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炒饭 作者:温如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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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许以真的眼神平静,他十几岁的时候曾经经历过许多惊险的事情,丧母,投毒,失联,他很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刀口舔血的命,许仲鹤总是先嫌弃许以真长得太乖,像一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可是,他却知道,他这样乖的人,怕苦,嗜糖,为了一颗糖狠起来,比任何人都狠。
这就是人性。
王家梁看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转过身来,把怨恨都撒在了许以真身上,“都是你,你这个瘟神!”
“克父又克母,几年前害死了一船的人还不够,如今还要把我们都害死!”
王家梁的语调忽然变得尖锐起来,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声——
“你相信一座岛会吃人吗?”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许以真整个身体都蜷缩起来,开始剧烈的呕吐起来,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似乎要把他的心脏脾肺都吐出来。
◇55◆
“你相信一座岛会吃人吗?”
接下来秦琛听了一个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荒诞的故事。
六七年前,浦川市周边的海域还没有布满高端的探测的仪器,很多时候,出海的人的靠白色高耸的灯塔辨别方向,很容易迷失方向。一旦迷失方向,就很容易死去。
而一个起雾的清晨,一艘巨轮离开了码头,他们出发前惯例的像海神祈祷他们会一帆风顺,平安归来。
可是这艘船却在出海不到三天就遇到了海啸,迷失了方向。
那是十年难得一遇的海啸,可是人们也只是在电视机里机械没有感情的女主播的口中听到这则新闻时,也只是几个冰冷的数字而已。
没有人知道那场惊涛海浪里会是怎样的苦难。
船员们问主事人怎么办,主事人苍白着小脸,仰着头望着每一个期待的眼神,可是,他也不知道。
十分奇怪的是,这艘巨轮的主事人,是一个十三岁的小男孩。
十三岁的许以真。
那时许仲鹤才把许以真接回来没几年,他总是觉得许以真脾气太温和,看上去又太乖,担不起什么大事,就把一桩境外的交易的交给他,让他到海上历练一番。
怎么办呢?
没有一个人有办法,何况问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他们在海上漂浮了一个星期以后,食物和淡水开始耗尽,船上的人的开始不管不顾的喝海上,船上开始死人。
饿死的,病死的,渴死的,莫民奇妙的死着。
可许以真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痛苦的死去,可是他还活着,他们不敢不给许以真食物,因为他是许家的小少爷,有什么不测上岸没法交代。
就在他们在海上漂浮半个月的时候,船上的人已经死了将近一半了,他们忽然看到了绿洲。
他们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拼命的扑向那一片绿洲,他想他们获救了,可以活下去,可是当他们满怀希望的上岸后,发现这只是一座荒岛。
没有人居住。
没有食物。
他们联系不上任何人。
人最痛苦的事并不是无路可走,而是你看见了一条路,兴致勃勃走到底,却发现那还是悬崖。
当天晚上,停靠在海边的船也消失了。
有几个年轻力壮的船员开走了他们,他们不想和岛上剩下的人分享仅存的食物。
被留下来的人开始憎恨这几个自私的人,继而憎恨曜庭,如果不是他们,他们怎么会出海?可是曜庭远在天边,于是他们就把仇恨发泄在这曜庭的小太子身上。
许以真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动力,每一天,都会有蒙着面的人进去羞辱他,打骂他泄愤,可是,没有人敢露脸。万一出去了,许以真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就算以后能出去,也不会被曜庭的人追杀。
一个人的恶如同逆着风颤颤巍巍的灯火,稍不留神就会熄灭,可是许多人的恶,就会变成汪洋火海,足以把许以真吞噬。
可是他们不敢真的弄死许以真,每一次在许以真快要饿死的时候,就会送给他一点珍贵的食物。
有一天早上,他发现他们送进来的食物里有腥臭的血腥味,他心里咯噔一下,想着荒岛上怎么可能吃得上肉,就问他们这是什么?
门口的人笑了笑,“这是强仔身上的,不脏。”
许以真听了蒙了几秒,然后翻江倒海的呕吐了起来,他泪花朦胧想起他们口中的强仔长什么样,是一个胖乎乎的小胖子,见人就傻乎乎的笑,打起他也特别狠。
他不傻,很快就想明白了为什么岛上的人越来越少,为什么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他们能活这么久。
那是许以真的十三岁,别人还牵着妈妈的手,问那个叔叔竟然闯红灯,真是好坏好坏,可许以真,却正在经历人间至恶。
第30章 第 30 章
◇56◆
秦琛第一次知道许以真有很严重的胃病和神经性厌食症时,就觉得奇怪,小小年纪怎么会患这样奇怪的病。
可是穷尽想象,他也没有想到一切的根源来于斯。
秦琛忍不住回头看许以真脸上的表情,岩洞里光线很暗,但是许以真的眼神却很亮很冷漠,仿佛只是一个隔岸观火的路人。
“不,你说的不对,那个死去的孩子,不叫做强仔,即使他死地那么不体面,他有名有姓的,他叫做刘伟强。”许以真执拗的重复着。
过了这么多年,他已经无坚不摧,可秦琛,却只觉得心疼。
王家梁嗤笑了一声,“那又怎么样呢?”
强仔死去的那个晚上,许以真第一次那么强烈的反抗和逃跑,他觉得世界上的人都疯了,他继续呆下去也会疯的。
第一次他逃出了山洞,第二次逃到了树林里,第三次甚至跑到了海滩上,可是,每一次许以真都被抓回来……他开始神经质的怀疑他们送进来的食物混了不干净的东西,开始绝食,后来,他甚至散失生理学的吞咽和消化功能,他想,他如果死了,天上的妈妈会不会就来接他了呢?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或早或晚都要死去的时候,他们获救了,有出海的船员发现了他们,并回去报告曜庭公司那边,那时候,许以真已经只剩下一个奄奄一息的骨架子。
就在快要到岸的时候,其他人觉得越来越不妙,如果让许以真回去许家,他们在岛上是怎么对他的,还有那些见不得人的肮脏事一定会被曝光,所以还不如……让他在海里自生自灭。
一天一夜的漂浮后,许以真终于上了岸,他遇到了一群野猫,他们看见许以真就往他身上扑,然后接二连三的倒下了,翻着肚皮死去。
正在许以真怀疑着自己身上是被那些人抹了引诱动物的□□时,他抬头看见了一个系着围裙的高大的男人,凶巴巴的问他,“为什么要杀死那两只猫?”
他那样凶,许以真却笑了——那是他历经坎坷苦难后遇到的第一个人。
见到他,他就知道,他从人间地狱里活着回来了。
◇57◆
那时的许以真满身狼狈,对秦琛其实没有多少概念的,只觉得逆光中的男人眉眼轮廓都好看的不像话,他满身风雨从海上来,刚经历过生死,带着一腔狐疑和猜忌,不相信任何人,对方却什么也没有问,只是给了他一碗炒饭,还骗他那是“桃花炒饭”。
能给人带来桃花好运的炒饭。
许以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桃花炒饭”,却知道那是他重回人间吃的第一碗热气腾腾的饭。让他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即使后来他回到了许家,吃了无数的山珍海味,都比不上那一碗饭。
回到许家的许以真再也没有提起海上的那桩秘事,许仲鹤也打听不出海上到底发生过什么,只觉得许以真动不动绝食是在无理取闹。许家的孩子不能这么娇气,他把许以真关在书房里反省,一次一次的威胁他,如果他再无理取闹就别想出来了。
许以真呆在暗无天日的屋子里,幽闭感让他的感官格外敏感,让他想起那座海岛和在海岛里死去的人。
“小少爷别哭了,他们不死,老子就要死!”
“矫情什么?你不知道的时候,不是也吃了!”
“这就是真实的世界,弱肉强食……”
是什么时候出现幻觉的呢?
他觉得全身的骨骼都在颤抖,那些死去的亡魂似乎从来都没有离开,留在他的身体,他的肚子里,他的胃腔里,像亿万虫蚁啃噬着他的躯体,他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被那些怪物吞噬干净的。
只有一次,许以真逃了出去。
秦琛想起那一次台风天大厦顶层的许以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求他带他走的,他眼里小孩子的任性出走,却是许以真最后的希望。
“真真……”他又心疼又震惊的看向许以真。
许以真苍白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很无力的笑了一下,“都过去了……不是吗?”
他又看向王家梁,“这个故事的最后,到底是我赢了,不是吗?”
赢了你,赢了整个曜庭,也赢了心魔里的魑魅魍魉。
虽然,没有秦琛。可也只是一个小小遗憾,不是吗?
很多年后,许以真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为什么会对秦琛有这么大的执念?
后来,他忽然知道了——每一个人都说你要坚强,你要有主见,你要战无不胜,你是许家的子孙,不能怯弱,只有那个叫做秦琛的人,臭着脸让你躲到他身后去。
第31章 第 31 章
◇58◆
他们几个人又在山洞里待了几个小时,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王家梁对那几个壮汉说,干掉许以真,就带他们出去,剩下的钱也都给他们。
几个人迅速把目光集中在秦琛怀里的许以真。
许以真晕了过去,秦琛想着他清醒的时候,面对着这个不堪回忆的山洞全身都在哆嗦,晕过去也是好的,就没叫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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