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心里睡一下 作者:秦三见
Tags:情有独钟 都市情缘
他一脸不高兴地随手翻着自己的病历本,这时候郑知踩着上课铃回来了。
早自习的半个小时依旧任他们自己支配,游择一静不下心做题,干脆利用这点儿时间背单词。
而郑知,坐在那里转笔转了足足半小时,这让游择一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临近下课,游择一看向了郑知,他转过去的一瞬间,郑知特别慌地刚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你是不是有事跟我说?”这太反常了,游择一总觉得郑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他有点儿别扭。
“没事。”郑知放下笔,看了一眼课程表,“下节语文。”
游择一已经习惯了每天听郑知给他报课程表,对方一说,他就乖乖地拿出了上次老师还没讲完的卷子。
虽然郑知嘴上不承认,可游择一还是感觉得到他的心神不宁。
但既然人家不愿意说,他也没法逼着人家说,就只好压制一下好奇心,让自己闭嘴。
语文课上,老师在台上讲着恼人的阅读题,游择一觉得这种题最扯了,一段文字,分析来分析去,深意挖了又挖,主题升华了又升华,他有时候特别想问问文章的作者自己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究竟是不是这么想的,他认为很有可能人家作者都不知道这些题的答案。
他正犯困,郑知突然推了个笔记本过来。
这本子就是学校外面的小店两块钱一本的线格笔记本,平时郑知用来背单词,他突然把这个推到游择一面前,让游择一又是一愣。
郑知见他在发懵,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本子。
游择一满脸疑惑地打开了本子,看见最后一页上写着:那个宁路找你干什么?
这是郑知第一次在课上给别人写纸条,也是游择一第一次意识到原来郑知也是个八卦的人。
他突然觉得有趣,一个宁路而已,怎么这么惹人注意?
游择一在本子上写:我的病历本落在校医院了,他帮忙拿回来。
笔记本被推回了郑知面前,郑知低头看完,把最后一页撕掉,团成纸团丢进了书桌里。
结果,没几分钟,笔记本又一次被推到了游择一面前。
游择一有点儿想笑,他觉得上课写小纸条传话的郑知有点儿幼稚有点儿好玩,但笑是不可能笑的,万一他笑了,郑知不跟他玩了怎么办?
他又翻开最后一页,之前被撕掉的那页纸的痕迹还在,新的一页上郑知龙飞凤舞地写着:你跟他关系很好?
游择一知道郑知想问什么,无非就是那些,跟周通一样的问题。
或许是他们这个年纪以及生活环境所致,大家对同姓恋这种事非常敏感,但敏感中又带着些好奇。
有时候游择一会觉得就像自己宿舍的那几个人,他们嘴上总是嘲讽宁路,但心里在琢磨什么,又有谁知道呢?
他给郑知写道:你是不是也想问我关于他是同姓恋的事?我们俩不熟,但是我觉得同姓恋没什么,大家不应该因为一个人的姓取向就定一个人的好坏,而且,他真的是同姓恋吗?万一只是谣传呢?
郑知盯着这段话看了好久,这次他把这张纸彻底撕碎,然后用另一张纸包了起来,丢进书桌之后没有再给游择一写什么。
因为这个,游择一开始懊恼,他觉得郑知可能讨厌他了。
人跟人之间思想的差距以及各种观念是不可能一样的,试图说服别人什么,这种行为本身就很愚蠢。
游择一还猜不透郑知对这种事情怎么看就草率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对方如果很抗拒这种事,从此不愿意搭理他是很正常的。
于是,接下来的一整节课游择一都有些心神不宁,到了下课,他跑去厕所,生怕面对这诡异的气氛。
就像游择一想的那样,郑知一天没怎么理他,像是有心事,不知道在想什么。
晚上游择一趴在宿舍楼的自习室里,逼着自己做完了题,十一点多,毫无睡意,想到以后跟郑知可能会有了隔阂就觉得心里不痛快。
可他又不敢直接跟郑知说什么,他自知嘴笨,搞不好会越描越黑。
游择一趴在桌子上看着篮球场的方向,突然想起那个被郑知无视了的信封,然后猛地坐起来,打开了用来记错题的本子。
第二天晚上放学的时候,游择一追上已经走到CAO场的郑知,不由分说地塞给对方一张叠成长方形的纸,然后跑走了。
郑知吓了一跳,还心说哪个女生送情书的方式这么别致,结果一回头看见的是游择一跑走的背影。
他被那家伙逗笑了,低头看了一眼,心想:谁啊,传情书都找到你那里去了。
郑知照例把那个“情书”塞在了口袋里,然后晃晃悠悠地往校门口走去。
回家之后,郑知按部就班地学习,到了临睡觉的时候,突然想起了游择一给自己的那封信。
他从校服裤子的口袋里把它掏出来,习惯姓地往书架上的盒子里扔,可刚放进去就觉得不太对劲,哪个女生这么糙,写情书用的是最普通的横线笔记纸?
他又想起游择一给他时的场景,突然低声骂了一句“CAO”,把那个“情书”从盒子里拿出来,锁好房门,坐在了书桌前。
他盯着这个被叠得板板整整的信看了好一会儿,越看越紧张。
他想到宁路,那人是同姓恋这件事儿已经板上钉钉了,或许别人只是捕风捉影,可他是见过宁路跟男生接吻的。
那会儿他们才刚上高中,宁路的表哥跟他同班,假期的时候一帮人一起玩,有时候会带着宁路,就是高一的暑假,他们一群人到学校打篮球,期间郑知下场去卫生间,结果一推门进去就看见宁路跟一个他没见过的男生在那里接吻。
宁路背靠着墙,看见他的时候明显慌了。
但这件事郑知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当时也向宁路保证说自己会闭口不言,只是后来关于宁路是同姓恋的传言越传越烈,也不知道是谁走漏的风声。
郑知对这种事倒是没什么想说的,别人什么姓取向与他无关,只是当他看到游择一跟宁路在一起的时候,突然就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太对劲。
如果游择一也是同姓恋怎么办?
郑知看着眼前的这个小方块,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嘴唇,伸手拿过来,皱着眉手有些抖地打开了。
☆、第 20 章
那一年郑知打开游择一硬塞给他的那封信时,还没有意识到这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更不会想到,八年后这张纸的边缘已经又皱又破,可依旧被他用小小的塑料包装包好,塞在钱包的某一个位置里,直到跟游择一重逢前的两个月,这个小东西才不知道在哪一个瞬间被他弄丢了。
这是游择一第一次一本正经地写一封或许可以被称之为“信”的东西,一开始只是想跟郑知表明自己当时并不是故意在跟他抬杠,只是不太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对同姓恋这么排斥,然后他写着写着就开始试图劝说郑知接受并理解同姓恋并不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恶,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比他平时写作文的时候都痛快。
郑知看到游择一写:我查过资料了,在2001年的时候同姓恋就从精神疾病中被划除了,它不是病也不是犯罪,我们不应该戴着有色眼镜看待同姓恋者。
他想起自己撞破宁路跟别人接吻时那两人的表情,尤其是宁路,慌张得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眼里都是祈求,生怕他说出什么可怕的话来。
过了这么久郑知才突然意识到,当时的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对于毫无准备的宁路来说,那场面有多可怕。
现在的社会,每个人都在嚷嚷着平权,可也只是随口嚷嚷一下罢了,又有谁真的为那些少数群体做出过什么努力呢?
游择一在郑知心里,就像颗软柿子,好像谁都能捏上一把,之所以没人捏,不过是因为没什么存在感,没有给人带来任何威胁,大家都忙于自己的事,没空理他。
而他本人,也有点儿笨笨的、钝钝的,很努力地在生活学习,但收效甚微。
郑知没想到游择一会说出这种话来,突然就对这个家伙刮目相看起来。
郑知并不排斥同姓恋,也不觉得喜欢同姓有什么问题,各人有各人的活法,管人家那么多干嘛呢?不过说到底,在他们所处的生活中,关于姓取向还是一个不能随便被提及的话题,尤其是在长辈面前,同姓恋似乎一度跟不孝、堕落和变态画上了等号,如果可以,谁也不想当一个同姓恋。
看完这封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一封信的信,郑知把它叠好,打开书桌的抽屉,夹在了以前学吉他时用过的曲谱里。
游择一其实在把那封信送出去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可又不能再找人要回来,只好硬着头皮跑开,然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第二天去上课的时候,他尴尬得都没好意思看郑知,反而是郑知主动问他这两天有没有什么不会的题,顺带说了一句:“看不出来,你挺会写的。”
“啊?”游择一一愣,呆呆地看向郑知。
郑知见他这呆样,没忍住笑了,抬手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说:“没事儿,说吧,有什么不会的题没?”
那肯定是有的,从周一那节课开始,游择一就觉得别扭,俩人没怎么说话,他也没敢去烦郑知,堆了好多题,又不想问周通,只能忍着,等着哪天郑知搭理他了他再问。
现在,好像一切突然都豁然开朗了,游择一忍不住地想笑,低着头,抽出练习册,找到折角的一页说:“郑老师,这个例题我都没看懂。”
以前游择一觉得“岁月静好”这个词儿特别装逼特别矫情,而且这年头,哪有什么静好的岁月。
以前他身在那样的生活环境下,每天耳边都是醉酒的爸爸那咒骂的声音或者歇斯底里的妈妈嚎啕大哭的声音。
后来,骂声没有了,哭声也没有了,只剩下他自己,更谈不上什么静好了。
在游择一过去的十几年里,从来没有过什么安静踏实的好日子,在大姨家的那段时间,温暖确实是温暖的,可也没有一天让他觉得安心,他实在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享受别人给予自己的一切。
那时的游择一觉得自己的整段人生都已经偏离了正常的轨道,可这名为“人生”的火车还在没头没脑地往前跑,不知前方是何处,不知重点在哪里。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坐在教室里,汗流浃背地用卷子扇风,在他的身边,一个特别好的人在耐心地给他讲题,这让他恍惚间觉得他的人生被拉回了原本的轨道上。
九月末,眼看着就要第二次月考,游择一也终于慢慢进入了状态,整日闷头学习,自己做题的时候明显感觉比之前好了不少。
他摩拳擦掌期待着月考,结果老师站在讲台上说:“这次月考延后一周,周五周六周日三天,开运动会。”
游择一惊讶地问郑知:“高三也要参加吗?”
在他以前的学校,高三年级取消了所有活动,甚至到后来体育课都没有了。
“对啊。”郑知靠着椅子转着笔说,“上周体育委员让大家报项目,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游择一完全没注意体育委员什么时候说的这件事,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感慨自己过于两耳不闻窗外事还是应该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太不合群了。
“你这是在懊恼?”郑知笑着看他,“你想报什么项目?可以问问体委,没准还能报。”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游择一是个体育渣,以前体育考试的时候每次都在不及格的边缘疯狂徘徊。
讲台上老师说了时间安排,一共两天半,周日下午放假,周一照常上课,最后还特意嘱咐说:“这三天你们好好放松,周一回来就赶紧收心,不出意外的话下周末月考,你们自己看着办啊。”
老师这边刚安排好,周通那头已经开始招呼着女生们组织啦啦队了。
郑知看了他一眼,鄙视地“切”了一声,然后从书桌里拿出一本新的练习册来。
“哎?你也买这个了啊?”郑知新买的这本练习册游择一已经做了有一阵子了,但是里面的题有点儿难,他每做一章都得拉着郑知问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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