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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沐阳吗？”边泽明说出这个在自己口中略显陌生的名字。

　　听见这三个字，龚旭的手指在微微发抖，就连“对”这个字浸染的都是恨意。“你如果不愿意参与，那我也不会为难你，我让我姐给你笔钱，你就滚吧。”

　　他怎肯舍得离开龚旭，想都没想就说：“我会帮你。”边泽明只给他这个答案，又问：“您的计划是什么？”

　　“先去做这些，我之后慢慢再告诉你。不过还有一点……”

　　“什么？”

　　“计划开始之后，我要你去接近他，认识他，了解他，取得他的信任。”

　　“……好。”边泽明只稍稍迟疑了一下，尽管心中有百般的不愿意，可还是答应了。

　　这是一个夏日的中午，边泽明穿着一身满是汗臭的外卖员衣服，按响了卓沐阳家的门铃，门打开了，门里是个发型蓬乱的年轻人，他把手里的牛肉饭套餐递给他，尽量露出最阳光的笑容，对他说：“卓先生，记得给我个好评哦。”

　　还不等他仔细看看这人，这扇门，便“嘭”的一声，在他眼前关上了。

 

 

第三十四章 

　　卓沐阳从宿醉中醒来，太阳穴连带着脑仁都在麻木的疼着，他用力揉了揉，也不见起什么效果，于是跌跌撞撞的从沙发上爬起来，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脸色煞白、胡子拉碴的自己，竟觉得好久都没这么颓废过了，有那么一瞬间，在他的心底里翻涌出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可剧烈的头疼让他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客厅里开着盏昏黄的夜灯，从“Alei”中传出悠扬的轻音乐，餐桌上的摆着些残羹冷炙，地上乱丢些喝空了的啤酒瓶子……他突然想到了江绪，这人去哪儿了，是在趁他睡着的时候离开了吧，却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看见专属于某家快递公司黄色的帽子和衣服，这是他来的时候穿的那身，等等……他是没走吗？卓沐阳疑惑着向四下里看看，但这间硕大的屋子完全没有第二个人存在的迹象。

　　所以，江绪他人呢？为什么单把这身衣服留下了？

　　他的手机在这个时候亮了，昏暗的房间里，瞬间亮出一道白光把他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了过去——是微信提示，不用他亲自看，“Alei”便帮他读了出来。

　　“发信人催命鬼，微信内容为：鸟大大，你睡了吗？今晚十点半的更新呢？现在都已经十一点半了，微博有人在问了，你不更新的话，要不要发微博解释一下？”

　　卓沐阳愣了愣，抓起手机又把这条微信念了一遍，满是疑惑的回复道：“我没睡，你知道的，我更新都放存稿箱了，应该会自动更新的，没更新吗？是系统出问题了吧，你帮我上后台看看。”

　　没过十秒钟，小鹿的微信又传了过来，“后台没有，你放了多少章存稿？现在都没了，你上线看一眼吧，我这就去跟我们技术部联系一下，看什么情况。”小鹿是知道他更新习惯的，这么奇怪她也起了疑心。

　　卓沐阳赶紧冲到电脑前，晃开鼠标，屏幕一下子就亮了，往常一直在前台工作的码字文档不见了，桌面上空无一物。他立刻渗出了一身的冷汗，忘了没更新的事情，慌慌张张的去找文档。可是当他把所有文件夹都打开了，发现文档竟然不翼而飞的时候，他绝望了。文档呢？文档去哪儿了？这可是他的命啊！他把最后一点希望寄托在回收站上，可是打开一看，就连回收站也没有……

　　What The Fuck！这他妈是怎么回事儿？

　　文档没了，那“Alei”总该帮他存写作记录吧，他下意识的喊了声：“Alei，查询一下写作协助功能。”说出这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几乎不是自己的了似的，带着一丝惊恐的颤抖。

　　“Alei”的呼吸灯闪了一会儿，说：“主人，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Alei，开启写作协助功能。”

　　“主人，您好，我目前没有这个功能。”

　　什么？没有？那他之前花出去的钱呢？帮他从头到尾写得那些东西呢？于是又问：“Alei，查询一下消费记录。”

　　“好的，我的主人。”它嘟嘟囔囔啰啰嗦嗦的给卓沐阳絮叨了他一直以来的消费记录，却没有任何一项消费是指向他先后订购两次“写作协助”功能的大额消费。卓沐阳立刻又在手机上用最快的速度核对完所有账单，同样查无此项消费，而且更诡异的是，账目竟然是平的，也就是说，他竟然从未给这项功能花过一分钱。

　　天呐，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他带着一线希望拨了“Alei”的客服号码。

　　“感谢致电您的贴心管家‘Alei’，如需咨询购买请按0，智能报障请按1，人工报障请按2，其他服务请按……喂，先生您好，我是‘Alei’的客服，下面为您提供一对一的专属服务，麻烦您输入一下位于智能音箱底部的编码。”“哦，卓先生您好，编码已经核对完毕，请问您有什么问题需要我来帮您吗？”

　　对方听完卓沐阳的叙述，认真的对他说“卓先生很抱歉，对于您所说的什么写作协助功能我们公司从来没有开发过，您能具体描述一下这个功能的用途吗？”

　　卓沐阳直接绕过这个问题，说：“你别废话，前不久我还打电话续费来的呢。我是微博中的奖，你们这个机器最早的用户，我收到之后，没多久就开了这个功能。”

　　那女声笑了笑说：“卓先生，请您稍安勿躁，我很了解您此刻急切的心情，但有一点我们得先声明一下，我们官方微博自从开通以来，只做过一次转发抽奖，而这一次抽奖是在昨天，就是声明贴下面搞得那个活动，而且目前还没有开奖。另外，您的这台‘Alei’注册的信息显示是第一批发售的十万台中的一部。第三，我们除了查到您订外卖、充话费这些消费记录意外，再也没有其他的记录了。”

　　卓沐阳哪里想到这个客服竟然直接否定了他这台机器的来源，于是怒火攻心，没轻没重的对着电话骂道：“我CAO，你们这到底什么垃圾公司啊，到底在搞什么啊？是不是弄错了？呵……你说我没中过奖？我微博还在那儿摆着呢，而且，而且我还……”他几乎丧失了理智，就在要把憋在心里的用“Alei”写作这件事脱口而出之时，但及时刹住了车。

　　对方并没有因为他的暴怒而产生一丝不耐烦的情绪，继续笑着对他说：“卓先生，我们不会弄错的。”客服的语气非常笃定，“我们自始至终就只搞过一次转发抽奖，您的那台‘Alei’的注册编号的确是我们上一批发售的十万台之一，至于您所说的什么写作功能我们从未开发过。所以，请问您还需要我提供什么其他的帮助吗？”

　　卓沐阳也懒得跟她废话，直接把电话挂了。

　　这边电话刚挂，手机铃声随后又响了，电话里的小鹿也不再如往常一样淡定了，她抖着声音问他：“鸟大，你真的往存稿箱里放了十几章更新？”

　　“对啊，我骗你干什么？”

　　听筒里传来小鹿暴躁的嘶吼：“你的存稿全都不见了，技术部门去后台查了，没有你放存稿的审核记录，没有删除记录，也就是说你根本没有存稿。现在还不到十二点，今天的更新还来得及，快直接去更新啊，断更就不太好了。”

　　听见这话，卓沐阳大脑立刻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好像都被抽离了一般，等他醒过身来，颤抖着声音说：“可，可是我的存稿也丢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丢……丢了？”小鹿绝望的重复着，不过她很快就冷静了，说：“没关系没关系，鸟大大，我去帮你发微博，你也冷静一下，要不要找个懂电脑的人帮你恢复一下硬盘？如果实在没有，我就给你挂几天请假条，你趁这段时间重新写一下，反正你也在家全职写作啊，赶得上的。数据，数据什么的没关系的，你的读者基础摆在那儿。”

　　重新写？重新写个屁啊，他拿什么重新写？他要是有这个能耐，会求助一部机器？可这话，他怎么跟小鹿说？这是藏在他心底最隐私的秘密。

　　挂了小鹿电话的一瞬间，他真希望今晚发生的这一切单纯只是个梦，醒过来就还跟往常一样，可剧烈的头痛在提醒他这根本不是梦。他把视线落在江绪留下来的那一身衣服上，突然间意识到删掉他存稿的的罪魁祸首很有可能便是江绪了，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自己这么喜欢他，信任他，让他登门入室，还希望他成为自己的伴侣，结果却……

　　不行，他得问清楚。

　　他疯了一样，拨了江绪的手机号，可得到的回应却是：“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您查证后再拨。”

　　那一瞬间，卓沐阳觉得自己已经坠入一个冰窟，他麻木而又冰冷的失去了知觉一般，什么都忘记了。

　　张州的初秋还是燥热难耐的，尤其是午后，太阳几乎要把人晒化了一样，视线所及之处全是扭曲的热浪。卓沐阳一宿未眠，此时站在一间破旧的厂房前，心中充满了无限的荒凉。

　　他这个人在面对生活的时候，许是带着一丝狼狈和邋遢的，当初收到“Alei”的包装箱被他当做垃圾箱放在桌角一直没扔。他昨晚在绝望中抓到了这最后一根稻草，还能在快递单子上看见影影绰绰关于“Alei”公司的地址。他将这个地址与网上公布的旭日明泽公司的注册地址进行比对，结果发现竟然一致，于是他抱着自己的“Alei”，打车来到了位于距离张州市区七十公里外的郊区。

　　出租车司机是个热心的中年人，听说他报的地名，便在路上就跟他絮叨：“您不是本地人吧，去那儿干嘛呀，鸟都不过去拉屎。实不相瞒，我小时候那边还有人住，而且还因为有化工厂还特别红火。后来一场爆炸把厂子里的炸死了一多半，都说那儿闹鬼呢，活着的也没落得好下场，大家都说那边阴气太重导致的，后来就全都搬走了。”

　　卓沐阳不信那个邪，抱着身上的背包一声不吭，可真的到了，还真如司机所说。就见这里一片荒凉，杂草丛生，那个破旧的厂房在烈日下，焦黑的墙壁正向他展示过去那场悲惨的大火。出租车司机坐在车里悠闲的抽了根烟，抽完了，朝他喊话：“您还回去不？不回去我可走了，这大热天的……”

　　“回。”卓沐阳一步三回头的上了车，脑子里一片木然。

　　回去的路上，司机把收音机打开了，一个女声正在用标准的普通话播报本地新闻：“今天上午，我市召开优秀青年企业家座谈会，市委常委、**部长骆俊山，市政协副主席李忠诚出席会议。市工商联青年企业家商会全体成员、我市部分知名青年企业家参加会议。会议上，我市青年企业家代表、旭日明泽电子公司总经理边泽明代表广大青年企业家发言，他在发言中介绍了自己成功创业的实际经验以及在创业中遇见的困难以及下一步发展打算。旭日明泽电子公司是我市新兴的一家以生产智能机箱为主打产品的公司，该公司近半年来为我市经济的创新发展带来了新的动能与力量，打破了几家大型企业在该产品上的垄断。目前，市政府与旭日明泽公司达成战略合作，将来，我市公共交通和政务服务方面的智能化将会领先于全省乃至全国的先进城市……近日，一股冷空气将给我市带来雨水和清凉，据市气象台预报……”

　　听完这条新闻，卓沐阳自然是不愿意放过一条关于这个破音箱公司的一点点信息，于是拿出手机在网上搜到了这条新闻的视频。一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年轻人，坐在一间庄严的会议室里侃侃而谈。他把半长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色淡定自然，在这些所谓的青年企业家中显得卓然不凡，身上流露出的自信早不是卓沐阳印象中的胆怯与拘谨。——他不正是江绪吗？那个笑着跟他说过无数次：“请给我个好评。”的憨厚年轻人，当他求爱就以“我哥腿不太好，家里指望我传宗接代”为由拒绝他的江绪吗？

　　这他妈是什么跟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