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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遥远的距离阻挡了一切。

　　他最终只是颓然地在床沿坐下，低头把玩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出那个被人工置顶的名字，按下去。

　　电话很快被接起，在叶伦轻轻的一声“喂”之后，两端的人都没有立刻说话。从听筒里，只传来了彼此清晰的呼吸声。

　　一阵短暂却磨人的沉默。

　　擎风有一肚子挽留的话，但他习惯了寡言，关键时刻便拙于表达。纠结良久，只问出一句：“什么时候搬？”

　　叶伦抓抓头发，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像在说别人的事：“东西有点多，慢慢收拾的话……下周，或者下下周吧。”

　　原本还想问一句：你能赶回来吗？但临出口又怕影响到对方比赛的状态，便只是抿抿嘴，没有说出来。

　　等了半晌没有后续，就知道这已是定论。沉默之后，擎风沉声道：“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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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通简短而言不由衷的对话，直到挂断都没有聊起什么有意义的内容。彼此相隔千里，同时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内心深处都有种意犹未尽的憋屈感。

　　告白这样简单的事，我做不好，你也做不好。

　　叶伦郁闷得想捶床，也不知该气自己胆小，还是气擎风闷骚，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里不上不下，浑身都不舒服。

　　却又无可奈何。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青春，既拥有无限广阔的未来，也有着身不由己的苦涩。酸酸甜甜，千百年来，都是爱的滋味。

　　尽管周逸每天都在不遗余力地拌马腿，但历史的车轮还是呼啸着滚滚向前。

　　叶伦抽了课不多的一天，去学校后勤处领到钥匙，房号也确认下来：608。坐北朝南，背阴向阳，光照充足，位置相当不错。

　　同样是四人间，另外三位舍友分别来自不同院系。叶伦上楼打扫卫生时碰到过其中两人，简单交流几句之后还算投契，虽不如野猪三人组那样活泼，却也正直豪爽、乐观豁达，比当初的大三学长不知好了多少倍。

　　被垃圾宿舍伤害过的小叶子，对此是充满感激的。

　　由于快到期末，课业紧、作业也多，所以新宿舍的几人对于搬家都不是很积极，偶尔有空才挪上几件，拖拖拉拉一周过去，608里还是空空荡荡，缺乏人气。

　　叶伦也属于消极怠工的那类，一是懒，二是冷，三是忙。转眼快到圣诞节，他的枕头还好端端地摆在擎风床上没挪窝。

　　不过搬家可以慢慢来，早早就提上日程的散伙饭却是可以先吃了，正好凑一波双旦的热闹，再享受一下今年内的最后一次全城钜惠。

　　吃饭时间定在平安夜，叶伦作为东道，提前一周就找相熟的饭馆订好了位置，当天放学后可以直接过去。

　　自十几天前的那通电话之后，他与擎风像是陷入了诡异的僵持，彼此都没有主动联系。但有周逸这个传声筒在，319里没有事情能逃过对方的远程监控。

　　所以从教学楼里出来，远远看到校门口熟悉的高大身影时，叶伦并不觉得意外。

　　取而代之的是忽然加速的心跳：

　　擎风回来了。

　　连他自己都很意外，才小半月不见而已，竟然会这样想念。

　　在A市参加的比赛非常顺利，H大校队表现出色，从头一路赢到尾，乐得教练老师合不拢嘴。

　　最后一场友谊赛是昨天傍晚结束，队伍按原定计划，要在A市过完圣诞节才折返，算是赛后的放松和奖励。擎风心里有事，没跟大部队一同行动，早早就与教练打好招呼，独自乘坐今天的班机往回赶。

　　这一顿“散伙饭”对319里的每一个人来说都十分重要，他并不想缺席，留下什么遗憾。

　　平安夜正好碰上周末，下课铃声一响，人群从各个教学楼大门冒头，整个校园都随之沸腾起来。

　　周逸四人最后一节没有课，便约好在校门口等叶伦。

　　后者小跑着过来与他们会合，发现擎风两手空空，以为他已经回过寝室，也没有多想，笑着招呼众人往饭馆走。

　　擎风没有主动上前搭话，与平日一样，双手插兜，慢吞吞地跟在最后面。

　　叶伦抽空回头瞄过一眼，看他依旧是那副酷酷的样子，既放心下来，又有些说不出的失落。那一夜激情过后，本以为自己会更特别一点，彼此的关系也会有所不同……实际上却不是这样啊。

　　虽说不是中国的传统节日，也不一定对背后的故事有什么深入了解，但年轻人对于圣诞还是充满热情的，归根究底可能只是喜欢凑热闹的传统心态在作祟——管他什么节，先吃顿好的再说。

　　也因为这个缘由，本就人头涌动的美食城今夜更是人满为患，每一间卖食物的店铺里都挤满了年轻的面孔。要不是提前预定了包间，319一行人估计排两个小时队都不一定能等到桌子。

　　菜单也是预先定好的，只要人齐就可以上菜。五人各自落座，边吃着免费提供的开胃小零食，边讨论要不要趁着菜还没上，先开一把黑。

　　这主意得到了一致认可，大伙儿正准备掏手机，包间的门却忽然被敲响。一个年轻的服务员探头进来，愧疚地表示他们预定的饮料可能上不了了。

　　仔细一问才知道，负责给餐馆送酒水的商家因为雨天路滑，半路翻车了，店里库存不够，今晚客人又多，实在是顾不过来。老板也说了，今天属于特殊情况，不再禁止顾客外带酒水，所以如果需要的话，可以自行到隔壁的超市购买。

　　天公不作美，出现一点意外情况也属情理之中，没什么好责怪的。众人纷纷表示理解，服务员感激一笑，轻轻关门离开。

　　但俗话说得好，无酒不成席，在散伙饭这样的重要场合，没点带酒精的玩意儿实在是不合适。叶伦很有做东的自觉，站起来穿上外套，招呼大家：“你们先玩着，我去买。”

　　旁人还没来得及搭腔，擎风已率先起身：“我跟你一起。”

　　本想跟去帮忙的方炜见状，立马放了一万个心，拉住跃跃欲试的周逸，摆摆手：“天冷菜凉得快，你们快去快回。”

　　叶伦点点头应下，与擎风一前一后走出包间。

　　时间不过六点半多，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冷风带着细碎的冰碴子，吹在人脸上生疼。

　　叶伦将羽绒服的衣领拉起来，遮住半边脸，以至于就算想说话，声音也会被挡住大部分……索姓就懒得说了。

　　他不出声，体育生自然不会崩人设，两人便这样沉默地往超市走。若不是彼此离得很近，胳膊偶尔还擦到对方，都会让人误以为他们是陌生人，只是恰好同路而已。

　　超市并不太远，一会儿就到，叶伦径直走到卖啤酒的货架前，犹豫着该挑什么牌子。选来选去都觉得差不多，最后随便提了一箱耳熟的，转头看到擎风就站在旁边两步远的地方，也伸手拎了一打果啤。

　　叶伦正想提醒他，这玩意儿的酒精含量只有几度，甜得跟果汁差不多，就算喝到膀胱爆炸也不会上头……擎风却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先一步解释道：“你和周逸喝这个。”

　　小叶子闻言微微一愣，一句“为什么”还没出口，对方又淡淡地、却十分认真地叮嘱道：“今晚别喝醉。”

　　语罢也不等叶伦反应，径自接过他手里的啤酒，一并拿到收银台去付账。

　　再从超市里出来时，两人的相对位置掉换了一下，变成擎风提着两打啤酒，稳稳当当地走在前面。而叶伦甩着手，溜溜达达地跟在后面，盯着他挺拔轩昂的背影发呆。

　　叶伦走得很慢，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惹得前者时不时就要转头来找，生怕小家伙被汹涌的人流挤丢。

　　在辉煌的夜色中，他的双目如同星辰，沉默，却闪闪发亮。

　　叶伦再度明确一点，擎风虽然真的不善言辞，但他的眼神会说话，那一次一次不断的回眸里，分明地写着关心与在意。

　　这让他忽然就想通了——强撑着闹别扭，没有任何意义。

　　明明都觉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样端着装冷静，又有什么意思呢？平白惹人笑话而已。就连蹒跚学步的小孩子都明白，如果想念一个人的话，就给他一个亲亲，让他知道。　　

　　叶伦忍不住笑起来。

　　他摇了摇头，笑自己的幼稚和无知，平白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于是他决定不再蹉跎。双手拢在嘴边，高声唤了一句：“擎风！”然后在对方疑惑回首的时候，三两步迎过去，拉着人跑进旁边一条分岔的小路，在阴影里揽住他的脖颈，仰头亲吻上去。

 

　　☆、最终章

 

　　擎风只愣了一瞬就飞快反应过来，倾力回吻，并用还提着啤酒的手揽向少年的腰，将他往自己身上压。

　　心脏骤然贴近，蜻蜓点水的吻显然已经不够，舌尖在第一时间纠缠住彼此。鼻尖因为过于激动，偶尔会磕到对方，但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人在意。

　　他们疯狂拥吻，像是要把对方吃到肚子里才能安心。这个吻迟到了半个月，无论对谁来说，都太过于漫长了。

　　叶伦的主动更是让擎风无法自持，他肆无忌惮地啃咬着少年柔软的唇瓣，发现后者受不了地想逃，又不依不饶地追上来，一个小动作就轻而易举地暴露了他之前压抑得有多辛苦。

　　只可惜附近人声鼎沸、人来人往，实在不能尽兴，擎风重重啄下一口才依依不舍地放人，偏头贴住叶伦耳朵，用粗重的气音说：“吃过饭后，跟我去一个地方。”

　　小叶子双眼泛起水雾，却遮不住丝丝缕缕的情动。他腰也软腿也软，几乎站立不住，只能倚靠在擎风胸口，一边平复呼吸，一边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乖巧的小动作又惹得后者怦然心动，忍不住在往发顶落下一吻，在冰凉的触感中，尝到了风雪冷冽却清爽的味道。

　　两人又在屋檐下站了几分钟，等身上的热氵朝褪去，嘴唇也不再充血，才转身回归大路，往吃饭的餐厅走。

　　这一次不再有人刻意拉开距离，要不是手里还拎着东西，擎风十有八九会不顾路人探究的眼光，牵住叶伦的手。

　　他一刻都不想再放开他。

　　一旦拥有过，就再也无法想象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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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开包间的门，发现里头虽然只有三个人，却依然热闹。周逸正和老大玩“我想偷菜”——“我打断你狗爪”的游戏，两人一追一逃，看得叶伦忍不住想笑。

　　“我们回来了，”他走到自己的位置，招呼大家，“别忙活了，饿就赶紧开饭吧。”

　　话音未落，早饿得头晕眼花的周宝宝“嗷呜”一声，已经举起筷子，疯狂扑向面前的糖醋鱼。

　　于是开席。

　　说是“散伙饭”，但席间依然其乐融融，没什么伤感的氛围，也着实没有必要。

　　虽然不再同寝，但上下层说近不近，说远也不算远，319永远向叶伦敞开大门，欢迎他经常回家；如果新宿舍住的不开心，也随时可以搬回来，擎风的床永远有他的一半。

　　外面虽是深冬，气温降到零度以下，但这一晚上，叶伦的心始终是暖的。

　　回想开学至今四个多月的经历，他满怀感激。命运让他借住319，认识了这样优秀而善良的一群人，是缘分，更是福气，值得一辈子好好珍惜。

　　“话不多说，说多了矫情，一句话，谢谢。”叶伦笑着举杯，“还有，新年快乐。”

　　回应他的是四张同样年少轻狂的脸庞，以及四杯斟满诚意的啤酒：

　　“新年快乐，干！”

　　笑闹声里，夹杂着楼下商铺门店播放的轻快音乐。

　　冬季已经唱起了离别之歌。

　　春天就要来了。

　　一顿饭耗去三个多小时，到后面基本已经没有人在吃菜，都忙着划拳喝酒。虽说少了女孩子，略略有些单调，但老爷们要是疯起来，也是很没有底线的。

　　等啤酒被消灭干净，一行人从餐厅离开时，已经将近十点。老大和瘦猴酒量超群，走路虽有些东倒西歪，神志却是清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