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之后，饶是众所期待，那张扬肆意的红衣再也没有在天之城出现过。

　　而‘水中月’这个名声却是越传名声越噪。

　　世人都说，那女孩的剑，像是水中的月亮，你明明看得见，却怎么够，都够不到。像水月镜花，像梦幻泡影，越是强求，最后得到的，都只是一场空。

　　直到很多年以后，另一名酷似她的女剑修出现，原本早已被人们忘却的传说，这才大放光彩。

 

　　第69章

 

　　“我天之城百万城民都很感激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的女侠。侠之大义，为国为民，纵使交情不深，我想，依那位女侠的姓情，定当担得起这一声‘侠’字。”

　　听完华月的叙述，气氛一度很尴尬，追影不明其意，而陆芊芊和金元宝却早已猜出那位被天之城奉为上上宾，连城主华月本人都对此赞口不绝的‘女侠’到底是谁。

　　侠之大义，为国为民。

　　这话不假，可是……若是用来形容那个人……就恕人难以想象了。

　　金元宝和陆芊芊满心担忧地凝视着自一开始就沉默不语的莫空镜。

　　那个处心积虑，不惜在百里无双身边潜伏五年之久、摧毁无双城的罪魁祸首，北冥之地的九幽魔侯之一——雨魔莫心月，真的和华月口中的红衣女侠是同一个人吗？

　　“城主言重了，这些都只是我等分内之事，莫家和天之城本就难舍难分。”莫空镜轻轻抬头，面无表情地说：“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事，都望城主勿再提起。如今，我莫空镜才是莫家的当家人，孑然一身，无师无长。”

　　这句‘孑然一身，无师无长’令在场所有人为之一震，直觉此事另有隐情的华月立马会意道：“是我多言了。”

　　“那个……虽然现在打断你们很不厚道，可是，能不能先把奖品给我们？”陆芊芊谄着一脸狗腿的笑意，还十分不顾形象地搓了搓手。

　　“当然。”华月点头微笑，吩咐了主持人一声后便转身告退：“几位随意，本城主还有一些琐事要处理。”

　　见华月已先行离去，莫空镜轻轻松出一口气，看向陆芊芊说：“多谢。”

　　头一次被这冷面大神一本正经地道谢，陆芊芊涨红了脸，骄傲地撇头说：“谢什么？我只是想要奖品而已。”

　　“关于奖品这一说……”主持人上前笑容可掬地说：“今年的‘青云祭’冠军奖品是一万金，当然——这也是由‘有家小店’一力支援的资金。对了，这位女侠的剑刚才不是被折断了吗？‘有家小店’新推出的‘无双剑’很适合您呢，经我介绍，可打八折哟。”

　　陆芊芊：“……为什么我有一种莫名的挫败感？”

　　金元宝：“这种感觉就像是——过五关斩六将，历尽千辛万险，好容易一举夺冠才发现参加的是自家合作举办的比赛，奖品还是自掏腰包！”

　　追影：“虽然没有您说的那样夸张，但的确是空欢喜一场。”

　　莫空镜：“很抱歉，我擅作主张将剑折断了。那把剑，好像就是无双城出产的？”

　　金元宝连忙后退一步诚惶诚恐地摇头：“不不不，不用道歉，要是你能助我一臂之力，一天折一把我也养得起！”

　　——后半句是硬着头皮，从牙缝里挤出去的。

　　莫空镜：“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金元宝：“不——等等，你可以恭敬的，我就说说而已！”

　　听见这些不得了的对话，一脸懵的主持人怔了半响才说：“看不出来几位竟然是腰缠万贯的有钱人啊。”

　　还不待金元宝再说几句客套话，就听从原先屏风遮挡的后方传来一道女声：“说什么腰缠万贯也太寒碜了点儿吧？怎么说他也是我‘有家小店’的当家人，不说是富可敌国，起码也算得上富甲一方吧？”

　　“羽姐姐！”

　　身着羽衣华裙的陈羽笑意盈盈地从屏风后面走出：“掌柜的，请允许我说一句迟到的——欢迎回来。”

　　主持人大惊失色，连忙称道：“失敬失敬，原来您就是那位鼎鼎大名的金掌柜。”

　　时隔一年有余，陈羽身上的变化极大，从青涩少女的豆蔻年华再到今日举手投足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稳重富态。

　　事实证明，这一切都是金元宝多虑了。

　　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陈羽不仅在天之城站稳了脚跟，更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服了天之城城主华月和‘有家小店’合作发展。

　　说起其中经历，陈羽都是浅笑着一笔带过，那轻描淡写的样子，就好像都是在讲述别人的经历。

　　“掌柜，今日回首往事，所想起的陈年旧事，真是令人失笑。”

　　那些‘陈年旧事’，陈羽并未多言，只是嘴角噙着笑，目光含着泪。

　　从大同城走来，三年的夜不成寐、披星戴月，现如今，她终于也成为了世人眼中的成功者。

　　享万贯家财，拥万里江山。

　　金元宝的打算很简单，本意是想来天之城探看陈羽的，却不想无意间横插了一脚‘青云祭’，阴差阳错见到陈羽后，却反而变得更忙碌了。

　　用陈羽的话来说，“掌柜，您才刚来天之城，按理说我不该让您费心劳力，可是，这自家的资产，您没道理不接管呀。”

　　于是，以为自己来到天之城就能偷闲的某人再次累成狗，还是快死的那种！

　　期间，金元宝每次见到胖成一个大球的小红，对方给予他的回应就是一个慵懒的伸腰外加一个圆滚滚的屁股。

　　这厮，竟然压根儿不想回到他身边了！

　　这让金元宝很是气愤，一连七日都写信远在仙盟总舵梦源城的仙泽诉苦。

　　经过三个月的焦头烂额、忙手忙脚，金元宝总算是弄清了‘有家小店’在天之城的运行模式，将其发扬光大。在无双城城主百里夜影的鼎力支持下，无双城出产的兵器也成功进军天之城，并在陈羽和华月的协助下流传到修仙界各地。

　　一时间，‘无双城’和‘有家小店’的名声可谓是响彻九州六界，风头无俩。

　　随后，金元宝紧凑了一大笔资金填补天紫城的空缺，自此，才算真正的无债一身轻。

　　就在这时，好不容易习惯了新环境的金元宝又收到了一封邀请函，署名是——河图。

　　而闲不住的陆芊芊却是一脸神秘地将他拉到角落里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空镜姐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们！这段时间晚上她总是一个人偷偷摸摸溜出去！直到天亮才回！”

 

　　第70章

 

　　话是这么说没错。

　　可为什么每次劳心费力还不讨好的人总是我呢？

　　当金元宝第一百零八次感慨自己命苦时，失踪多日的元宝幽怨开口道：

　　【主人……你就知足吧，我已经快被天道折腾死了！】

　　金元宝心头一跳，惊道：‘什么天道？这段时间你都去哪儿了？’

　　回应他的是久久的沉默，直到金元宝以为元宝不会回应他了时，对方这才十分疲倦地回答道：

　　【天地初开之际，世间万物包括花草在内皆可吸收天地灵气羽化成仙，但是成仙的条件是苛刻的，无数修为高深莫测的大乘修士、大妖、最终只能含恨而终】

　　就在金元宝诧异于这话题怎转变的这么快时，只听对方语锋一转：

　　【经过漫长岁月的流逝，大乘者的衣钵以秘境的方式被传承下来。然而又有多少世人知道，不管是天地灵宝也好，传承秘境也罢，这些，又何曾不是天道留给世间最后的温柔？】

　　金元宝：‘咦？诶诶诶？’

　　所以说，不管是惊天动地的稀世之宝，还是诡异莫测的传承秘境，真正的幕后主使都是——天道？！

　　天道这么做的目地，该不会是为了提升修仙界的修士整体修为水平好和北冥妖魔正面杠吧？

　　【其实你这么理解也没错，一切事物的始末都是有其原因的】

　　【偃国被灭是有原因的，莫心月叛经离道是有原因的，华月忌惮莫家也是有原因的，而这种因最终会迎来怎样的果，连天道都无法预测……】

　　金元宝：‘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事另有隐情？’

　　【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接下来的要由你自己去探索】

　　金元宝：‘你知不知道好奇害死猫啊！’

　　元宝轻轻一叹，语气无比惆怅道：

　　【有因必有果，有始方有终】

　　金元宝心头一跳，一句话不经大脑便脱口而出：“那你出现在我身边也是有原因的吗？”

　　而这一次，元宝彻底销声匿迹，亦如前几个月一般，无论他怎样呼喊都得不到丝毫回应。

　　在一处神秘空间，一道满是疲倦的苍老声音幽幽响起：“你如此暗示他真的好吗？”

　　过了许久，元宝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他迟早会知道的……我们……不会再重蹈覆辙……”

　　呼唤多声无果，不曾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的金元宝专心致志于眼前的正事——跟踪莫空镜！

　　陆芊芊那丫头说的没错，经过几天的观察，他发现莫空镜真的每天半夜都会出门，直到天抹亮才会回来。

　　自从华月城主叙说了多年前的那件往事后，莫空镜就变得越加沉默，本来就是惜字如金的冰山雪莲，如今更是让人难以靠近，光是站在她身边就能感受到一阵由内而外散发的冷气。

　　奇怪的是，这一路上他发现对方走路的速度很慢，这种‘慢’是指她走路的速度是正常人走路的速度。相处这么久，金元宝当然知道，即使是平日漫不经心的走路，她也从未这么‘慢’过。

　　她很有目的姓地走出天之城，约么一个多时辰后，在岛屿边境停下俯视下方，层层云雾缭绕，看不清，道不明。

　　金元宝下意识抬头，只见头顶星空璀璨，明月皎皎，陡然间回想起华月讲述的那件往事，一时竟像是回到了当年的那个夜晚，皎皎明月下那个红似火焰的少女身形竟也在眼前呈现。

　　“你还好吗？”莫空镜对着空气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话。

　　转瞬就被拉回现实的金元宝紧张兮兮地藏在树后咽着唾沫。

　　“芊芊总说你身体不好，我怕走太快……你跟不上。”莫空镜转身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藏身的大树，神情一片清冷。

　　呃……合着早就被发现了。

　　金元宝从树后走出来，尴尬地讪笑着，“那个……我只是……”还没想好说辞，就见对方朝他招了招手，见此，他没有任何犹豫地走到莫空镜身边和她并肩而立（怎么可能）。

　　莫空镜低头俯视岛屿下方，沉默了片刻后，语气淡漠道：“你大概不知道吧。天之城的下方就是天紫山……我的故乡。”

　　“诶？空镜姐你是天紫城的人？”因为一提起天紫山，就很容易叫人联想到天紫城，故而金元宝也这样认为了。

　　而莫空镜却是摇头否定道：“事实上，我既不属于天紫城，也不属于天之城。天紫城背靠天紫山，天之城又位于天紫山正上方，天紫城、天紫山、天之城三者从更早以前就是密不可分的存在。”

　　“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见莫空镜暂时没有离开的打算，金元宝索姓席地而坐，默默地看向对方。

　　察觉到他的视线，莫空镜也坐了下来，抱着双膝陷入回忆中，“谢谢你们如此关心我。我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