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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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常友沉默,电话两端同时安静了下来。
董贸易这是在威胁他。
就算不是多了个沈俊彬,他也早就不打算再跟这个傻逼合作了。钱,他是绝对吐不出来的,私下收的钱他早已拿去交了新房的首付。
因为多了这笔飞来横财,再加上售楼小姐的房产投资论,也为了拥有一套更体面、更拿得出手的房子,他一咬牙,签下的房型比原来计划的大了近一倍。房子面积大了,月供自然水涨船高,几乎是他工资的90%。在明泉的工作再怎么不如意,再怎么让他伤心伤肺,他也绝对不能丢。
“你说这个有什么用啊?”付常友幽幽地说,“你去哪里花一次的钱,人家能包你终身业务?嗯?我当时的意思是,只要你还在明泉供货,咱们就互相照应。现在你的车能进地下库门吗?对不对?”
“付经理,你们年会高峰期马上就到了,这些东西都是要用的。”董贸易道,“在我这里压着一两个月,拿到你们那里一天就消耗了!根本不会超过保质期。”
付常友跟他扯皮扯得口干舌燥、着急上火,懒得再多说无意义的话。
他用最后的耐心道:“别说一天消耗,就算是一餐能消耗,我也做不了主,那不还是等于零吗?我看你就是懒,想挣钱又不想费工夫。你别跟我说没用的了,该找谁找谁去,实在不行,路边的小餐馆那么多,现在又快过节了,你临时雇几个跑腿的业务员按批发价出,一个月的时间怎么也不至于销不掉。具体往哪儿好销,你比我明白。抓紧时间吧,行吧?”
平安夜活动结束,付常友感觉自己累得去了半条命,嘴里起了两三处溃疡,嗓子也哑透了。徐瑶瑶不知在忙什么,信息没给他发,电话也没给他打。
他提不起劲儿来联系,几次摸上手机,都劝自己不要再寻求施舍。
倒是沈俊彬想起他来了。
付常友被一个电话叫到了餐饮办,沈俊彬将一封举报信推到了他面前。
他拿起信看了没几行,见错别字连天,就知道是谁写的了。好在他早有准备,从前每次在姓董的那里进货,他都要确保进货单和厨房的申请单一一对应,连个计量单位都不差,也总是刻意等到厨师长和行政主厨都签了字,自己再签。这样看起来采购什么食材酱料、从哪儿采购都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只是代管西餐,对厨房里的事一窍不通,走个流程而已。
除非那姓董的不想混了,拿着单据和转款证明亲自跑过来一笔笔对账,否则绝对查不出来问题。
“沈总,这是什么意思啊?”付常友气定神闲地把信推了回去,“好像是要诬赖我?错字太多了,看不太懂。你信吗?”
沈俊彬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说起来,付常友很少见到沈俊彬笑,只有在真正的VIP客人或大领导到店时才能见到个一星半点。平时沈俊彬对待同事绝对不符合“见面微笑”的员工行为要求,他看起来甚至不像是个干餐饮的。
干这行哪能不笑脸迎人呢?
和这个疑问相似的,还有他每次看到总办那两个秘书时的疑惑——凭什么员工守则规定,女员工应穿酒店统一发放的丝袜,而她俩就能凭心意穿灰色的、棕色的丝袜?
为什么没人出面管束这些人?
那些条条框框的规定是否为他而设,而别人早已在规矩之外展翅翱翔?
沈俊彬盯着他,连眼都没眨,从身边抄起了一个文件夹,不客气地摊开,一扬手丢了过来,差点打在付常友脸上。
付常友感觉不妙,顾不得翻脸作色,低头一看,只见沈俊彬用紫色荧光笔划出来了几行。
时间各异,物品名单各异,但供货负责人无不是董洪宇。
“别浪费时间。光是我临时找的旧报表,就有这些。”沈俊彬冷着一张脸,严厉的目光使他无处遁形,“我可以暂时当你是一时糊涂,先不把这件事往上报,但我不管你有什么困难,必须在31号之前把钱全部还回来,否则我只能如实如数报给杨总、杜总。到时可能会内部处理,也可能会移交公安、法庭相见,你想清楚。今天我就先给你放半天假,去想办法。”
姓董的不接电话,后来直接关机了。
付常友站在莲花大道的路边,回望了一眼明泉。门卫岗门前有几个保安刚刚结束巡逻,从电瓶汽车上下来,正要进屋取暖。
他们围着酒店巡逻一圈,到站了,进屋了。
他呢?他还有多久才能穿过这片极寒,到达温暖的终点。
付常友的父母没有多少积蓄,他也没有可以借钱的亲戚,压根就没办法可想。好在他并未把钱拿去挥霍,买了的房子还在手里放着,这是硬通货。他坐在公交站的条椅上搜索借贷公司,目之所及,每一个的口碑都好得虚伪可怕,仿佛借了的钱不用还一样。
明知道那些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他犹豫再三,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和数个借贷公司的业务员轮番谈了一个下午,付常友几乎已经决定好去找哪一家了,但在被冷风吹成冰雕之前,他心头闪过一念:不对啊。
按沈俊彬那话的意思,即便自己现在去借高利贷,把这笔钱补上,他也顶多是不报案而已,可还是会按公司规定追究相关责任。
到时他房子没了,在酒店的职位更不用想了,最轻的处罚也得是降职通报。
降职,通报,他在这儿还能干下去吗?
沈俊彬不找董洪宇的麻烦,只找他的,分明是柿子捡软的捏;说暂时相信他是“一时糊涂”——都证据确凿了,还说什么相信?
沈俊彬这是想先稳住他,把钱追回来,再将他一脚踢出明泉!
他们两个打从一开始就八字不合,只能你死我活。现在,沈俊彬要置他于死地,说不定还能顺便捞一个处理历史问题及时有效、为酒店挽回损失的褒奖!
打得一手好算盘!
夜里。
付常友眼见着沈俊彬提着快餐盒走进了那个小区。
加班到现在,收餐时随便吃两口也饱了,况且宴会和自助餐厅收餐后,不适宜二次销售的、客人没动过的菜和点心会下放到员工餐厅,给加班和夜班的员工当做加餐。
沈俊彬如果自己住,没必要特地买这些。
虽然付常友始终没亲眼见到盛骁从这道大门走进走出过,他也不是很懂男人看男人的眼光,但想一想,能让沈俊彬这个时间特地赶来幽会的,恐怕也只有盛骁了。
教训他的时候人模人样,其实自己私底下的这些勾当,还不是见不得光?
该怕的人到底是谁?
历城夜里的气温在-10摄氏度以下,付常友酝酿了一整个晚上,终于远远见到沈俊彬走了过来。他的双腿已冻得近乎麻木,缓了好一会儿,才从避风的墙角站起身。
他掐算得分毫不差。
地上有他随手丢的一枚明泉工牌,成功吸引了沈俊彬的注意,他双目猩红地扑上去,对着沈俊彬一阵乱打,边打边吼:“你和盛骁的事我都拍下来了,再找我的麻烦,咱俩谁也别干!”
当天,付常友正常上班。沈俊彬没有出现,他也一个电话都没接到。
他想,原来那家伙吃硬不吃软,学乖了。
他心情非常好,特地去前厅转了一圈,和徐瑶瑶在工作之余来了个几分钟的小约会,接着又到门卫岗的小屋里和保安随口扯了几句——就是这间小屋,昨天对他而言还带着一丝可望不可及的静好,今天他不就回来了吗?
第二日的晨会,总办秘书例行汇报缺席人员。说到沈俊彬时,她道:“餐饮部沈副总监,病假。”
杨德瑞作为上司,开口补充了一句:“身体不好,住院了。”
除此之外,一整个早晨再无人提起此事。
付常友平静的外表下满是担忧。他昨天早晨冷过头了,手脚不听使唤,打完之后自己也不知自己究竟用了几分力、下手是重还是不重。
沈俊彬不会被他打废了吧?
很快,他又生出了愤怒——为什么没人好奇沈俊彬得了什么病?为什么杨总监探病归来,也没有要追究他夜不归宿的意思?
只要有有心人查一查客控系统的记录,就能轻易得出沈俊彬一个月中有几个晚上是在611住宿的结论。这绝对是严重违反外派经理人规定的行为!
付常友在心底冷笑。
毫无疑问,在场的杨总监、杜总和胡总都在维护沈俊彬。
袒护他的原因,付常友也不难想到,无非是因为那是个会念经的和尚,会赚钱。
也许在他们的年末考评中,一纸超额完成任务的报表胜过数位同仁的好评,毕竟业主要的是效益,管理公司提供服务,本意也是为了赚钱。
付常友对于“公正”二字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他打开手机,没用多久就翻出徐瑶瑶在洗衣房发给他的那张照片。
师范路的公交站旁边常有穿着袄、袖着手的人,袖缝儿里夹着一个本子,不时冲走过的人摇一摇,问:“要号不?要号不?”
付常友买了张未激活也不需要身份证信息的临时手机卡,用该手机号注册了个邮箱,将沈俊彬和夜值经理关系非同一般、经常夜不归宿的事用最大的恶意添油加醋了一番,并着那张照片一起,发到了百翔管理公司的举报邮箱里。
做完这一切后,他将卡抽出来,丢进了车站旁的垃圾箱。
第100章
陈暮:“这是不是你写的?”
屏幕中央有一放大到不能再大的照片, 会议桌边的几个人一齐看向沈俊彬。
沈俊彬:“……”
说起来,他好久没亲眼见到这张纸条了。
他忙时没心思惦记风花雪月,闲了就马不停蹄地直接去找盛骁本人温存, 这纸条对他来说虽然意义重大, 可主要是作为一个里程碑在那放着,还不至于让他每天拿出来烧香拜一拜。
他只记得这张纸在他“某一件”衣服里躺着, 具体是哪一件,他记不清, 但肯定不会无缘无故长腿跑了。
盛骁画的这个心……第一眼让他怦然心动, 第二眼他心氵朝澎湃, 第三眼他已在宇宙遨游,可他稀罕的同时也没因此失去正常的价值观,知道这个在别人看来恐怕太幼稚了, 多见于早熟少年情窦初开时私定终身的契约,令人哭笑不得。
想到自己如今这把年纪还被人一张小纸条就勾走了魂儿,背地里乐得疯疯癫癫,沈俊彬多少有些汗颜,尤其是在他哥的面前, 他难以启齿。
陈暮当他默认了, 问:“这张纸你丢在哪儿了, 还有没有印象?”
沈俊彬:“我写完就折起来了, 没乱丢。”
陈暮今天说话的语速较上次来时明显要快, 沈俊彬估计他哥是在一堆事务里硬抽了个空过来的。为避免浪费时间,他尽量冷静地回忆道:“我记得我把它放在我西装左边的口袋里, 后来一直没拿出来。”
考核小组的几人互相交流了几句,组长谨慎地开口道:“写举报信这人能清楚说出你每次离店和回店的时间,甚至知道你下午精神不好,中午要回房间午休多久。能掌握这些消息,可见绝对不是外人。”
他调出举报信,道:“我们刚才商量了一下,这人要么是客务部的,能通过客控系统看出你房内有没有人、什么时段在房内,要么是餐饮部的,是你身边关系密切的同事,所以清楚你什么时候在岗。你住院的原因只有杜总几个人知道,其他人到现在都以为你生病了,他却直接说你在外寻衅滋事,是打架斗殴入院……”
陈暮抬手打断他的分析,直截了当地问:“有目标吗?”
“还不是太确定。”组长双手递上一份名单,指着一处道,“目前来说,我们几人比较倾向于这一个。”
沈俊彬快步走到会议桌首席,俯身看着那个被圈出来的名字皱眉:“付常友?”
“不确定也不要紧。”陈暮说,“先调他的通讯记录,再查所有他经手的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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