，吃完就睡。
程扬也没睡多久，刚吃过饭，而且天气又冷，即便是在棚里面，也睡不安稳，只是躺着放松了一下。
不一会便起来热身拉筋准备下午的打戏。
没多久小野也起来了。他的状态比程扬好很多，上午他一直都在地面打，没有上过威亚，身体也早就活动开了，这会只要稍微准备一下就行。
有过一上午兵荒马乱的经验教训，下午戏还没开始，整个剧组就进入了一种如临大敌的状态。尤其，下午是打戏，双主角对决的打戏。
现在许多流量明星都不愿意拍打戏，又苦又累，还特危险。实在躲不过必须要拍就用替身了，拍起打戏来总是反反复复，不是动作学不会，就是打的不到位，要么叫苦叫累，全组人都跟着一块折腾得筋疲力尽。
出乎意料的是，这二位没啥名气的男主，打戏是意外的利索，武指讲一遍，他们就能跟上，默契也好，全程没有出什么岔子，一条过。
哥俩顺利把打戏拍完，接下来一幕就是师弟武功不敌师兄，被师兄打成重伤，任然不肯放弃，以自身为盾，缠住师兄，让太子逃走。
文戏，好过，拍完就能收工吃饭，洗个热水澡回被窝里面暖和一下了。工作人员都开心极了，那么，问题来了，真的能这么顺利收工么？
浑身是血的师弟，强忍着身上流血不止的伤口，一步步爬向师兄，抱住他的腿，哭喊：”“师兄，别走！回头吧，我们一起回家啊……”
看完这个镜头，有人在心底悄悄欢呼了一下，准备去收拾东西——动作，表情，台词，细节，都到位，真是两位没得夸的好演员啊。
然而，高导的一声呵斥如九天惊雷，“滚回去，重新爬一遍。”
这是，没得收工的意思了？
小野真的就滚了回去。本来就粘满了泥泞和血浆的衣服这么一滚更加落魄，脏的看不出原样，刚刚爬过的痕迹也被滚没了——真比后勤还好使啊。
“道具，给他身上加血包，一会爬的时候要停几次，注意给特写。”
听到导演吩咐，工作人员立刻动了起来。
小野重新爬了一遍，中间停了两次，一次捂着伤口喘了口气，一次是吐血，然后抱着师兄的腿说台词，这次嘴里留着半口血，拍出来的画面更是凄美。
哦也，可以收工了么？
“滚回去，重新爬一遍。”
“不行，再爬一次。”
“再爬。”
……
眼瞅着天已经开始黑了，小野还继续在雪地里爬着，衣服和头发都被雪水浸湿粘在身上。
小野整个人有些恍惚，迷迷瞪瞪的往前爬着，只记得他要去拦住那个人，不能让他走。
终于抓住他了，紧紧的抓着，虽然很徒劳很无力，他依然用尽了全力去抓着。他还在说什么？他不记得了。
“卡，过了。”
听到这一声犹如天籁，全组人几乎要热泪盈眶了。几个人上前七手八脚的把小野拉起来，有人给他盖衣服，有人给他擦头发，有人给送上他热姜茶。
从地上站起来的小野从状态里出来了，伸手挡了一下工作人员的衣服和毛巾，只接了热姜茶，一手的血浆，抓的杯子上到处是血手印，“后面还有一段，拍完了再收拾。”
程扬在雪地里站了一下午，此刻也僵了，进屋解了一下冻，下面的戏是他的，师兄踢开师弟去追赶太子。这么一个镜头最终播出大概不到五秒钟，但是想在高导眼皮子底下满意，不知道要拍多少次。
而且，他过不了，小野就得继续。
剧本在此处，是师弟一次次扑向师兄，声嘶力竭的哭喊，师兄则双目赤红，声音嘶哑的咆哮。
但现在高导很明显是不满意剧本的效果，要的是无声胜有声，师弟重伤，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也要困住他，台词也是梦呓般的。他难道还是按照原剧本的描写继续咆哮么？
看起来像个神经病一样，完全不搭。
“卡。”程扬NG了四次，导演让众人休息，把他叫过来，耐着性子给他讲戏，“你表现得稍微急躁了点。”
程扬点头，他确实老想着他不过就会连累到小野，莫名有些浮躁。
“师弟是安泰一手养大的，化外仙人一般的师傅才不会理会这些俗务，捡了师弟回来就丢给安泰了。从小生活在山上整日同飞禽走兽打交道的安泰终于有个伴了，如获至宝，把小师弟当成心肝宝贝来疼爱。
面对他最疼爱的师弟，已经重伤了他内疚不已的师兄，更加下不去手再度伤他。
你再仔细琢磨琢磨，给你三分钟找一下状态。”
程扬看到小野坐在暖炉旁，精神恢复了一点。之前小野那场戏比他上午吊威亚还要难，吊威亚只是体力活，小野在雪地上爬了那么多个来回，一直不停的哭，眼睛都是肿的。脸上的妆也没擦，嘴边还粘着血浆。
这么一个弟弟，就算犯了天大的错，也是会原谅的啊，怎么会舍得伤害他呢？
上次程扬因为谣言的事情误会了小野，对他冷漠了一点，他就敢从医院拔了针头直接飞到你面前晕给你看。对着这么个弟弟，有些宠溺，还有些无奈。还能咋地？最多打一顿呗。
内疚，宠溺，无奈之后，在复仇、夺权与师弟之间摇摆挣扎，最终轻轻踢开师弟，决然离开。
拍了两条，终于过了。
高导招手把小野叫到身边，“接下来小野，你不用照着剧本‘绝望的看着师兄远去，发出绝望的嘶喊’。师弟被打得快死了，血都留了一地，哪里还有力气去喊。被师兄踢开的时候，你已经心死了，躺在雪地里，合上眼，落泪。准备长镜头，你多躺会。摄影师这边特写之后升高拍全景。”
小野点点头。
要拍全景，周围的工作人员还有杂七杂八的设备等等，全部都要清理干净，工作人员马上动了起来。
这一镜非常顺利，一条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