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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飞接过文件，大致看了一看，在后面签下名字，却没马上递还给兰陵，“是不是中午吃到了芝士酸奶，所以沉不住气想来看看我的态度？”

　　兰陵彻底被击败了，什么委婉，什么拐弯抹角，什么套话，在陆飞面前简直是玩笑。

　　“嗯……”兰陵只能承认，“那个酸奶……真的是你跟餐饮部说了？”陆飞还是那么微笑着点点头：“是啊，不然他们怎么会知道你喜欢。”

　　“不，我的意思是……”兰陵简直要语无伦次了，“真的是因为我？”

　　陆飞又点头：“是因为你没错。隔了这么久才开始供应你喜欢的酸奶，扬扬应该不会多想了吧。”

　　兰陵看着他，说不出话了。如果非要找一个词形容他此刻的感觉，应该就是害怕。

　　这个男人真的很可怕，你只要站在他面前，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就已经被看穿了。不需要套话，不需要询问，兰陵所有想问的话都被他轻描淡写的回答了。那意思就好像在说，你想知道什么我就告诉你什么，你不必跟我玩心眼儿，不是一个层级没法玩。

　　“可是……到底为什么？”兰陵觉得自己不能什么都不问，既然陆飞并没打算有丝毫隐瞒，那也就没必要转弯抹角了。

　　陆飞的手指轻轻敲了几下桌子，应该是在思考该怎么说，“嗯，为什么呢？其实我也想了很久，原因是什么……也许是，蛮喜欢你的，所以想照顾你？”

　　蛮喜欢你的，而不是“我喜欢你”，这个微妙的差别，兰陵在心里咂摸了一会儿，“就是像对待弟弟那种喜欢？”

　　“嗯……大概吧。”陆飞皱了下眉， “不然呢？你是我弟弟的男朋友，我总不至于要抢他喜欢的东西。那样做哥哥太不像样了，”说到这里他又微笑起来，略带着玩笑的口气说，“那个浑小子，哪里是我的对手啊。”

　　对，就是这个，这就是兰陵从中午一直到此刻心里最最难受的原因！陆扬很浑、霸道任姓孩子气，经常伤害别人却不自知，可是他很简单，不会耍心机更不会尔虞我诈。这么一个人，对于把他带大的那个聪明的冷静的强大的哥哥而言，想要欺负岂不是太容易了。随随便便打个小小时间差，就让独占欲极强的醋王陆扬完全没了戒心，还乐呵呵的帮兰陵拿酸奶过来……这算什么啊？

　　想起陪陆飞睡的那天，自己骗了陆扬，而陆扬还得意洋洋的说自己不敢骗他，并且也再没追问过……兰陵就越发觉得自己好像背叛了他一样。这些让兰陵觉得备受折磨，可那个使得他莫名其妙不得不“背叛”陆扬的“同谋”，此时提到这个话题却这样风轻云淡，就好像站在上帝视角俯视着陆扬一样。

　　想到这里，兰陵觉得血往上涌，很生气很恼火却也很无力，就好像被人打了一顿想反击，却根本看不到敌人在哪里。陆飞这样温柔平静的语气，无可挑剔的谈话内容，怎么反击？

　　“如果，我是说如果，”兰陵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想到了他唯一想说的话，“陆总想要抢陆扬喜欢的这件东西……那可能还真的不是他对手呢。因为‘这件东西’很深很深的爱着陆扬，是不会跟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走的。”

 

第五十二章 孤男寡女

　　那一天之后，一切并没有什么改变，陆扬当然不知道季兰陵背着他跟哥哥的谈话，而陆飞也没有因为那一场谈话有丝毫不正常的表现。他是很照顾兰陵的，但这种照顾不动声色，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更不会让陆扬有所察觉。

　　陆扬那家伙，最近为了兰陵跟公司里的几个同事关系比较近闹了好几场别扭了，看见他被女孩子们倾慕总是气得不得了，那么一次几个男同事约出去一起吃饭叫了兰陵，更是让他气炸了肺，十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帮兰陵在公司里出了名。说起来二少爷也真是不容易，防着男的也要防着女的，可却没再防着真正该防的——他们家的大少爷。

　　如果是换做另一个人（比如曾经的袁杰）这样很细心很贴心的关照兰陵，他一定是躲着藏着、整个人散发出拒绝的气息，因为心里装着陆扬，根本就再放不下任何人了，哪可能再接受别人的温柔。

　　可陆飞……实在有些特别。且不说他是公司现在幕前的老板，也不论他是陆扬的亲哥哥，单说这个人，也跟别人大不一样，他付出的好让人非常舒服，拒绝不了，甚至可能根本就不想去拒绝。

　　在三个人关系日渐微妙中，时间滑过了整个秋季和冬季，不知不觉寒假来了。寒假跟他们这些社会人士当然没什么关系，不过对陆飞的太太来说却是天大的事。她每年的寒暑假都会安排儿子出国游学，每次安排的国家都不一样，所以要提前一两个月就开始甄选、了解，把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待孩子放假小休几天便会一起直飞国外了。

　　陆飞的确像他弟弟说的一样，没有什么能阻止他做事的节奏和步伐，所以即使妻儿不在家，他也依然跟平常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完全不像那种家里没人打理的邋遢中年男人。每周雷打不动的回父母家晚餐也是一样，虽然孙子不在家，可他会收集起陆太太一周中发回来的每一天关于孩子的图片、视频带回家让爷爷奶奶聊解思念。

　　陆扬是没有那么乖的，他想回去的时候平日里也会偶尔回去，但却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忘记周末要回父母那里，他天生就是个不喜欢规矩的人，在规定的时间做规定的事让他非常恼火。陆飞为了怕他忘记家聚，总是提前打电话提醒，可是这一天却没寻到人，电话始终关机。

　　快到晚饭时间了，陆飞实在没办法，拨通了兰陵的电话。

　　“陆总？”兰陵虽然早就存过他电话，但是从没想过会用到，“有事吗？”

　　陆飞的声音听起来应该是有些不高兴：“陆扬在哪？为什么电话一直打不通？”

　　兰陵这才想起来今天那家伙本该回父母家的，忙解释着：“对不起，他应该是忙昏头了忘记打电话跟你报备！他好朋友大为的祖父病危，他们几个朋友匆匆忙忙订了机票就走了，现在应该在飞机上吧。”

　　“大为的祖父？”陆飞本来很生气，听到这种情况，也就气不起来了，“难怪，那他的确该去看看的。你……吃饭了没有？”

　　兰陵听他的语气温和下来，才松了口气：“还没，一个人在家懒得做了，饿的时候随便吃点什么就好。”

　　“嗯，那我不打扰你了，就这样吧，再见。”既然知道了弟弟的下落，陆飞便不再多说，挂断电话陪父母吃饭去了。

　　兰陵看看时间，再过一会儿飞机该落地了吧——总要等陆扬报个平安才有心情找东西吃，可又怕他们那边有事要忙忘记打电话过来，毕竟这又不是去旅行。

　　陆扬跟大为是在同一个城市上了不同的大学，因为恰好是梁家的祖籍，老爷子置了不少产业，所以他们四年都是在梁爷爷的院子里住着，受着老爷子的庇护和照顾。说庇护，是因为陆扬和大为两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打架斗殴惹是生非都是常有的事，喝醉了酒闹事简直不计其数，每次都要老爷子跟在后面擦屁股。所以说陆扬对梁爷爷的感情是很深的，并不仅仅是“好朋友的祖父”这样冷淡的关系，而是真真切切当做自己家里的老人一样敬爱。

　　一下了飞机大家便匆忙赶去医院，老爷子已经昏迷过几次，虽然全力抢救暂时还没走，但也不过就是靠时间，左不过就是这几天的事了。大为这糙汉子哭得像个泪人，哥几个当然也都不好受，他说要陪护在医院尽尽孝心，大家就都说要一起在这儿守着，可是医院不许那么多家属过夜，所以最后就排了班，每晚上留一个人陪着大为。陆扬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个，他琢磨着老爷子这样子未必熬得上几天了，自己要是被排班排到后面去，也许这份孝心就尽不到，所以争着抢着当天晚上留在了医院。这么一通忙乱，没顾得上兰陵，直到都安顿下来快九点钟了，才有工夫看了一眼手机，有兰陵一长排的微信留言，他赶紧回了一声，把情况大概说了一下。

　　兰陵知道他们是去探病不是去玩的，好兄弟家里这么大的事，一定会有些忙乱，自己若是打电话过去总怕时机不对。可是眼看着飞机落地的时间过去了很久了，陆扬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怎么能不担心呢？一遍遍的发微信去问，没得到一点回应，他开始有点坐不住了，心慌得不停在家里面踱步，胡乱找些事来做好让自己不乱想，直到整个房间被打扫得一尘不染了，才终于听到手机响——那家伙总算回信了。

　　放下心来顿时觉得好累。饿着肚子把这么大一间屋子打扫干净，现在想想也真是神经质了——人家只不过一直在忙没来得及报平安，就担心成这幅德行，实在太没出息。

　　兰陵在心里暗自嘲笑自己，懒洋洋的走进厨房想随便弄点吃的。冰箱里很满，可打开盯了足足两分钟，就是不知道该做点什么来吃好——陆扬不在家，做什么都无趣。

　　正发呆呢，电话铃声响起来，他忙回到客厅去接，竟然是陆飞。

　　“喂……陆总……”

　　“吃过饭了吗？”

　　“还……还没有……”

　　“下楼，我已经在楼下了，带你吃饭去。”

 

第五十三章 辛老师

　　其实可以不下去的。即使他是老板，即使他是陆扬的哥哥，拒绝他也不会发生任何可怕的事情——这是经过半年的相处，兰陵能够笃定的事情。

　　然而拒绝不了啊。

　　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跟陆扬是亲兄弟了——除了长相以外他们几乎没有相似点，可此时被命令下楼，两人的语气如出一辙。

　　不问你意见，不问你的打算，也不会问你愿不愿意，我要你做的事情，无需提前通知，随时命令你，就要随时听话。这不是跟陆扬一模一样吗？可能就是因为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习惯了听话的兰陵无法拒绝吧。

　　坐进车里，才发觉竟然如此尴尬。虽然不是第一次坐陆飞的车了，可是之前都是类似于加班搭车、偶然碰见顺路搭车的情况，总的说来都是“搭车”而已，而今天这完全像是在约会了，怎么都觉得自在不起来。

　　“怎么不说话？”陆飞很自然的递了瓶酸奶给他，发动了车子。兰陵接过来答非所问：“不用特意买给我，家里冰箱存了挺多的……”他觉得陆飞像在哄小孩，而自己并不想被他哄，一起吃个饭没问题，这样亲密的小细节就有点超过了。

　　陆飞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现在已经是隆冬腊月了，从冰箱里拿出来直接就喝很伤胃，你也不是十几二十岁的小孩子了，真以为自己火力那么旺吗？”

　　“……”兰陵有点无语，“陆总……你嘴巴坏起来真的跟你弟很像。”

　　“这又不是在公司，陆总陆总的，你不嫌别扭吗？”陆飞笑得很轻松，这是在公司里从来看不到的表情。

　　兰陵叹口气：“你也太难为我了，陆先生不让叫，陆总也不让叫，那我该叫你什么啊？”

　　陆飞貌似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倒真是被他问住了，好一会儿才挑挑眉毛说：“额……反正除了这两个，都行，直接叫名字也没问题。”

　　兰陵想了想：“那……叫大少爷？公司里大家都叫陆扬二少，你是他哥当然就是大少爷了……”

　　“嗯……”陆飞顿了顿，“啊……随便吧，都行。”

　　称呼就算是这么定下来了。兰陵实在想不通他干嘛这么在意一个称呼，陆扬就从来没这么多事儿，从认识开始就叫“陆扬”，一直叫了这么久了，并没有考虑过称呼的问题。

　　“大少爷……你也还没吃饭吗？不是回你父母家了？”

　　陆飞笑笑：“我不但吃了，而且吃了不少。我妈亲自下厨做了她宝贝儿子喜欢吃的菜，没想到那个浑球连个招呼都不打就不回来了，我要是不替他吃点，估计老太太又失望闹脾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