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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令 作者:云住(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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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娱乐圈 都市情缘 年下

  闪光灯铺天盖地的,尖叫声声嘶力竭。汤贞还站在旁边,看着小周在眼前,在距离他只有一米多远的地方把一颗球仰手投进了篮框。
  小周的手大,汤贞从很早以前就知道,大得可以单手捏住球来扣篮。小周的手指又灵巧,可以叠汤贞怎么都学不会的纸飞机,可以在《罗马在线》的游戏环节快速解决一个无可救药的魔方,让越来越多的人笑着感慨,子轲真是个神秘的,神奇的男孩。
  从今天上船以来,汤贞一直和助理们待在一起,要么就在房间休息。他没机会和小周这么靠近。
  球赛只进行到一半,汤贞就被亚星的工作人员叫去了,据说是去配合“梁丘云老师”的工作。
  邮轮上的气氛有些古怪,从开幕式到现在,不少人都在议论 Mattias 是不是要解散了。梁丘云做了七年的“Mattias 队长梁丘云”,忽然专门把头衔去掉,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人人都观察汤贞,他们口耳相传,说汤贞看起来情绪稳定,没太多问题。周子轲结束了球赛,把队长袖标摘下来交给了旁边人。他在场边站了一会儿,眼睛一直盯着窗外。
  凌晨时分,一位穿蓝色外套的亚星工作人员出现在十层走廊的监控画面中,他戴着帽子,从楼梯口上来,看不清楚脸。有一扇房间门打开了,房间里有人穿着睡衣走出来,看他那睡得散乱了的长头发,是汤贞本人。汤贞似乎是临时起床,很想拜托这位工作人员帮忙进房间查看什么。
  人走进去,门关上了。汤贞一下子被这位人高马大的“工作人员”紧紧抱住了,“工作人员”低下头,帽子还没摘,搂着汤贞的腰就亲吻他的脸。
  他不想当你的队长,让我来当啊。
  小周?
  如果你没参加过什么组合就好了。
  邮轮在海上行驶两天,第三天才上了岛去。上岛第一天夜里就是音乐节的大型舞台,肖扬在后台默默练习开场段子的时候,他喝着水,眼神望见了舞台前面,一排排小练习生正在公司带队老师的指导下,手里抱着会发光的道具帽子,一个个跟着队伍紧张地跑上台阶。
  肖扬忽然间意识到,这些孩子今后极有可能是望着他,像当年的自己一样,以前辈为目标成长起来的。
  周子轲发完了手机短信,抬头看见肖扬正望着远方傻傻发呆。
  “好好背词儿。”周子轲想着汤贞坐在台下还惦记着肖扬的表现。
  肖扬回头见是他,差点把嘴里没喝下去的水吐出来:“嚯,还用得着你提醒!”
  一晃,四年过去了。肖扬戴好了麦克风走上舞台去,他看到眼前漫山遍野的歌迷,看到努力奔跑着,把自己头顶会发光的帽子彻底融入舞台布景的小练习生们。忽然之间,肖扬又回想到了那个夜晚,回想起他侧过了脸,伸长脖子,他躺在病床上,拼命去看汤贞的背影,一直望着汤贞从医护中心的门外离开。
  有一件事肖扬一直不明白——他爱这个舞台,像汤贞一样爱。他渴望这个舞台,所以他相信,汤贞老师一定也像他一样的渴望。
  站在台下的时候,肖扬没有一分钟不想上台去。看着别的人唱歌演出,而自己却无法表现的时候,肖扬总是因为羡慕,太羡慕了,百爪挠心的,心里又痛又痒,那滋味儿实在难受。
  可汤贞老师此刻坐在台下,坐在观众席第一排,坐在“工作繁重所以无法准备演出”的“梁丘云老师”身边,眼睛笑盈盈地望着他。汤贞老师好像丝毫不为羡慕所苦,不会因为“不能上台”而感到折磨。汤贞老师只有二十五岁,就必须把舞台让出来了,他怎么能做到这么体面的,决绝的,就把这一切都让给肖扬呢,他怎么舍得。
  夜深了,海水开始涨氵朝。音乐节结束以后,全岛都陷入了寂静,只有林中几间海滨酒店门前亮着灯,招惹些蚊虫。
  有人影从酒店后面,沿着林中一条小道跑了出来,他们一前一后,一直跑到了海边。有安保公司的员工在岛上巡逻,人影里高一些的那个年轻男人穿着条沙滩裤,他踩过海岸边涨氵朝的河水,走进一艘小艇里——这是白天亚星邮轮刚刚靠岸时,艺人们在拍摄“冲浪时间”用驾驶过的。按说用完了的船应当都有专门团队回收回去了,可居然还有一艘藏在这里,没人发觉。
  另一个人也尝试着下水,趁着海上的月色,摸索进小艇里去。
  周子轲在前头驾驶着这辆小艇,朝相邻的另一座小岛驶去。船头劈开月光粼粼的海面,连头顶的银河也仿佛在跟着周子轲前进的方向缓缓流淌。周子轲感觉汤贞在背后紧抱住了他的腰,似乎这样抱着,就能克制、压抑住内心的胆怯。耳边风越大,周子轲越觉得耳膜发热,心里鼓胀着什么。
  那些过去,那些愤怒、不快,梁丘云,Mattias,到底有什么所谓呢,汤贞还是跟着他,这么明目张胆地跑出来了。名为“亚星”的小岛被他们甩在身后,像一张残破朽败的蛛网,越抛越远了。
 
第174章 英台 27
  对周子轲来说, 幸福是由什么构成的呢。是自在,是被爱, 是享受上天生来给予他的一切, 享受海上清凉的风, 享受落在他眼前的岛礁上的月,享受心爱的人, 也爱他的人, 从前方时不时地回头,那张熟悉的脸,那双笑的眼睛望向了他。周子轲只是个普通的人, 他感觉他极容易满足, 并不需要上天多费什么心力。
  汤贞在前面,双手把持着小艇的方向盘, 那需要很用力气才行。汤贞很少玩这个,事实上今天邮轮靠岸以后,汤贞也根本没有机会参加“冲浪时间”的摄影环节。他体力不行,海上情况又复杂,公司怕他出事, 索姓让他在海滩边玩水,陪同也穿着商务休闲衬衫, 看起来颇亲民的梁丘云先生一同在海边接受香港记者的采访。
  汤贞那个时候就忍不住几次回头,望向了海面。公司那么多艺人,抱着冲浪板,坐在小艇里, 在海面上浮浮沉沉。因为人多,汤贞即使在梁丘云跟前也不怕被发现,他望向远处的小周,听到身后山呼海啸般粉丝们的尖叫声。小周在浪里穿梭,踩着冲浪板长长地滑翔,他的手扶着涌上来比人还高的巨大浪墙,稳稳当当地滑出去了,汤贞远远望他的背影,甚至有种感觉:连这片海也在揪心于小周的存在,感触着小周的呼吸,连海浪也怕小周在那块冲浪板上站不安稳。大海与汤贞连接着共同的心事。
  夜间的海面,星空万里无云,本该极为静谧。除了浪拍礁石的声音,最多也只能听到海鸟在山间收敛翅膀。这片峡谷中的小小海域,像被母亲伸手环抱住了,孩子们在小天地里热闹,一星半点都落不出去。汤贞紧紧抓住手中的方向盘,驾驶小艇在这片海域中飞驰,引擎声在峡谷之间回荡,还有海浪被翻卷起来的声音。汤贞时不时回头看去,他的长发被风撩动起来,他望向追在他身后的小周——小周穿了件白底紧身背心,下身是宽松的沙滩裤,脚下踩着块冲浪板,正在水浪尖上走。老香港电影里,仙人会御剑飞仙,小周借着船后翻起来的水浪,这样轻轻松松地跟着,也像能腾云驾雾了。
  没有公司,没有摄影团队,没有那么多的艺人前辈后辈,也没有歌迷,没有任何人知道。汤贞看到小周低着头在笑,这趟音乐节假期原本有遗憾,有不满——小周不愿意来,更愿意在家里和汤贞一起听着电影吃饭,甚至只是说说笑笑消磨时间,都不愿意来公司气氛这么浓厚的地方,和汤贞还一直要分开,要装作不认识似的。
  小周突然踩了一下冲浪板的尾部,板子向上掀,汤贞感觉脚下的小艇忽然踉跄起来,地板向下沉了,小周跳进了小艇,在船舱里丢下了冲浪板,头发滴着水走过来。汤贞的手松开了方向盘,他转过身,看到小周已经走到他面前。小周一只手掰过了方向盘,另一只手搂住了汤贞,好像玩累了,低头就开始蹭汤贞的脸,然后又吻汤贞的嘴,十足的忘情。
  这里远离地球上任意一块大陆,似乎根本没有人会看到他们。可汤贞又隐隐感觉,在他们的船下,在永不止息的洋流深处,在峡谷和礁石没有光的罅隙之间……
  甚至在天上,在暂时沉眠的云层背后。如果做“错误”的事,就总会被那么一双眼睛看到的,对吗。
  小艇在海上漂浮,连引擎声都减弱了。小周的手还在汤贞背后扶着方向盘,船停了,其实根本用不着管方向。他身上的背心被海浪里飞溅的水珠沾湿了,又被他的体温烘干了——人们只当他冷得吓人,汤贞知道他热得烫手。
  小周低头亲吻着,在汤贞的脸上流连,从发际额头,一直吻到下巴和颈窝里。他看着汤贞被吻得高高仰着头,脸颊在月光中隐隐泛出了点氵朝红色。明明已经做过了那么多事,汤贞被吻的时候还像没什么经验似的,眼睛紧紧闭着,双手搂抱在周子轲的肩膀上,这么依恋着他,既紧张,又郑重,似乎每一个吻都像初吻,又像是最后一个吻。
  从音乐节回来快一周了,距离梁丘云回美国也过去了三天。有时汤贞在家里读着旧剧本,还是会冷不丁打一个哆嗦。
  当然,他很快又会意识到自己暂时安全了。梁丘云已经走了,长达两个月的提心吊胆,坐立不安,终于结束了。
  悬着的心也会慢慢放下,回到了这个家里。汤贞向周围看,看床边的地毯,看卧室墙上挂着的抽象画作——是小周喜欢的风格吗?汤贞放下手里的剧本,索姓躺回到被窝里,把小周昨晚刚枕过的枕头轻轻拿过来,抱在了怀里,汤贞低下头,用被子盖住自己和小周的枕头,他用自己的整片背把枕头在怀里小心翼翼保护起来。
  不知是不是这段时间噩梦造成的连续反应。汤贞总觉得小周的床架上方有一块黑色的空间。白天看着还好,汤贞仔细端详,确定它只是天花板而已。可每次夜里醒了,汤贞再次偷偷睁开眼瞧,就觉得那是一面黑色的方块,匍匐在他的上空。
  那是什么呢。汤贞觉得它贴在那里,好像一大块遮光布。它实在太黑了。汤贞盯着它看得越久,越觉得它像是个别的东西。
  像嘉兰剧院平整光滑的舞台地板上凹进去的那块坟墓。
  坟墓看起来黑洞洞的。
  小周有时也会醒,会把汤贞搂着,带着闷闷的鼻音,问他怎么又醒了。小周好像感觉不到英台的坟墓近在眼前,也无所谓那块遮光布贴在那里。只是遮光布而已。小周低头亲汤贞的脸,亲得汤贞很快闭上眼睛,浑身都热乎乎的,所有的联想也很快被驱逐出他的脑袋,像太阳焚烧一切,连灰烬都不会留下。
  七月二十一日,汤贞惯例去诊所复诊。申大夫问了他一些问题,觉得很奇妙,前面时间病情不太稳定,还以为要复发了,过了两个月,病人就自己缓和过来了。“你已经慢慢学会了如何同真正的自己相处。”申大夫人虽然年轻,说话的口吻却总显得很老练,说什么都很笃定,“这说明我们的治疗很有效,也许你真的会痊愈。”
  温心跟着一起来,听了这话格外开心,郭小莉在旁边也问申大夫,阿贞下一步有没有希望重新开始工作。离开诊所的时候汤贞手扶着楼梯,低着头认认真真地走路,温心在旁边和郭小莉聊天,郭小莉笑着说,一开始还没对这个申大夫抱有多少期望:“北京能看的大夫不多了。”
  温心天真道:“我就说嘛!汤贞老师的病一定会好的!好人有好报的!”
  祁禄开车,先把郭小莉和温心送回了公司,接着载汤贞回公寓。汤贞独自坐在车里,一开始头靠在窗边,也不说话,后来手机响了。
  汤贞接起电话来。“喂?”很小声。
  祁禄在前头也不作声。
  “祁禄在开车,我们回去再说吧。”汤贞道。
  祁禄忽然猜,打电话来的人是那个脾气奇差无比,无人不知的小少爷,周子轲。
  果然,汤贞都说了“回去再说”,通话还是没结束。过了好一会儿,汤贞才软软的,用以前哄祁禄做声带手术似的声音说:“我已经在路上了,很快就回去。”
  汤贞就算谈恋爱,听起来也很冷静自持,在祁禄看来,汤贞就不像会在感情中沉沦太深的类型。
  可周子轲是个例外,祁禄至今仍记得,去年这两个人刚在一起的时候,汤贞几次被周子轲的冷落弄得要疯掉了。
  祁禄猜不透,汤贞正过着什么样的感情生活。作为贴身助理,祁禄要帮汤贞瞒住郭小莉和公司,却又同样被汤贞蒙在鼓里。汤贞从不提及他与周子轲之间的感情,除了脖子上手腕上偶尔有些痕迹以外,平时也看不出别的异样来。汤贞又是个不喊疼不叫苦的人,遇到再难的事也能露出笑脸给人看,祁禄实在太了解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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