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栖寒月 作者:狸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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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双手被反绑在了身后,嘴巴也被缠得死紧。唯一能够自由活动的双腿,却一直在打颤,哆嗦得整个人都险些站不住。
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我让他接盟主进来。给盟主一盏茶的时间考虑。不过,我算术不好,如果算错了时间,还请盟主海涵。”
他话音刚落,林中又传来了第二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同时伴随的,依旧是一具身体砸向地面的声音。
假陈染怀双膝着地对着林恩山猛地磕起头来。
看样子,如果林恩山不依言进入林中,那么,下一个死的,就将会是他。
这次,连木凭语都离开了设伏之地,返身回到了林恩山的身边。
“盟主,让我进去吧。”木凭语主动请命,“我进去跟他谈。如果不行,至少也能探出位置,救出几个人来。”
“盟主。不能纵容这个恶人的罪行。此人弑杀无度,再算上藏在林中的陈欺霜,一旦放跑了他们,死的恐怕就不只是这二三十条人命了。我们应该按照先前的计划,将林子内的所有人,一举歼灭,不留后患。”郑成思也忙上前劝说。
“……你考虑好了么?”声音的主人不耐烦地催促了起来,“对了,让那些拿火把的人,离我远一些,这些光,晃得我眼睛疼。”
破空声飞至,直奔郑成思的喉间而来。
林恩山上前一步,两指夹住了袭来之物——是一只印有暗花的小小蜡丸。
林恩山收手一握,一瞬间松了一口气。立刻语气严厉的下命令道:“将所有的陷阱都撤了,人也全都撤走。我要亲自进林中去会一会这个人。”
他说完,不顾身边人的劝阻,只身一人,提了一盏灯笼,甚至连武器都没有带,便跟着“陈染怀”进入了密林。
没人知道林恩山去见的到底是谁,又说了些什么,只知道,林子里面极静,甚至连声多余的脚步声都未曾听见。
郑成思、木凭语、温婉婉、燕顾四人守在林子的外围,焦急的等候。
不知过了多久,林恩山才拖着“陈染怀”,从林子里面走了出来。
出来后,他伸手抹了一把脸,才开口吩咐:“安排人手,将林子里面的昆仑弟子都带回青城吧。——人没事,都还活着。”
“盟主,那个人呢?需要我们再带人继续跟么?”温婉婉一把拉住了郑成思,抢先一步开口问着。
“不必了。人已经走了。”林恩山背着手,招呼着众人,“我们先回去吧。”
木凭语与郑成思两人互相推诿着,终于是木凭语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向了“陈染怀”。
燕顾拍了拍木凭语,指了指自己,单手像拎小鸡一样,扯着已经昏迷过去的“陈染怀”的胳膊,将人直接抗在了自己的肩头。
几人跟在显得有些失魂落魄的林恩山的身后,互相比划着交换信息。
温婉婉示意他们三人都是猪,说是他们的存在拖累了盟主,影响了盟主的心情。
剩下三人对温婉婉群起而攻,据理力争地连比划带辩解。
温婉婉学着李染枫的样子,皱紧了眉头,板起了脸,示意他们,如果跟来的是少盟主,事情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至少,也不至于空手而归。
哪知,说曹CAO,曹CAO到。
李染枫衣鬓散乱,浑身遍布血痕,横抱着一个人,又或者是一具尸体,带着刺鼻的血腥气,以更加落魄的姿态,迎面而来。
他嘶哑的喉咙,发出了如乌鸦哀鸣似的“嘶嘶”的单音,整个人踉踉跄跄地跌倒在了林恩山的面前。
林恩山举起灯笼,向李染枫怀抱的那人照去。
是陈染怀。
尸体颈项间已经凝固了的血块,是“愍命”那宽柄剑身横穿咽喉所留下的血洞。
探鼻息、摸脉搏、试颈侧动脉与体温……林恩山确定了陈染怀的死。
“你……”林恩山看着已如木头般,眼神空洞的李染枫,一时间,所有安稳的话,好似全都哽在了喉间。
他重重地清了清嗓子:“好好把他葬了吧。”然后上前,轻轻拍了拍李染枫的肩头,径直走了。
其余几个人也没说什么,只叹着气,跟着依次上前,拍了拍李染枫的肩,以示安慰。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这声悲鸣,如同将死之人发出的最后一声,挣扎似的哀嚎。
林间很静。前路黑暗。没人能回应他。
李染枫将头脸,埋在陈染怀尸身上的青城服饰间,无声地呜咽了起来。
*
在距离青城山三四十里外的地方,有一座小小的山村,一间往日里无人问津的酒肆,天不亮时,就来了两位客人。
这两位客人,特别奇怪。
他们大早上将老板娘喊起来,并不是为了进内饮酒,却只是为了喝茶。
在酒肆内,选了个临窗的位置,寒冷的天气下,敞开着窗子,一坐,便是一个上午。
那名青衫的青年,倒是客气有礼,连连陪着不是,表示当日店内的损失,他都照价赔付。说起话时,抿起嘴来一笑,脸颊上窝起一对儿可爱的小梨涡。笑得老板娘大发慈母心,非但立刻请他不用在意这些没用的说法,反倒多送了两三碟小菜。
反观那名青衫青年口中的弟弟,冷着脸,摆出了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却一进门,先接过了抹布,打水将桌椅板凳擦了个纤毫毕现、一尘不染。
两人虽是奇怪,但确实又都长得出众,是一般年纪的俊俏后生。
青衫青年,轻嗅茶香,姿态放松;黑衣青年,眉头微皱,时不时抬头注意着过往的行人。
一位眉目舒朗,颊带梨涡,双目含情;一位俊朗英挺,略显桀骜,双眼如星似墨。
两人正如光和影,明与暗。既形成鲜明对比,又互为衬托。
两人并不交谈。
也只那么静静的一坐,便替酒肆招揽了大波的生意。
原来是因为小村庄难得来了相貌英俊的年轻人,看穿着打扮,又似乎是大城镇大户人家的公子。姑娘们纷纷梳妆打扮,“偶尔”路过,“恰巧”驻足,“正好”进来买酒,然后“不小心”被黑衣青年看到,然后羞得双颊飞红,飞快的跑开。
喜得老板娘亲自为两人冲泡好上等的茶叶,只求能将两人再多留片刻。
“我听白元奉说,你的真容可当得‘倾城倾国’四个字,真可惜,无缘一见,不知会是怎样的一个场景。”陈染怀手指在茶杯边缘描摹,一双眼好奇地上下打量着陈欺霜,主动地先抛出了一个话题。
陈欺霜微皱了下眉,不悦地撇过脸,避开了陈染怀的打量,又向酒肆门口张望了一眼。
陈染怀见他满脸的担忧,了然的笑了笑,也不再继续自讨没趣,只倾出些茶水,在桌面上胡乱地画着,画一会儿,便伸手抹净,过一会儿又画,反反复复。
不知等了多久,就在陈染怀因为无聊而昏昏欲睡的时候,屋外忽然骚动了起来,一直安静坐在对面的陈欺霜“噌”得一下子站了起来,起身向门前迎了过去。
掀开门帘的是位身材魁梧的年轻小伙子,他进屋第一眼就看到了迎过来的陈欺霜,于是忙侧身将身后的人让了进来,同时,低声应答了些什么。
身后那人一边敷衍似的应着,一边略微低头,让过了帘布,一抬脚便迈进了里屋。
屋内喧闹声一瞬间停了下来。
酒盅掉落在桌上,发出骨碌咕噜的滚动声,伴有酒水倾泻而下的哗哗声。
第75章 第七十章
一位年约十七八岁的优雅贵公子出现在这间低矮简陋的酒肆门口。
他穿了件宁绸缠枝纹样的月白色长袍。黑色的内绒腰封,下面坠着通透的湖绿色玉佩、苏绣的荷包、刺绣的香囊、纯金的小算盘,怀里抱着鎏金吞云兽样的小手炉,蹬了双黑色的绒靴。
鸦羽似的黑色外氅,将整个人毛绒绒地包裹在其中,雪白得似朵出世的逸云。
只有头上,稍显简朴地用一支凤型古木簪束发。
这种干净华贵的打扮,走进只有四张小小方桌的简陋小店,衬得酒肆愈发的凄凉萧条,与整个环境相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但他为人和蔼,眉眼三分含笑,使人见之忘俗,自然地生出了些欢喜亲近心。
没等他迈出第二步,酒肆的老板与老板娘同时起身迎了上去。
却有一人,比他们更快——陈欺霜自然而然地上前,替周钰恒取下披着的大氅,叠好后,抱在了怀里。
周钰恒轻触陈欺霜的手指,发现入手一片冰冷,忙将暖手炉塞进了他的怀里,脸上现出了些歉意:“抱歉,等得久了吧?怪我,有些事情耽搁了。请店家上些热水热饭,你先暖和暖和。”
“我没事,倒是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没事,夜里凉,有些咳嗽……”
“霜公子,我家主人他受伤了。”跟在周钰恒身边的魁梧年轻人,直接揭穿了周钰恒的谎言。他梗着脖子,毫不畏惧地与周钰恒对视。
周钰恒恶狠狠地瞪他,呵斥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已经手帕掩口,咳得停不下来了。
陈欺霜忙扶他坐下,边替他斟好热茶,边轻拍着他的后背替他顺气,同时,问那位年轻人:“他伤哪里了?严重么?”
年轻人犹豫着开口:“主人他……不让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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