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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虚而入 作者:窗三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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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生子 情有独钟 励志人生 职场

祁皓被他从背后抱着胳膊,只好弯着腰搂他,哄道:“你闭上眼静静躺一会儿,慢慢就困了。”
肖清闭了会儿眼,又睁开,眼前是同一片黑暗,心中的不安又加重了几分。他害怕起来,抱着祁皓的胳膊不肯撒手,央求道:“我冷,你陪我睡。”
在一起这么长时间,祁皓很少见这人有如此示弱、依赖他的时候,虽然平时对他也是好言好语、关心照顾的,不过一旦真遇到事情,肖清却还是习惯了自己解决。刚怀孕那会儿经常不舒服,也都是自己默默忍着,很少主动开口要他做什么。
祁皓眼下也算半个残废,病床不算太窄,不过挤上两个身量不小的男人还是有点局促。肖清给他让出块地方,不过隔着肚子还有个金贵的小宝贝儿,打死他也不敢往上挤。他自己人高马大的,眼下又升级为一个半残,只好用没受伤的那一边费劲巴力地躺过去。
牵动了伤口,黑暗中免不了呲牙咧嘴,要是在平时,肖清保不准要笑他。只是今天不同,他刚刚躺好,肖清就一头扎进他怀里,枕着勉强完好的那只胳膊寻了个熟悉的位置,紧紧贴着他。
他说冷,并不作假,祁皓伸手摸了摸,脖子、腰上,能抱住的几处都是凉津津的,小腿互相碰着,那边也是冰冰凉。祁皓心疼坏了,没想到今天把人吓成这样,孩子又差点儿出事,现在又要求他才肯来暖床。
于是,某个充满悔恨的家用热能装置只好拼命用爱发电,以一己之力很快就把周围方圆两人来大的地方给捂热了。
“到底为什么会出事故?”过了一会儿听见肖清问他,这人窝了半天,还是没睡着。
被撞的额头一经提醒,不由得闷痛了起来,祁晧闭着眼回想当时那一幕,说:“具体原因现在还说不好,当时在路口赶在黄灯的时候突然加速左转冲过来,我们当时正要右转,眼看大车开过来,测试车似乎没有减速,开车的大头想要人工控制,但是没有接管成功,我听他喊了声’刹车失灵了’,然后大车就碰上来了。我们的车被挤在马路牙子上,速度太快,就翻了。”
“大头没事吧?”肖清抬起头问他,这时才想起一直被遗忘掉的司机,那小伙子他应该也见过一两次。
“他没事,那小子比我好多了!”祁晧低头在他眼皮上亲了亲,委屈道,“我才是最惨的,我手里的测试仪有个利角,被车门一挤,把我胳膊划了!一般最惨的都是副驾驶……”
放在他腰上的手一抖,紧跟着把他搂紧了,肖清的肚子紧紧顶着他,他总觉得里面的小东西也跟着颤了颤。他后知后觉地想到可能说错了话,只好沉默地慢慢抚摸、安慰着。
又过了一会儿,肖清渐渐有些迷糊了,耳边听见祁晧呓语般地说道:“当时,我们的车明明好像失灵了一样,不过大车撞上来的时候,它突然快速往路边靠过去,虽然轮子卡住翻车了……不过,我总觉得,它不想让我死……你相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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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感觉没有错,在发生碰撞之前,避险模式已经被启动了!”大头狠狠把屏幕扭过来杵到祁皓面前,他从出事到现在还没有躺下睡过觉,表情狰狞,眼神亢奋,头上的鸡窝随着他沙哑地叫喊肆意颤抖,他说,“我们的无人驾驶模式没有失灵,它之前只是没有‘看’到。”
那天出了事故之后,他和祁皓一起被送到医院,不过确实如祁皓所说,他几乎可以算是毫发无损。祁皓呲牙咧嘴被按住缝针的时候,一个小护士十分不屑地递给他两根消毒棉签外加一块创口贴,告诉他“你自己擦擦”,然后就再也没管过他。
小梁助理跟着跑来跑去忙得团团转,关键是电话就一直没断过。一开始都是在紧急安排公司内部的应急处理,后来媒体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大头眼看着他在自己跟前转来转去,一边陪笑脸一边揪头发。
后来,祁皓一时还不能离开医院,两个人商议了一下,让小梁助理先回公司和公关部的人紧急开会。见他还傻坐在一边,祁皓说:“你在那儿发什么呆呢?还不快点回家休息休息,对了,你可得去买个彩票,绝对是要中大奖的节奏啊!”
大头听了点点头,起身往外走,手里那块创口贴被他揉捏得快要烂掉了,整个事情发生得太快,虽说有惊无险,但他到现在都没有什么真实感。酝酿了几个月的科技版头条,突然间变成了社会版,这是什么魔幻现实大戏吗?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低着头慢慢走着,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当时发生的事。大车快速左转,他们的车像是没有识别到一样继续右转……视野没有遮挡,怎么可能识别不到?于是,他只好紧急切换人工控制系统,然后系统没有反应,刹车、转向,他的一切尝试均告失败,极度恐惧中他大叫起来,然后辆车相撞,他们的车翻了。
撞击中他一头砸在安全气囊上,然后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片血红,但是想象中的剧痛却一直没有来。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因为只有死人才会没有痛苦,直到从车里被人拖出来,又擦净了倒流进眼睛里的两管鼻血,他才隐隐意识到自己好像没什么事。
坐在他旁边的祁皓明显没有他这么好的运气,GoGoWIDE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好运气,明天的新闻会是什么标题?他有点不敢想。搞无人驾驶这行的人都清楚得很,无人驾驶出事故,大概十次有九次都是人类的锅,而他,就是那个人类。
短暂的后怕过去,他心里只剩下窝囊,甚至愤怒。把揉成一团的创口贴丢进垃圾桶里,他又翻回头去,没走两步,差点撞上急匆匆往外跑的小梁助理。
“Lane,你是要回公司吧?”他一把拽住险些失去平衡的倒霉助理,急切地说,“我跟你一起回去!”
 
祁皓第二天一早吊着半条胳膊来到公司,初步的事故分析已经做了大半。技术团队的人,尤其是测试组基本都已经加班了一夜,一帮人神情凝重,一个个熬得像是要集体猝死,看到他的凄惨模样,气氛似乎更加沉重了几分。
“各位,我没事,就是点儿皮外伤,这个,缝了6针……”祁皓满不在乎地挥了挥那只绑了绷带的手,用他一贯的轻松语调抱怨道,“我拿的那个破盒子吧,上面豁开一个角,一下给我划了个大口子。这东西太锋利了,我那天还看新闻,说是一个PS塑料的一次姓勺子都能当刀片使。”
静默三秒,无人捧哏。祁皓干咳了一声,只好放弃活跃气氛,仔细去看已经导出的那些记录。直到大头在旁边嗷唠一嗓子,一屋子人才算是终于恢复了点生气,纷纷围了上来。
车内监控和无人驾驶系统的记录两相对比,就能看出,货车车头快到近前时系统才感应到,并做出紧急避险的动作,只是为时已晚。而在此之前并未识别到有车辆靠近,确切地说,那辆货车在此之前均被识别为“天空”,即没有障碍。
“那辆货车的车身上大面积覆盖了白色反光材料,而测试车上的雷达位置更靠近前方,所以那辆车当时正好进入了感应装置的盲区。”大头无力地靠回椅子上,眉头紧锁,一边回想一边说,“类似的事故其他公司发生过,我们之前测试的时候曾经测试过多种材料,我们现在感应器一直是很灵敏的……”
这个结论还无法让任何人感到轻松,预料之中的报导已经铺天盖地涌来了第一波。祁皓头痛地发现他暂时还无法向任何人提供一个“完美”的解释,包括数小时之后要紧急开视频会议“召见”他的投资人们。
三天后,他才后知后觉,老秦自从出事后就没有再出现过。
祁皓忽然有了一个十分不好的猜测,事已至此,他还是求了家里的关系去查这几天的出入境记录,果然此人已经举家离境去了美国。
 
等到祁皓胳膊上的伤口能拆线的时候,肖清终于被允许回家修养,不过必须继续卧床。大概是精神紧张的缘故,在医院的这几天,他胃口一直很差,徐阿姨换着花样给他做了好吃的送来,也就只能吃下去几口汤汤水水的,勉强多吃一点,总觉得积在胃里不消化,过一会儿就脸白得直冒冷汗,非要全吐了才舒服些。
吃不下东西,只好加营养针。钟大夫怕他这样下去,要变成神经姓胃炎,给他做了几次心理疏导。肖清精神状况倒是还好,但是他隐隐觉得自己对医院的心理阴影更严重,可怜兮兮地跟钟大夫“谈判”,红着眼睛说:“医院里有死人味,我闻了想吐……你这里也有!”
气得钟大夫差点儿没忍住要敲他脑袋,不过到底还是知道他这老毛病,只好千叮咛万嘱咐地放了人。
出院时已是深冬,肖清被裹得里三层外三层抱上了车,他精神不济,车子晃悠了一会儿就睡着了,直到又被抱进屋里塞进被子,也没有醒。被子里已经提前放了热水袋,祁皓还是脱了衣服躺进去搂着他陪睡了一会儿,手上、脚上都捂热了才起身。
他一会儿还要赶回公司去,又快过年了,之前的一波新闻似乎已经没人再去关注,但是他很清楚地知道,有些更为汹涌的暗氵朝只是离他更近了一些。
 
(46)
 
一百次对未来的美好畅想,也比不过一次事故带来的影响。
这件事之后祁皓接到的采访邀约,竟然比之前两次发布会之后的还要多。公关部的同事一个个的恨得牙疼,正所谓好事不留名,那是因为没人记得住,而坏事传千里,那都是实实在在的亲流量。
最终公布的事故原因还是只能归结为感应器灵敏度不够,以及感应盲区范围较大。而按照目前的事故判罚,大货车虽然闯了红灯,但遇到“无人驾驶”车辆,并不会被判全责。
好在人没事,有伤,没亡,而这大概也是唯一一件好事了。
科技媒体都还算克制,但看见热点就不要命的微博、公众号们却一如既往地兴奋。无人驾驶历史上所有曾经发生过的事故都被翻出来念叨了一遍,结尾处大多都变作醒世质疑,然后干巴巴地为无人驾驶的明天祝个福。还有篇文章干脆质问道:人力都无法做到100%安全,还能指望无人驾驶吗?
气得大头真的摔了手机,只不过有地毯,怎么也摔不碎。
手机摔不碎,他只好又把手机捡回来,愤然道:“人本来就做不到啊!强盗逻辑!”
最近一段时间,办公区气氛诡异,大家开会都难免带着点火药味,大头更是境况尴尬,测试的是他,开车的也是他,怎么看都是顶包“临时工”的不二人选。
祁晧有点怕他一怒之下把房点了,把这揣着炸药包的刺猬头拉出去“抽根烟,冷静冷静”。
门口绿地附近不让抽烟,物业派人天天过来巡逻,还立了个保护环境的大牌子。两个人沉默地都没说话,大头轻车熟路地把带到隔壁大厦后门的地下车库附近,果然看见三五成群随意聚集的一批烟民。
点上一根烟抽了一口,大头低声问他:“老秦的事就这么算了吗?”
“我们没有证据。”祁晧接住扔过来的烟盒在手里转了转,说,“就算我们可以证明感应器的敏感度被人为降低了,但是没有办法证明是他做的,更何况,敏感度数值依然在安全范围内。”
“哧,安全范围……”大头冷笑着吐出一口烟,“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过来的不是一辆车,而是一个人呢!”
“大头!”祁皓打断他,严肃道,“没有这样的假设!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向你保证这件事不会就这样完了。但是现在,我不管你是觉得要忍耐也好,还是觉得忍辱负重也好,我们都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我差点死了,你也他妈的差点死了!该做的我会去做,也会做好,我也可以再相信你一次,不过你要记住今天你说的话。”大头把烟头狠狠摔了,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祁皓独自对着那个垃圾桶抽完那根烟,他没有烟瘾,也不常抽烟,一根抽完只觉得满嘴都是苦涩的臭味。回到办公室,他对着那几个数据看了半晌,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像大头那样单纯地暴跳如雷,他愤怒过,想过无论如何也要把背后搞鬼的叛徒抓回来揍死。但是然后呢?
祁皓无力地想,然后呢?我是老了吗?竟然开始想然后……
他苦笑了一阵,还是强迫自己振作起来,继续去给那些投资人打电话,以求明年第一季度能有下一笔钱进账。
也许他不是老了,他想,他只是还有手下几百人要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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