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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说什么啊？”绪方先生看起来比阿光还要困惑，“我之所以这么做，正是因为我非常地在乎棋院啊。”

　　作者有话要说：

　　绪方先生好像在崩坏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第154章 内情

　　疯子。

　　进藤的眼睛里明晃晃地这样写着。

　　这样的反应完全在绪方的意料之内，毕竟任谁也不会觉得做出这样行为的人会是真正在乎棋院的。

　　正因为清楚这一点，所以偶尔才会有些落寞啊……绪方在心里轻叹了一声。他收回了看向对方的视线，用手支着额头，静静地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

　　等他好容易回过神来，尽管还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却还能感觉到对面的人的存在。

　　“……为什么没离开？门明明就在那边。”沉默片刻后，他出声询问道。

　　听到自己的询问，对方的呼吸明显一滞，想来应该是根本没有意识到可以趁机逃离吧。这让绪方不觉有些好笑。

　　“我只是刚刚对弈有些累了，想多休息一会儿而已。”对方生硬地回答。

　　这样漏洞百出的答案，很明显是情急之下胡诌的。对方估计也意识到自己的强作镇定一眼就能被戳穿，所以语气里不禁带有一丝懊恼。

　　看来是被逼急了……绪方微微垂下眼眸。

　　这也难怪。先是被不由分说地带到这里，接着又在棋盘上被人处处针对，然后又毫无缘由地被人威胁，经过如此多的折腾却还能保持平静的人，想来应该没有多少吧。

　　“很难理解吧……明明那么在乎，却还要亲手将它摧毁。”不知为什么，他现在很想倾诉一下，哪怕对方根本不会在意自己说了什么，“但是，与其眼睁睁地看着它被人肆意破坏到面目全非，倒不如在它还保有最后一丝灵魂的时候由我亲手结束掉……”

　　“唔，抱歉。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意识到自己的失言，绪方用手掩住口，却见对方不解地看着自己：“‘被人肆意破坏到面目全非’？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有人要对棋院不利？”

　　“可以这么说吧。”

　　绪方本想就这么敷衍了事地回答，不过，或许是那双眼睛太过澄澈，他不由得半是倾诉地解说起来：“你应该有感觉到吧，周围认识的人之中很少有接触围棋的。照这么下去，或许要不了多久，围棋就会彻底变成历史了。”

　　虽然这番话猛地听起来有些夸大其词的感觉，不过稍稍细想过后，阿光不得不承认，绪方先生说的一点也没错。

　　因为在认识佐为之前，围棋对于自己来说也很是遥远。身边的人除了爷爷之外，更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热衷于围棋的人了。

　　尽管后来在学习围棋的过程中他也认识了不少喜欢围棋的人，但总体上看围棋的受众面还是相当狭小的，真正热爱围棋的更是少之又少，照这样的发展趋势，围棋很有可能真的像绪方先生说的那样彻底沦为历史。

　　“如果围棋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化为历史，那也是无可奈何的，毕竟一直以来在诸多的智力游戏中，围棋总显得有些曲高和寡。只不过，事实却并非如此。”

　　正当阿光疑惑绪方先生为什么这么说的时候，就听到对方问道：“几个月前棋圣秀行老师被棋院正式除名的事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经他这么一提，阿光觉得自己似乎稍稍有些理解绪方先生为什么想要摧毁棋院了。

　　去年12月14日，棋院决定开除秀行先生，同时剥夺他在棋院获得的九段段位。

　　之所以会做出如此严厉的决定，是因为秀行先生违背棋院规定，坚持以比棋院低一半的费用独自向业余围棋爱好者颁发棋艺段位证书。

　　消息一公布出来，立即在棋坛引起巨大震动。毕竟这是棋院成立以来首次实施处分，处分的对象还是在棋坛成就极为辉煌、获得名誉棋圣称号的秀行先生，各大报纸都在显要位置报道了这一消息，正因为此，并非棋院管理层的阿光也能大致了解事情的整个经过。

　　根据棋院的声明和报纸上的报道，棋院之所以如此反对秀行先生以个人名义发行段位证书，是因为证书费的收入是其主要收入来源，甚至可以说是其运营的根基所在。

　　这也难怪，因为虽是业余段位证书，价格却是相当不菲的。单是初段就要花费31500日元，若是六段价格就更高昂了，需要花210000日元。一年下来，棋院能有一笔相当丰厚的收入呢！

　　只不过，如此昂贵的证书由于种种原因并无证明棋力的价值，充其量也只有装饰房间的功效而已。这也正是舆论对棋院此举颇不以为然的缘由。

　　“正如报纸上所报道的，业余证书是棋院主要收入来源。”绪方先生斜靠着椅背这样说道。

　　“不仅如此，棋院每年还会向围棋赛事收取20%~30%的基金管理费，棋手也需要将比赛奖金的20%上缴棋院。除了这些，棋院还有诸如出版发行等其他收益。将这些都加起来的话，棋院每年都能有一笔数字相当庞大的收入。”

　　阿光目瞪口呆地看着对面那位神色如常地透露棋院经营内情的绪方先生。等他好容易将这些信息消化掉之后，不觉有些疑惑：既然棋院每年都能有相当丰厚的收益，那又为什么会欠下巨额债务呢？

　　他于是将自己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没想到，听完自己的问题，绪方先生的嘴角露出一丝讽刺意味十足的笑容：“啊，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不想绪方先生这样的棋痴被误解啊……○○（＞＜）○○

 

第155章 负担

　　“你知道职业棋士的晋段制度吗？”

　　猛地被点到名，阿光愣了一下，他想了想然后回答道：“有听说过，似乎是只有积累够一定的胜局才可以晋级下一段位。”

　　“是这样没错。”

　　绪方肯定地点了点头，然后抛出了另一个问题：“那么，你知道这一制度的漏洞吗？”

　　“漏洞？”阿光疑惑地重复着。

　　“是的。这一制度有一个相当大的漏洞，那就是——没有时间限制。”见阿光不太理解的样子，他又补充道，“它只要求棋手达到足够的胜局，但没有具体规定要在多长时间内达成。”

　　“这么一来，即使是再没有天赋的人，只要慢慢地积攒胜局数，也是有机会升上九段的。再加上现在的段位制度并没有降段一说，只要升上去就完全可以高枕无忧了，根本不用担心自己会因段位与实力名不副实而降级。”

　　阿光惊讶地瞪大眼睛。

　　这样投机取巧的升段方式，他之前连想都没想过。而绪方先生的声音还在继续着：“正因为此，棋院职业棋士的构成才会形成一种奇怪的倒金字塔形——即高段棋手多低段棋手少。目前在棋院注册的321名职业棋士中，初段仅15人，九段棋手却高达73人，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人是靠熬年限成为九段的。”

　　“对于这一部分的人来说，如此费尽心思成为高段棋士尤其是九段究竟是为了什么呢？”说到这里，他便将视线转向了阿光。

　　“……是为了……钱？”阿光稍显迟疑地回答。

　　绪方先生的嘴角露出赞许的一笑：“对，就是钱。”

　　“……”

　　阿光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表情才好。尽管在绪方先生询问的时候他的心里就隐隐的有了答案，他只是不愿相信而已。如今这一猜想被证实，阿光也说不出自己现在心里究竟是怎样的感受。

　　绪方从盒子里取出一支香烟，正打算往嘴边送的，瞥见对面的进藤后，他又把烟放了回去。

　　看着对方一副被打击的模样，绪方轻叹了一声，然后耐心地为其讲解道：“倒不是说他们利用段位非法牟利，而是职业棋士每个月都可以根据头衔、段位、年限等条件从棋院领取补贴。当然，段位越高领取的金额也就越大，最高甚至可以领到十几万日元。而这也正是他们想要努力混到九段的原因之一。”

　　“另一个就是对局费了。”

　　“对局费？”进藤一脸的不解。

　　“在围棋比赛中，下完一盘棋后，不论结果如何，对弈双方都能拿到一笔补贴，而那笔费用就是对局费。”

　　绪方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后，继续之前的话题：“棋战在正式比赛开始前通常会先进行一次、两次、三次甚至四次的预选赛，在预选赛中，往往是五段以下的棋手先进行淘汰赛，然后才有机会与五段以上的棋手进行比赛。这样的规定使得那些实力不强的高段棋士免去一上来就被低段棋士击败的尴尬。”

　　“虽然只是预选赛，但也是有对局费的，并且是根据段位设定的。段位越高，金额也就越大，九段棋手的对局费有时甚至会比四段棋手高出4倍多。另外，预选赛越往后，对局费也就越高。”

　　“难怪他们会想要成为高段棋士……”进藤有些难以置信地喃喃着。

　　“除了预选赛，本赛的奖金也是相当丰厚的。尤其是棋圣战、名人战和本因坊战这三大头衔战，只要能顺利进入循环圈赛，之后不管对局下成什么样子，怎么也能拿到相当于入职二年左右职员年薪的对局费，这样就可以保证自己的生活达到中产阶层以上水平。”

　　“许多实力一般但段位高的棋手都是藉此获得较高收入，因而这大三冠的循环圈赛也被称为‘黄金椅’联赛。”

　　说到“黄金椅”这几个字的时候，绪方先生的脸上虽然在微笑着，不过阿光总觉得那笑意没有达到他的眼底。

　　“他们这么做可能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吧？院生研修的时候，我就见过不少人虽然异常刻苦可是成绩一直不怎么理想。”想到自己院生研修时的见闻，阿光把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

　　对于自己的这一想法，绪方先生倒也没有否定：“的确，由于每个人下棋的天赋各不相同，再加上年龄、精力等不可抗拒的因素，的确会致使棋手的棋力无法达到较高的水平。”

　　“如果真的只是为了维持生计而出此下策，那也不是不能理解。”接着，他的话锋一转，“但是，这样的情况只是少数。”

　　“大多数的人在成功晋段后就完全松懈下来了，更不用说每天花数小时用心钻研棋艺了。我想，他们或许每天都忙着在各种赌场紧张而又兴奋地等待比赛结果，又或是在各种聚会中毫无压力地享受生活吧。”

　　“尽管棋院成立的目的就是保护‘食不果腹’的棋手，为他们创造一个良好的下棋环境，使棋手们可以逍遥自在地下自己的围棋。但是，对于目前的棋院来说，那些人已经成为了相当沉重的负担。”

　　“负担？”阿光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虽然那些人甘于现状不思进取的行为的确有些过分了，不过，被说成负担……总觉得这样的说法有些过分了。

　　听到自己的声音，绪方先生只是淡淡地暼了自己一眼。他拧开瓶盖举止优雅地将瓶子里剩下的水一点一点地喝完后，才缓缓地向阿光解释他称那些人为“负担”的缘由。

　　原来，棋院从创立至今都是公司结构而非政府机关，尽管它现在由于顺利成为公益法人所以能够享受相应的税收优惠政策，但仍有相当重大的财政负担，排在首位的就是职业棋手的津贴。

　　虽然每位棋手每个月领到的金额最多也就十几万日元，不过，积沙成塔，拥有三百多名职业棋手的棋院每年得为之支出一大笔现金，而且随着每年棋手人数的增多以及段位数的上升，支出的数额也会不断地上涨。

　　其次就是工作人员的工资。棋院现有工作人员100名，他们的工资全都要由棋院承担。棋院每年要为这些人负担数目不菲的工资支出不说，在他们退休后，还要为其发放一定的补助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