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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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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都市情缘

  “沙龙。”沈俊彬说,“郑州海棠暨洛阳牡丹文化节餐饮创新沙龙。”
  参加餐饮沙龙,又住在这儿的,那多半是个小厨师。
  盛骁住的房间按照双人标准间格局布置,但洗手间的洗手池是水泥砌成再包上瓷砖的,水龙头是左右拧且在规定时段内才出热水的。屋里用的木制家具和电视都是过去招待所、宾馆之类的场所使用至少十年以上淘汰下来,或者维修后外表不美观,不适宜提供给客人的旧物。
  百翔每个月会组织两到三次沙龙会议,其中除了高级管理人员来交流经验外,总得有一些人负责实务CAO作。譬如餐饮创新沙龙吧,得有几个厨师长在台上演示,也得有人端盘子、打下手。
  重要人才都被安排在百翔北京总部的五星级酒店里住着,只有经理级别以下的员工才会被安排到宿舍楼来住。
  餐饮部的毛头小孩儿们,盛骁见得多了。没事就喜欢斗斗地主、通过各种游戏约同城的小妹儿睡觉,哪怕是扫个雷也能扫得津津有味,对手机的着迷就跟沈俊彬方才玩游戏的劲头一样。
  这人脖子上戴了条银链,或许是铂金链,当然更有可能是合金甚至铝合金,总之是戴了这么一条银色的链子吧,链上坠着两枚光面的指环。这个款式是十年前台湾某偶像剧流行时年轻人中最时髦的饰品,上到珠宝店下到路边摊都有售。不过……戴到现在,就有点儿“土”了。
  好在他身着无印风的白色T恤,衬得整个人干净且明亮,外面穿了一件灰色的长袖亚麻衬衫,袖子挽起一截,衣服软软地塌在他身上,勾勒出年轻的肩和臂膀。
  除了这条项链的审美盛骁不敢苟同之外,沈俊彬其余地方看起来还是挺让人舒服的。
  盛骁的体内有两套情绪系统,分而治之,互不相扰,无论他在内心腹诽地何其之欢,外表上都绝对看不出来。
  沈俊彬依旧热情,充分的自我介绍过后,实在无言可寒暄了,两人四手才终于分开。
  严格说来,这还是盛骁第一次近距离亲密接触除明泉国际会议中心之外的百翔员工。
  他们公司里陌生人见面都是这么不见外的?
  二人坐在各自的床上,左一句右一句地断断续续聊了一阵儿。
  听说盛骁参加的是经理人培训,沈俊彬没有无礼地问出“你怎么刚入职就能参加”之类的话,只是问了些课程安排和进度。盛骁一再提醒自己切勿交浅言深,但也耐不住孤零零住了几个月,谈话间自觉不自觉地流露出了星星点点的小委屈。
  他嘴上把门儿的时候控制的流出量是“一点儿”,谁知积少成多,积沙成塔,沈俊彬不一会儿就听懂了。
  听明白后沈俊彬哈哈大笑,看透红尘般地仗义直言说:“培训班里那些人都是中年危机,看到你这么个青年才俊和他们跻身同列,当然没有好脸色。管他们干嘛?这一期结束你回你的历城,百分之百升职,至少是大堂经理或者客房主管。他们还要留下参加考试,谁知道有几个能考得过呢!”
  总算有人说句宽心的话,盛骁感觉自己几近倾覆的世界观又回来了。
  不止这一句,沈俊彬句句处处都向着盛骁,两个年轻人很快聊得热火朝天。不经意间一瞥镜子,盛骁发现自己笑得脸都有些泛红,这是到北京几个月来从没有过的感觉。
  他心叹道:不能再跟这小伙子聊啦,再聊下去互相之间就连对方家底存在哪个银行和七舅老爷的住址都知道了。
  盛骁随手拿起一摞自己打印装订的课件资料翻翻看看。
  见他要学习,沈俊彬自觉地保持安静。
  那段时间培训班正在讲处理客人投诉实例。要知道这去投诉的不光是内宾,还有外宾,而盛骁最大的障碍的就是英语。每每看到不认识的单词,他恨不得立刻滚回礼宾部去开车门提行李。
  他把不会的词跳过去,小声而艰难地试着读出来:“The food you……嗯……is not……嗯,色……斯……斯图……斯图马……斯图马吃……”
  沈俊彬是真的一直很安静,没说话也没出动静,可他不看手机了,一手支着头,侧身躺在床上光盯着人看。
  盛骁眼角的余光早已留意到,被他盯得心里有点发毛,一转头,沈俊彬奉上一个早有准备的微笑,并且大方地对他说:“你该念的念出来,没事儿,不用管我。”
  真是见鬼了。
  盛骁心说:我要是会念,我还在这儿拼“啊喔呃”?
  有些疑问在他心中盘桓数月之久,若是问班里的其他人那绝对是自讨没趣,但沈俊彬似乎很健谈,盛骁在他面前相对来说好开口一些。
  “小沈啊,”盛骁的年纪比沈俊彬稍大一点儿,“你知不知道你们店里的主管啊、经理啊、值班经理或者总监,他们英语的四六级都过了么?”
  一听他喊自己,沈俊彬睁大了眼示意自己认真在听,听完后仔细想了想,迷茫地摇摇头道:“不知道,我没听人说过。”
  盛骁如释重负:果然,那个狗丨日的培训导师危言耸听,人家天津滨海这么发达的地方还不硬姓规定英语的事儿呢,小小历城哪里有那么多外宾?
  就算真来几个外宾,也不一定让他撞上嘛,对不对?
  沈俊彬又说:“我们店里要求经理级以上管理雅思6分。”
  盛骁:“……”
  这真他妈的非常不友好。
  盛骁破罐破摔把书一合:“去看电影吗?”
  在被经理人培训班的同学们孤立的日子里,盛骁已经将附近商业区的地形摸得熟透了,什么新天地、CBD万达、国贸等等。
  他找了家电影院。
  斟酌了一下放映时间和座位,盛骁指着一张海报问:“看这个可以吗?我好像听人说过,还行。”
  他们头顶上是一大排的荧光灯箱,每个灯箱表面贴覆着一张电影海报,灯箱底下站了一溜儿的“望天猴”。许多情侣紧密依偎成匪夷所思的超高难度姿势,娇嗲黏腻地商量着看什么电影。
  不时传来的“哼哼嗯嗯”声,让人怀疑他们其实是在挑选开什么主题的房。
  沈俊彬连头也没抬,直接冲盛骁笑了一下,回答:“成,就看这个。”
  他的目不转睛和言听计从让盛骁联想起自己五六岁的时候。
  当年在村口的小卖部里,一群小伙伴们一人挑一袋自己想吃的小零食抱在手上,亮晶晶的小眼睛眨呀眨地纷纷望向盛骁捏着钱的小手。
  于是盛骁自觉做东,掏钱买了两张票以及饮料、爆米花若干。
  影片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画面精彩,套路熟悉,不用费什么脑子就能看懂。那场的观众零零散散,盛骁和沈俊彬又聊满了两小时,这次真是除了存款和祖上埋在哪儿之外都聊了。
  二人更加相熟。
  熟到什么程度呢?熟到第二天盛骁下课后见习完回到宿舍,沈俊彬拿了两张票在他面前一晃,没征求他的意见,直接勾着他肩膀:“走。”
  那天《复仇者联盟》刚刚上映,影院座无虚席,看完已是半夜一点多。
  两个脱了西装不过是大男孩的年轻人一人拎着一瓶啤酒坐在朝阳公园路边的椅子上,不时碰个杯。
  旁边是个垃圾桶,身后就是711,喝一瓶,扔一个空瓶。
  盛骁的酒量还算可以,啤酒的度数也不高,几瓶下肚离醉还远,但在视觉盛宴的冲击之后一点儿酒精就轻易麻醉了他的神经,让他心情彻底放松了下来,仰头靠在椅背上。
  他心想:去他娘的绅士淑女吧,老子从小到大什么时候遭过这么多的白眼儿?
  “美国队长,身材真牛逼,是吧?”沈俊彬也仰头靠在椅背上,似乎还在回忆刚才的剧情,“等回头有空儿了我也练练去。哎那演员叫什么来着?”
  作为一个和见过的单词都只能相顾不相识的人,盛骁怎么可能记得住老外的名字?
  他自动跳过这一问,闭着眼说:“亚洲人练不成他们那样的,睾酮素水平不一样。”
  酒精到底还是魔鬼,盛骁拍了拍自己,明知不该说轻浮的话,可还是说出口了:“我这样的,才是亚洲人民标准身材。”
  他学着沈俊彬的说话语气,刻意拖长了“我这样的”几个字。
  这话不是盛骁吹,很久之前他就知道他注定是不会是只柔弱的小鸡。他从小就比别人长得高,胳膊腿儿修长,长辈见了他没有一个不欢喜的。
  刚进大学校门那阵儿,他也曾有过一丝怀疑,他时常深沉地思考人生,疑心自己以后有可能会成为一个“文人”——拿本本记录仪器数据,用蘸水的钢笔在灯下写字,每天伏案进行精确设计,郑重地在安全生产薄上签名。
  只不过后来野鸡大学亮出真正的实力,狠狠打了他这个想法的脸,让他知道:哦,不会的,他没什么好写的,现在给他个本儿他也不知道哪个空该填什么。
  于是在大学三年多的时间里,他和同学打球、踢球,巩固了他青春期茁壮成长的成果。
  沈俊彬不见外地上手捏了捏盛骁的肩膀和上臂,仿佛库房验收贵重的耗材一样,仔细极了。
  检验完毕,他说了一句:“真好。”
  察觉到身边人说话的声音朝向自己,盛骁睁开眼偏过头。
  沈俊彬的眼睛内双,眼皮很薄,微醺中轻轻眯着。如此近看,有一种男人鲜少流露的温柔倾泻而出。
  与盛骁四目相对,他的眼睫像蝴蝶翅膀,微微颤抖。
  沈俊彬的手搭在盛骁肩上始终没有拿开,对视片刻,他笑了一下,说:“外国人呢,就是‘块儿’大。真要说长得怎么样,我觉得没你好看。”
  后来的很多年,很多个不眠的深夜里,盛骁都会不由自主回想起2012年那个初夏的夜晚。他总结了一下,对于他的失足,百翔的企业文化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因为他每天进出都能看见那几条标语:礼貌地注视,提前预知客人潜在需求并给予满足。
  由此可以推知,交替闪烁的楼体灯光映照下,沈俊彬看了他多久,他也回视了多久,沈俊彬在想什么,他也想到并且做了。
  其次,首都的城市风气也应该为此负责。
  如果都像思想保守得过分的历城一样,街头巷尾随处可见“文明劝导员”,是不可能任由两个男人在当街的长椅上接吻的。
  再者,当年北京的地价还是不够高。
  否则快捷酒店怎么能就开在马路边呢?
 
第6章 
  那一年,盛骁二十三岁。
  在所有男人的幻想中,有着没有科学依据却无比坚定的信念:我是最硬的。
  别说给墙打洞了,就算是凿井穿山打石油也不在话下。
  当盛骁倒吸着凉气彻底清醒过来时,他已经知道躺在自己身下的不是一个女人,他要深入交流的也不是他该进的地方。现实无情地告诉他,他硬起来并不能怼穿墙,他连人都怼不进去。
  不止是阻力太大导致前路渺茫,沈俊彬咬紧牙关却仍止不住的压抑痛呼也让他于心不忍。
  男人不是下半身的动物,至少盛骁不是,他的下半身是聪明又感姓的。它会辨别场合以及捕捉对方的心思,知道什么时候该挺身而出,什么时候该安分守己。
  沈俊彬明明疼得身体不住颤抖,却没开口喊停,也没有让盛骁滚下去,只是兀自将脸别到一旁的枕头里,偶尔实在无法忍受了,才发出一丝痛苦的呻丨吟。
  和方才享受口舌之欢时沉溺的神情天壤之别,他甚至不愿意露出脸让盛骁看到自己眉头紧锁。
  盛骁想息“事”宁人了。
  可沈俊彬的手又在他身上贪婪地抚摸。
  皮肤的触碰毫无阻滞地传达着人与人之间心底的情意,盛骁觉得沈俊彬似乎正在他身上索取什么东西。
  不会是山盟海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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