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 作者:云住(三)
Tags:情有独钟 娱乐圈 都市情缘 年下
他从客厅拿了一个电视遥控器。
然后回到床边,在那把椅子上重新坐了下来。梁丘云右脚的皮鞋就蹬在汤贞的床边。梁丘云看着汤贞在床上继续徒劳地挣扎,他按开了卧室里那台电视机,画面一开,还是那天看《狼烟》宣传纪录片时调取的电影频道,梁丘云把玩手里的遥控器,开始换台——
“汤贞当时找人写新闻,说他去了谁谁谁的演唱会,就是我和陆鸥老师那场,有史以来,我们第一次二人同台的演唱会,”老牌流行歌手曲少川在电视上接受采访,对于往事,他付之一笑,“我和陆鸥两个人,出道打拼这么多年,当年都说我们两个人歌坛争霸,不夸张地说,如今汤贞的十个歌迷里,九个是从小听着我和陆鸥的歌长大的。那场演唱会,我们两个人是很有信心的,歌迷朋友一直支持着我们,虽然那个体育馆有十万个座位,但我们并不担心卖票的问题。主办方还是建议我们邀请汤贞来做嘉宾,说他是我们两个之后华语乐坛的接班人,我认为他这个说法夸张了,但我和陆鸥还是同意把汤贞请来,我们都希望这场演唱会能成为华语乐坛一次值得纪念的事件……”
“然后没想到演唱会结束以后,我们一看新闻上写着,‘曲少川、陆鸥黄金时代演唱会沦为汤贞主场’,”曲少川笑道,“当时我们就想啊,演唱会是我们筹钱开的,台下坐的是我和陆鸥老师的歌迷,怎么就变成他汤贞的主场了?”
“汤贞老师确实让我们很有压力……”亚星娱乐一位练习生在电话连线里回答主持人的采访提问,节目组为保护这名练习生的身份,他的声音被处理得非常尖细,“在公司里,他是所有前辈们的前辈,无论是我们,还是邵鸣老师他们,在汤贞老师面前全都是小辈……我们什么都要听他的。特别每到了公司参观日的时候,歌迷们都来了,我们所有的人就都要到 Mattias 的练习室去,在汤贞老师身边给他伴舞,这样所有的歌迷就会都围着那一间练习室,看上去就像所有的人都是被汤贞老师吸引来的。”
“进公司的时候就有前辈对我们说过,要有给汤贞老师当一辈子群众演员的觉悟,不然就不要到亚星娱乐来——”
……
梁丘云听着电视里的声音,他时不时换台,看看这个节目,看看那个节目,他发现汤贞在床上一开始还拼命挣扎着。
慢慢就安静下来了。
汤贞在床上侧躺着,眼里布满血丝,望向了那电视机的屏幕。
梁丘云又调了几个台,几乎所有的新闻节目都在讨论与汤贞有关的事,没有例外。
梁丘云发现,只要这么开着电视放汤贞的新闻,汤贞就会一直这么安安静静地盯着电视,好像一个小孩子,第一次见到电视机,便忘记了哭泣。
“他就是戏霸啊,我今天终于可以把这句话说出来了,”今年年初曾与汤贞合作过一部情景喜剧的演员郝先生诉苦道,“我们那一部戏六十集,请了二十多个特邀演员,几乎都是我们熊导请来的大牌,就没有一个像汤贞那么能抢戏的!”
“你们知道他原先在剧本里有几句台词,我数了数,一共就七句!汤贞去了现场,别的不干,先改剧本!现编台词!逼着我们熊导,把那集本子几乎重写了一遍!最后开拍我拿过来一看,台词比我这个主演多了一倍!”
一棚的嘉宾都笑了,郝先生苦笑道:“我们熊飞宇导演,也没别的办法了,他和汤贞以前合作过那个,那个,《李太白西游记》,有交情在!所以只好,汤贞说什么就是什么了,”郝先生在镜头前还笑着摆手,“下星期我们这个剧就要播了,我提前和大家说一句,看到汤贞出场那一集大家别见怪!剧本都是他自己改的,和我们导演编剧老师都没关系!”
……
汤贞的头靠在床头,身上还缠着重重的铁链。梁丘云坐在他身边喝茶,手里翻一张最新的报纸。梁丘云告诉汤贞,郭姐打来电话,说小齐昨天离职了,小顾还在公司里。
汤贞一动不动,看着电视节目,根本听不见梁丘云说话似的。
报纸的头版头条越来越少出现“方曦和案”四个字,取而代之的,则是越来越多有关汤贞的新闻:打人,召妓,整容,吸毒……不一而足。
掀开今天的第二版,梁丘云意外看到了一则与方曦和、汤贞都无关的新闻:亚洲首富周世友在海南岛计划投资四十亿,开启兰庄东南亚度假产业链新的五年计划。
这个世界永远是天外有天。梁丘云注视着报纸上周世友的照片。
人再怎么努力向上攀爬,总有新的天笼罩在漫漫长梯的顶端。
汤贞躺在床上,眼睛睁大了。梁丘云放任电视机继续播放吵吵闹闹的电视节目,他从地上拾起那条铁链,在汤贞身上缠了一道,又缠一道,把汤贞牢牢捆扎在床上。
梁丘云低下头,在汤贞那失去了知觉一般的脸颊上又亲了一下。
他们谁都无法依靠,来了北京,在这个地方生存,就只能靠他们自己。梁丘云出了宿舍,把门锁好,穿好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他还是决定出门去工作,请一天假,对梁丘云来说相当于放在手边的薪水不要。
以后他不仅要养自己,要养父母。
他还要养汤贞。
他出了宿舍楼一楼的大门。为防止被外面人发现,他总是沿着墙根快步往楼后面的小厨房走去。
今天的天空格外y_in沉,梁丘云后知后觉站在墙角,抬头去看。
好像要下雨了。
梁丘云过去从未觉得他身后这座宿舍楼是这么的渺小,在头顶密密沉沉的乌云面前,梁丘云好像也只能守护住他身后这么狭小的一寸空隙了。雷声响起来的时候,一阵风从梁丘云头发上吹过去,连天上那片积雨云也被吹得波澜起伏,竟对着山河大地,隐隐约约的,浮现出一张笑脸来。
那鹰似的鼻子,似笑非笑的嘴唇。
是方曦和的脸。
云层中不断发出轰隆隆的闷响,忽然间,伴随着一道闪电蜿蜒横天而过,一阵风逆着当头那风,直冲冲吹上去,把这满天的云都吹散了,把方曦和那张巨大的面孔撕扯开,撕扯得支离破碎。
天上不再有方曦和了。梁丘云定睛去看,去辨识那一片片破碎后的云物,他看到了许多似是而非的面孔,一个个仿佛见过,又好像每张脸都陌生。他就这么僵硬地直着脖子,一直仰着头。
直到一滴雨从云层中落了下来。
梁丘云的目光随之落到了自己脚下。
雨不断打下来,把梁丘云的头发打湿了。雨水越汇聚越多,在梁丘云脚下,在这片大地上不断蔓延。梁丘云低头看着,看着水中逐渐倒映出的那一张面孔,如此清晰,赫然正是他自己。
第118章 小周 32
出租屋里贴满了汤贞的画报,这里的住户,一位刚年满二十岁的年轻女孩,在电视机前烧炭自杀,被送去急救。新闻照片里,这女孩儿头顶纹了一个触目惊心的“贞”字。
“我们不能容忍的从来不是错误,而是谎言和欺骗。”汤贞的歌迷们在街头这样说。
“汤贞毁灭了我的信仰,”一个男姓歌迷在亚星官网上留言道,“我会找到他,然后终结所有的骗局。”
“我希望汤贞他能知道,”一位姓汪的妈妈在电视上接受记者采访,“他有许多许多的歌迷,年纪还很小,像我的女儿,她还在上小学,她不是大人,还不能分辨善恶,不懂社会上的是非对错,你是这么多年轻人的偶像,你一定要有社会责任心——”
周子轲不明白。当初不认识汤贞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在告诉他汤贞有多么好。
短短半年过去,还是一样的人,一样的媒体,又在穷尽一切口舌,讲汤贞有多糟。
他咬着嘴里的烟,安安静静看手里的英文报纸,周围没人说话,唯一变化的可能只有烟草火星的明灭:
“……这个曾经拥有广大歌迷与影迷群体的亚洲巨星,随着新城影业公司的破产,形象轰然垮塌。古老的东方无法接受偶像的真实面目,汤贞正在失去他的市场……”
朱塞从办公室门外进来,带了一队人。他今天早上头发梳得精精神神的,一见子轲他就笑:“子轲,走吧。”
周子轲的十八岁生日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朱塞一直想找他,这男孩却神出鬼没,不见踪影。朱塞让周子轲同他下楼去看一样礼物,然后再上来看蕙兰的遗嘱文件。周子轲把手里报纸放下。“不是就签个字吗。”周子轲问。
朱塞听了这话,眨了眨眼睛,笑道:“先跟叔叔下楼,好不好。”
一行人乘着电梯下楼,往嘉兰天地艺术剧院的地库走。周子轲似有心事,他在人堆里,面色阴着,也不言语。
电梯门开了,朱塞热情地走出去。早就有数十位来自法国莫尔塞姆的布加迪总部员工等在那里了。周子轲从电梯里低着头走出来,一看到这些人,就算是他也愣了。
一台通体全黑,已经揭掉了防尘保护膜的布加迪跑车就停在人群中央空出的车位里。朱塞走到车边上,如果他没记错,这台车不算税金,就花了四千七百万。
周子轲跟着人群走过来,他伸手抚摸了一下车顶,然后拉开车门,直接抬脚就坐进去。
朱塞往后退了一步,让出车道来。他看得出,子轲很喜欢。
毕竟才十八岁,这么年轻的男孩,多少该有点自己喜欢的东西才对。
旁边布加迪总部的工程师过来了,从一只金属箱子里取出两把车钥匙。周子轲直接发动了车,那发动机的轰鸣声够猛的,让朱塞忍不住脖子一缩,他们所有人站在原地,看着周子轲把车缓缓开出了车位,然后在地库里转了大半圈。
这第一次试驾结束得比朱塞想象中更快。因为周子轲坐在那车里愣了一会儿,推开车门就下来了。工程师们过去,以为有什么问题,可周子轲摇头,什么问题都没有。
当年布加迪的中国区总代理说,这车在城里开,就像牛刀杀鸡,姓能太强大了:“你想象不到那种感受会有多舒服。”朱塞虽然确实想象不到,但作为成年礼物,这也许真的不错。
蕙兰是三年前给布加迪公司下的订单,三年后,七月二十三日当天,运送到北京来。周子轲名下的第一台车,在北京已经停了有段时间了。
周子轲接过了车钥匙,在手里捏着。这份来自已故母亲的礼物,他接受起来并没有朱塞想象中那么困难。乘电梯上楼的时候,朱塞问子轲有没有注意到车的内饰和涂装,还有那块雕刻有子轲名字的金属牌:“是蕙兰,当初和她几个设计师朋友一起决定的——”
“朱叔叔,”周子轲站在电梯里,他年纪最小,却比所有人个头都高,“我还有点事,这车在你这儿放一阵。”
朱塞问他:“什么事这么急?”
周子轲又变回了刚来时的那副神情。他没回答他。
朱塞本以为今天可以把蕙兰的遗嘱文件都处理完,可以放下这桩心事了,可周子轲出了电梯就走了。朱塞回到办公室就给吉叔打电话,吉叔告诉他,子轲订了机票,今天一早要去巴黎。
“去巴黎?”朱塞纳闷地重复了一遍。
“放暑假出去玩吧。”吉叔笑道。
朱塞办公室外间很吵闹,几个秘书过来,说又有几家媒体想约采访。
“我没有时间,”朱塞在办公桌后面坐下,对她们说,“把门关上。”
便又恢复了安静。
朱塞把手里蕙兰的遗嘱文件重新放进保险箱。他听都不用听,问都不用问,就知道这几家媒体多半又是为了汤贞的事来的。
出道五年,汤贞在嘉兰剧院演过近一百场的戏。他和嘉兰方面有没有什么过节,大的,小的,但凡是能勾起一点人们想象力的,记者们都疯一样地想知道。
“刘汶老师,你好。”朱塞接起桌上秘书切进来的电话,打来的是电影学院的导师刘汶。
朱塞本以为对方找他是想商量学院学生暑期来剧院实习的事情。
声明 :本站内容转至互联网,所有资源版权均为原创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版权请与我们联系,及时删除!站内所有作品、评论均属其个人行为,不代表本站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