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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令 作者:云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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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娱乐圈 都市情缘 年下

  艾文涛他爸妈都是不大讲究的人。是搬到这个城市来,才不得不在朴实无华的内在外面裹了一层不中不洋的讲究。老艾总爱子如命,平时见着什么好的新鲜的都忍不住拿出来和儿子分享。艾文涛还记得小时候他第一次邀请小周同学来家里做客。小周同学好不容易被汽车模型勾引来了,结果那天老艾总喝多了一点酒,看见两位小朋友进门就拉着他们俩分享他刚买的玉石。艾文涛倒弯着两条眉毛坐在板凳上,生怕旁边的小周同学被烦着了要回家。他频频给自己老爹使眼色,可老艾总不仅不听,给俩小孩显摆完了玉,又开始分享他当天在报纸上看到的一则大新闻。“儿子,”他还说,“这是国家大事,你说说你怎么看的?”
  艾文涛无心回答,胡扯一大堆。老艾总皱眉,看了看一边正襟危坐的小周同学,便问小周同学怎么看。小周同学平日里惜字如金,上学一天下来搭理艾文涛一句就不错了,那天非但听得认真,回答老艾总的问题也答得有板有眼,跟老艾总还你来我往地交流了几句。艾文涛惊掉了下巴,老艾总也啧啧称奇,不禁竖起大拇指。
  事后艾文涛追着小周同学说:“我爸他不是每天都这样的——”
  小周同学说:“我看你爸挺好的。”
  艾文涛一听这个:“那当然了,那是我爸!”
  艾文涛一夸起自己爹来就没完没了。他总觉得自己老子是天底下第一号牛逼人物。
  “但我老爸再怎么着,也不如你爸厉害。哥们儿,你老子才是真牛逼!”
  艾文涛见过周世友,平时看电视新闻也时不时看见这名字。那和他爸爸不一样,那是天上的人。
  小周同学不置一词。
  艾文涛的妈妈拿了棉绒拖鞋给周子轲换上,边带周子轲和艾文涛上楼,边说:“子轲今晚上就住这儿吧。阿姨早听说你胃不好啊,今天还和文涛商量给你炖了汤,等晚上炖好了叫他给你送去。”
  周子轲上着楼梯,也不吭声,听着艾文涛的妈妈讲,猴头菇养胃的,昨天晚上睡前就泡上了,今早在鸡汤里煮了多久,又与老鸭一起小火慢炖。
  艾文涛也从旁帮腔:“哥们儿,你就住这吧。外面下雨了你看,别再睡车里了。”
  “谢谢阿姨。”周子轲讲。
  艾妈妈受宠若惊的。
  周子轲在艾文涛家有一间客房,这么多年只有他住过。从幼儿园时候两个人成了朋友,艾文涛时不时就被周子轲的妈妈邀请到山上湖边去住,周子轲也偶尔下山到他家来,吃两顿艾文涛爸妈做的饭,然后两个人一起玩艾文涛的汽车模型。
  趁周子轲在客房里头换外套,艾文涛与他妈窃窃私语。
  艾妈妈脸色一下变了:“蕙兰的忌日?”
  饭菜做好了。老艾总邀请周子轲上桌,一家人坐到一块儿。保姆端着电饭锅,老艾总亲自给周子轲盛了第一碗米饭:“叔叔知道你爱吃米,这是我们东北老家松花江畔的大米,你尝尝!”
  周子轲看见热腾腾的米饭到自己面前,那一粒粒米莹润饱满,蒸汽往他缺少休息的干涩的眼睛里扑。
  “谢谢叔叔。”
  艾妈妈从旁边用公筷夹菜,讲:“子轲,吃点阿姨做的焗南瓜。文涛,你和子轲坐得近,帮帮忙呀。”
  艾文涛知道周子轲不喜欢别人给他夹菜,只好说:“知道了妈,你不用管啦!”
  艾文涛的妈妈早年和周子轲的母亲周穆蕙兰有些交情。周子轲在学校不交什么朋友,只有一个艾文涛在后面死缠烂打的,显得关系不错。周穆蕙兰时不时就给艾妈妈打电话,交流孩子的事情,还经常把他们一家三口请上山去。
  艾妈妈记得颇清楚,有一回,文涛在饭桌上和周穆太太说起一件事,是一件关于“爸爸”的事。
  没过多久,他们一家三口又上山了,这回是周老爷子作主,请他们去的。艾妈妈在周家大宅总是有些拘谨,生怕做了什么没礼貌的事,叫人看了他们一家的笑话。儿子文涛跑过来,说他刚刚过来的时候,听见周老爷子和周太太在里面说话。“艾宏达这个人,倒是实在。”周老爷子这样说。
  回家路上,她问自己老公:“周老板找你说什么?”
  艾宏达在前头开车:“说儿子呗。”
  隔了几天,周穆太太又打电话来了。她半是疑惑,半是诉苦的,同艾太太讲了那件关于“爸爸”的事。她说,周老爷子,昨天,在她的陪同下,专程抽出时间到子轲房间里,找子轲“谈心”。周老爷子从报纸上挑了一则时事新闻,问子轲对那新闻有什么看法。
  周子轲冷冰冰看了他爸一眼。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回答了。
  周穆蕙兰原本正高兴呢,就算是子轲这样姓格的孩子,也渴望被自己的父母尊重,也愿意和父母交流。
  就听周世友从旁边生硬地“嗯”了一声。周世友坐着和周子轲站着一般高。他盯着子轲的眼睛,逐字逐句重复了周子轲刚刚的看法和论点,接着他仿佛训斥下属,毫不客气当着全家人的面把周子轲说的逐条批驳了一遍。
  周世友原本说话就不好听,周穆蕙兰只见子轲站在跟前,脸色是越来越不好看了,紧闭着嘴,敌视着父亲,也不吭声。
  周世友批驳完了,问:“你听明白了吗?”
  父子俩是差点又争吵起来。
  周子轲还是个十岁不到的小孩,能讲出什么惊天动地让周世友都刮目相看的见解。周穆蕙兰问周世友:“就不能鼓励着点,少说一点。”
  周世友理所当然道:“我是教育他,说这么多是为了他好。”
  艾太太在电话里听着,也没法帮周穆太太出什么主意。他们两家是两类人,出得了什么主意。
  周子轲吃饭时候不说话,连带着一桌子人都不吭声。艾文涛发现周子轲今天在他家饭桌上竟真的胃口不错,一碗米饭都吃完了。
  艾文涛和周子轲说,今天学校发放假通知:“我给你把寒假作业背回来了。”
  周子轲连这两天的期末考试都没去参加,寒假作业就算拿来了他也不写。
  艾文涛又说:“那什么……我妈去看她煲的汤了,咱们先上楼玩去!”又低声道,“我爸从古巴弄了一盒金牌雪茄,老宝贝了。等我啊,我这就去顺两根。”
  *
  最早艾文涛问周子轲,想不想知道烟草是什么味道。
  周子轲那时候刚上中学,是尖子优等生,在学校里同学捧着老师护着,照片动不动就上学校的光荣榜。艾文涛的烟递过去了,他不接。大概在周子轲看来,这些抽烟喝酒之类麻醉自身的低级享乐,他完全不需要。
  是上初二那年,有一回,周子轲放学从图书馆里出来,正好和艾文涛撞见了。周子轲虽然成绩好,但他很少看书,更别提逛图书馆。艾文涛过去找他,发现周子轲把手里的书封皮向里,挡住了。
  艾文涛问周子轲要不要跟他的朋友们一起去玩,艾文涛两只手捏一块儿:“那个……蕙兰阿姨最近老问我,怎么不带你一块儿玩,带你多交点朋友,我说不是我不带,是我哥们儿不愿意理我……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们,哥们儿,其实他们不那么坏!就是一群傻逼,他们可想和你做朋友了——”
  艾文涛嘴里说了一大堆。周子轲看了艾文涛身后:“你们去哪里玩。”
  事后回想起来,那便是周子轲改变的开始了。他第一次抽烟,第一次喝酒,第一次加入到艾文涛的朋友团体里去,玩各种荒诞不经,离经叛道,又傻里傻气的游戏。周子轲身边的兄弟变多了,女朋友也变多了,变得像个普普通通的青春期男孩,在享受他的生活。艾文涛第一次和蕙兰阿姨说这件事的时候,蕙兰阿姨又惊又笑又喜,不停地谢谢文涛。
  艾文涛当时不知道蕙兰阿姨得了病,他帮周子轲找作业本的时候,从书桌抽屉里翻出几本标着图书馆标签的书,多是英文,The Emperor of All Maladies,什么意思,艾文涛看不懂。
  他问周子轲在看什么书。周子轲说不知道。他大约也是瞎借的,并看不懂。
  周子轲在夜店接触到了各种各样的人,最开始是艾文涛带他去的,纯粹就是玩,图个新鲜。但久而久之,艾文涛发觉周子轲在那条路上越走越远了。
  刚升了高一那年,周子轲家里出事,他也忽然失踪。家里找不着,学校也没影子,周子轲离家出走以后租住的公寓已经大半个月没开过门了,包括艾文涛在内,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那段时间城里谣言四起,艾文涛走到哪儿,都能听说首富之子被人绑票之类的传言。艾文涛在几家夜店四处找人打听,最后是吉叔带着他一起直奔秦皇岛,去了北戴河。
  据线报的人说,那伙人和周子轲已经到秦皇岛两个星期了。他们非常有钱,出手相当阔绰,在当地买了个四层小楼,一伙人全住在里面:“可能衣食住行也全花的那公子哥的钱。”
  艾文涛跟在吉叔和一群保安身后,破开小楼的门就往楼梯上跑。一进去他就闻到一股古怪的味道,有点臭,像是艾草。楼梯上有人喝醉了,垂着头像狗似的坐着,也有趴着,躺着的,多半不省人事。有男男女女在卧室里裸着身体,被闯入的保安吓得尖叫。人人眼睛发红,神情呆滞。艾文涛心惊胆战,和吉叔说,应该不是这里吧。
  有个人被保安抓住,他看着他们,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烂牙,似是毫不意外:“你们来了啊。”
  又把两只手举起来,摇头保证道:“我们什么也没干,真的,什么也没干。”
  吉叔一直上到四楼,最顶上的房间门锁着,与底下的人、底下的空气彻底隔绝。“子轲,我是吉叔啊,”吉叔着急了这一个多月,一把老嗓子已是彻底哽咽,“子轲,给吉叔开开门吧。”
  艾文涛也爬上去,门打开了。他看见北戴河的风吹进窗里。
  那群人确实没说谎。他们没敢动这位小公子,只是拿着周子轲的钱花着,沉溺于自己的快乐,他们甚至不敢把周子轲带进这个圈子里。而周子轲呢,他坐着他们的车离开这座城市,拿钱给他们花,冷眼看着他们享乐。在最开始的新鲜劲儿过去后,周子轲连看也不屑看他们了。
  周子轲回来以后,大家并没发觉他有什么改变。只有艾文涛看出来,这哥们儿似乎是沾上烟瘾了。他才十六七岁,天天打火机揣兜里,手指闲下来就想摸烟抽。
  汽车模型被彻底打入了冷宫。再如何限量版的模型也提不起周子轲的兴趣,艾文涛叫他一起玩,周子轲拼不了几块就开始手痒痒,像是沉不下心,呼吸不通畅。最后还是艾文涛自己拼,周子轲在旁边抽着烟闲坐着。
  他有时候去上学,有时候不去。从一种边缘走过以后,周子轲转而滑向了另一种边缘——他和艾文涛的朋友们去海外的无限速高速公路飙车,他们一起去迈阿密,沿着海岸线驾驶极速的超级快艇。周子轲的船开出去就像头红了眼的公牛,艾文涛站在岸边,瞧着船尾掀起白色冲天的水浪。他的船会翻的,岸边有人喊道,他会死。
  周子轲跳下水去,游泳上岸。快艇因为承受不了水的冲击直接碎在了海里,艾文涛看见周子轲回头望着海,脸上难得露出了一点兴奋的笑意。
  艾文涛抱着他爹的雪茄盒子,蹑手蹑脚进了房间。周子轲刚冲完了澡,穿了艾妈妈拿给他的新T恤新裤衩,坐在地板上拿烟抽。艾文涛坐在他跟前,自己捣鼓那些雪茄。
  哥们儿,你放假打算干什么去。艾文涛问。
  周子轲不说话。
  我可能要去我爸公司实习。艾文涛说着,抬头看周子轲:“就不能再每天找你玩了。”
  “实什么习。”周子轲说。
  艾文涛说,能实什么习啊。“就是旁听我爸开董事会,听他谈生意,跟他下工厂去学习呗,”艾文涛盘着腿,点雪茄,“我爸想让我大学就跟着他干。反正……反正我以后估计也就干这个了。”
  艾文涛好不容易把一支雪茄点燃了,刚到嘴边吸了一口,还没含舒服呢,突然开始猛咳。他脸那个通红,眼泪都咳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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