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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令 作者:云住(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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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娱乐圈 都市情缘 年下

  汤贞又要来一些糖块和切好的西瓜喂给“山茶”,有越喂越停不下来的趋势,很快就被小周制止。
  驯马师们都出去了,周子轲摘下手套,亲自弯腰,搬起那箱调配好了的燕麦、干果,搬到了“山茶”面前。他洗了手,伸手把马棚的半栏门关上了。接着他走到汤贞身边,撑着地面坐下。
  地上有些干草,垫在腰后面,很柔软。汤贞也在小周身边坐下了,他还穿着防护背心。小周伸手搂他,把他身上的防护背心解开,脱下来。
  汤贞里面的T恤出汗了,贴着身体,汤贞一开始还去摘小周马靴上沾的草屑,想帮小周清理干净似的。小周把他拉过去,笼过他的手。
  汤贞坐在小周怀里,乖乖闭上眼睛了,也不乱动了。
  周子轲席地坐在这马棚的木地板上,倚在干草堆里。这么走了一路,他马靴上粘的全是细的草屑,用手摘要摘到猴年马月。
  周子轲在汤贞额头上仔仔细细地亲过去了,亲了鼻头,又亲汤贞的嘴。
  汤贞仰起头来,是个对周子轲予取予求的样子。
  哪怕在发小开的马场,周子轲也总希望有一些属于他自己的静谧时刻。
  上次来的时候,他一个人跑到外头去抽烟,发泄那么多的不愉快。
  这一次,终于又有汤贞在了。
  人们都说,马是种安静平和的动物。胆小,敏感,天姓不受拘束,生来热爱自由。汤贞在周子轲怀里待着,眼睛阖上了,好像全身心都专注在周子轲的吻里。周子轲却悄悄睁开眼了,抱着汤贞,眼睛看那雪白的马儿——此时此刻,它正静悄悄站在马棚的另一角,睁着那双大眼睛看周子轲,观察周子轲怀里那个人。
  也许它也能和周子轲“心有灵犀”。
  艾文涛打电话来的时候,马棚里有悉悉簌簌的声音。周子轲的手机在马棚窗台上不住震,“山茶”的脖子原本都伸到窗外去了,它在望外面那些来来去去的驯马师,还有路过朝它打招呼的热情的客人。一听到那震动声,“山茶”不自觉把头缩回来,蹄子还在地面上扑腾了一会儿,是被惊吓到了。
  汤贞躺进了干草堆里,被周子轲压着搂着亲了脸,然后是脖子,T恤衣领里面。汤贞一直没睁开眼睛,也许这段时间他已经习惯了每天这样的亲热了。
  他只会有点呼吸加快。
  甘霖甘老板站在赛道转弯口,面对那扇直立起来的镜子,不停地照。
  看上去很像臭美。他反反复复,换了好几个角度,都没在镜子里瞧出什么破绽。
  “甘老板!”
  有女学员的声音在背后甜甜地叫他。
  甘霖转过身了,他眯了眯眼,瞧着那一队学员从他面前过去。他对她们微笑了。
  边笑,甘霖还边伸手在自己脖子里摸了一下,一道浅疤,遮挡在他工装衬衫的领口里。这会儿拿下手来,终于是只有汗,没有血了。
  最近京城里的娱乐新闻格外热闹,引得别的社会新闻都被挤进了边边角角。报纸上说,万邦娱乐集团疑似策划了亚星海岛音乐节事故,而嫌疑人田某至今下落不明。针对万邦集团高管林大死亡的案件调查同样没有进展。
  甘霖想抽烟,低头拿烟的时候,发现烟盒上也溅了血点。
  他真应该感谢邓黎珍昨晚下手轻了点。
  邓黎珍最近一直在和警方联络,催促他们加快对她丈夫林大死亡案件的调查。甘霖意识到他做错了一件事,就是他忘记了邓黎珍是个老派的,极为传统的中国女人。亡夫留下的公司股权和大笔遗产,以及甘霖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表现出的关心和“爱护”,不仅不会令邓黎珍忘却过去,反而使她心中有愧。
  甘霖抬起头,望了望北京夏季晴朗的天空。
  昨天夜里,正睡着觉,忽然头顶灯亮了。甘霖看到邓黎珍穿着真丝睡裙,因为过于紧张,她的肩带滑落下去了,露出半个胸脯,也注意不到。邓黎珍的嘴唇不住哆嗦,她坐在甘霖身上,手里一柄匕首紧紧抵在了甘霖脖子上。
  女人发疯起来没有丝毫预兆。邓黎珍嘴里絮絮叨叨,说,小甘,以前有人说,你小侄子是林哥动的手,但警察也查过了,和你林哥没关系,没关系啊。
  包括你这次回国,林哥和我几次提起来,他觉得后悔,觉得对不起你,他想弥补一下——
  “珍姐,”甘霖那一刻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感觉一条冰凉的刀刃随着女人失控的手贴在他脖子上,“我从来,从来没有怀疑过林哥。”
  甘霖嘴里暗暗骂了一声,险些他要看不见北京这天了。
  他坐在赛道边上休息区里抽了会儿烟,他一贯视马场里的禁烟标志于无物。艾文涛从办公室给他打电话,问他晚上要不要跟几个投资人吃饭。
  “不巧,”甘霖讲,“我晚上有点事情。”
  艾文涛压低了声音问:“又去陪嫂子?”
  甘霖笑了。
  圈子太小,没有私事。
  艾文涛悠悠道:“那成,那我自个儿去吧。”
  甘霖准备下班了,他从办公室里拿了一叠文件,还有份房产说明书。已经有司机把他的车从车库开出来,到楼下等他了。甘霖正准备上车,一抬头,看到两个人远远从马棚里朝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汤贞穿着马靴,走路有点笨拙。他身上的T恤单薄,裹着他瘦瘦的身体,T恤外面套着没穿好的防护背心。汤贞的头发在背后散开了。
  周子轲走在汤贞身边,眼睛一直落在汤贞头发上,时不时就伸手从汤贞头发里揪干草叶子下来。
  汤贞自己也伸手摸头发,他站住了,摸不着什么,周子轲握住他的手,索姓先不找了。
  甘霖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一对十来岁的学生情侣。
  车开出马场,甘霖坐在后座,翻手中从林大家里翻出来的文件。
  司机开着车,突然关闭了行车记录仪,然后打开了车内广播。
  “今天看见汤贞了吧。”甘霖从后面忽然说了一句。
  司机专心开车,没说话。
  “有的人不想死,轻轻巧巧就死了,”甘霖看向了窗外,感慨道,“越是想死的,反倒越活越长了。”
  他们的车驶过一座废弃多年的老地铁站。这附近正在兴建新的商业区,这座老地铁站也被围了起来,是要拆除了。
  车到地方,甘霖下去了。哪怕隔着一扇生满铁锈的大门,甘霖也能看到里面繁茂的植被,将整栋建筑物包裹起来,活似北京城里一座荒芜的宫殿。
  旁边门牌号下面歪歪扭扭刻着六个字,“小朝廷”被划去了,改成了下面的“甘公馆”三个字。
  
 
第139章 芭蕉 21
  甘霖走过杂草丛生的庭院,迈上台阶,四处浮着一层灰烬,他的皮鞋走到哪儿,哪儿就会留下脚印。甘霖记得他十八岁那年,要远赴澳洲读书,他用兜里的钱,在北京买下了第一栋产业。那时候的他怎么也没想过,往后十几年会因为招惹了一个天津人,再也没机会回来。
  树生长得参差不齐,树干不知在哪次暴风雨中被撕裂了,一半直愣愣翘在天上,一半倒塌下来,横亘在路中央,蜿蜒的树根像蚂蚁的洞穴,将庭院里大片精美的地砖顶得丑陋不堪。因为五年都没人进来,杂草丛生,把台阶上那片精致的龙雕塑都给顶掉了半个头。看来没了人的龙,也抵不过杂草的威力。
  挂着“人夜人”三个字的仿古破招牌被横放在台阶上面。比起虚无缥缈的“不夜天”,“人夜人”倒更能令甘霖想起他在甘清的遗物中翻找到的那些照片。
  司机把车停好,也跟在甘霖身后进来了。他关上了外面的大门,接着走进这座破败污朽的宫殿之中。
  报纸上写,“不夜天”老板甘清车祸身亡之前,“不夜天”夜店已经连续歇业数日了。也许正是这个原因,才使得“不夜天”内部被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你最近真忙。”司机关了不夜天的屋门,终于把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
  帽子底下是张奇丑无比的脸,眼眶不规则,鼻梁不平顺,嘴角不对称。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甘霖已经走上不夜天的楼梯,到楼上去了,他的声音回荡在这座空楼里,“但请客吃饭也很重要。”
  司机把他的帽子放在了门口,也上楼去了。
  不夜天是甘清的王国,扒下一层墙皮里边怕是都有黄金。甘霖沿着走廊往里面走,一路走着一路往各个房间里头看。上次来的时候除了翻了翻甘清那小子的办公室以外,甘霖没怎么看过别的地方。
  倒是这个司机经常会来。在北京,没有什么是比不夜天更适合的去处了。
  “顶楼你去看过吗。”
  “几个大房间,挺开阔,”司机走进一扇门里,越过一座黄梨花木折屏,他的身影像一团黑雾,越过了屏风上的浮世绘春图,“据说以前派对就在那里开。”
  甘霖跟在他身后走进去。
  地上铺张着蜂巢形金色与暗红交织的地毯。黄梨花木折屏后面是间小型会客室,侧边还有两扇小门,一扇通往一间卧室,另一扇则连接着一条蜿蜒向下的楼梯。司机说,他沿着楼梯去下面探查过一次,是地下,阴森森的,安置着一座封闭的兽笼。
  司机走进那间会客室,他已经对不夜天这个地方了解得很熟了。
  “这儿还有一箱子。”他说,弯下腰在一排小沙发后面搬出一个纸箱来。
  甘霖说:“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司机道。
  纸箱搬起来,摆在中间那张古色古香的小茶几上头。司机把它打开,里面是收纳得整整齐齐的录像带,还有成摞成摞分放在盒子里的相片。
  甘霖从里面拿出一盒相片,倒出来看。相片上的年轻男孩遍体鳞伤的,双手握紧了兽笼的栏杆,男孩的脸挤压在栏杆中间,泪水流满了他的脸。
  他并不是自己一个人被关在笼子里的,笼子里还有别的两三个人,兽似的匍匐在他身后。因为整个环境非常黑暗,闪光灯乍亮,只能用刺眼的白光照亮这个年轻男孩痛苦的哀求到扭曲的面庞。
  甘霖对着这照片愣了两秒。
  北京正是八月,没有空调,哪里都闷热。
  甘霖站在不夜天里,穿着件工装衬衫,感觉时不时有冷风吹过。
  “怎么还有。”甘霖轻声道,有点不耐烦。
  身旁人从甘霖手中接过那几叠照片,看了几眼。
  “别说,还真挺像的。”方遒道。
  甘霖一听这话,冷笑一声。
  “小子,会玩……”甘霖喃喃道,语气不像称赞,倒像揶揄,他把这些照片放回去了,“把这箱也给那个小庄送过去吧。”
  骆天天走近酒店窗边,为了倒时差,他睡了很久,这会儿天亮了,仔细去看,嘉兰天地那块广告牌上的,的确是汤贞没错。
  助理贝贝在外面敲门,说,天天哥,节目的发布会都快开始了,又给咱们打电话催。
  骆天天厌烦道:“我不去了,不用叫我。”
  贝贝愣了愣,说:“《大都会》的庄记者还在酒店大厅里等着,说天天哥你好不容易回国,他想见你,要给你拍什么……什么电影。”
  骆天天在窗边的沙发座椅里头坐下了,他光着的脚心踩在地毯上,眼神望着窗外那雾蒙蒙中的嘉兰天地塔。
  “让他进来吧。”骆天天说。
  庄喆脖子上挂着记者证,身上穿着略有些古板的衬衫和工装裤。他走进骆天天的酒店房间里,右手提着一个蛋糕,左手抱着他从编辑部借来的那台DV——每次和天天见面,他都带着这个。
  一进房间,庄喆就匆忙把蛋糕和DV都放下了。他走到了骆天天面前去握天天的手,情难自抑,无法自控,一见到天天,他整个脸都涨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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