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女子与小人 作者:賢三/贤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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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胡翻了个白眼:“这算什么好消息,这不是他们应该做的么?”
汪贺西朝她笑笑,从身后变出了一捧鲜花递给王雨旗。
“?”王雨旗满脸困惑。
“你们要不要去校医院看看曹雅蓉?”
“哦,好。”王雨旗接过花,讲,“我们一起去吧。”
“现在三比三,问问雅蓉的意见。”
疼疼合上电脑,学霸收起了资料,小胖子三两口吃完蛋糕,一行人带着鲜花直奔校医院。汪贺西走在最后头,悄悄问王雨旗:“什么三比三?”王雨旗不肯说,他内心觉得无比羞耻,像是做了件极大的错事。到了医院,几人进门便发现雅蓉的母亲坐在她旁边与她说小话,嘴角绽着笑。“哎,蓉蓉的朋友来啦?”她瞧着一群同学,起身招呼,“你们坐,阿姨让位。”“不用不用。”“阿姨出去给你们洗水果。”小胖子真的很不好意思:“有个妈在真是好,小朋友们一同享受病号待遇。”
曹雅蓉看起来没她妈妈那么高兴,面无表情地坐在那,朝队友们勉强挤了个笑。
王雨旗赶紧把花递上去:“觉得好点了吗?”
“嗯。我下午就出院了。轻微骨裂没什么大不了的,照道理也不应该住院。”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疼疼扶了扶歪斜的眼镜,一屁股坐去她身边,“我舅舅讲咱们俩哪怕当时报警也没太大用处,别说告保安公司了。”
“嗯。”曹雅蓉面如死灰,像个机器人似的。
“你也不问问为什么?”
“我原本也不打算纠缠下去了。”她叹了口气,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着手上的捧花,迟迟不肯抬头,宛如自言自语一般,“学生会很关心我,也及时帮我争取到了补偿,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众人不响。王雨旗悄悄凑过去:“雅蓉对不起。我没有坚持。”
曹雅蓉抬头,一脸责怪地看着王雨旗,看着看着眼泪就掉下来了,骂道:“你说什么胡话呢?学校给我保研了。”她说罢扔了花,倒在王雨旗怀里痛哭流涕起来。王雨旗搂着曹雅蓉,落在他肩头的是与自己昨日同样的泪水,同样的伤心,他们这行人像是被击垮的残兵败将一般,生活朝他们闪起嘲讽的光,他此刻才意识到自己自始至终只是站在烂泥地里而已。
“一开始我没有同意,但是我拗不过我妈,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曹雅蓉哭得满脸通红,泣不成声,“我是个懦夫。”
原本坐在一旁的小胡突然冷冷开口:“这里没有人是懦夫,你不是,雨旗也不是,你们都是受害者。只有那些否定我们的努力、阻碍我们发声的人才是懦夫,把我们逼到要与自己的道德做抗争的那些婊`子才他妈是懦夫!”她说罢瞪了汪贺西一眼,直接大跨步走了。
猛烈的摔门声久久回荡在病房,拿着水果进屋的曹母被吓了一大跳,一盘艳红的苹果瞬间跌落在冰凉的水泥地上,骨碌碌地四处滚落。
此事件最后在某些人眼里成为了一场闹剧,潦草收场。
王雨旗他们接受了保安的道歉,两位肇事保安被公司开除,言辞恳切的道歉声明直接发布在官网;校报上刊登着学生曹雅蓉手捧着鲜花的照片,以及她对学生会处理突发事件的反应力与执行力的肯定,学生家长也表示满意,丧事喜办,皆大欢喜。听说学校因为学生会主席的争取而同意给曹雅蓉保研,学生们议论纷纷,艳羡她的“好运气”,也梦想着汪主席有朝一日能为自己出头争取。没有人记得这场纠纷事出何因,保安到底是受哪个上级部门指示阻拦这次活动;也没有人关心同志骄傲日后来到底如何了,甚至没有人关心同志这个群体。人终究是健忘的,但是大家对学生会和学校有了新的期待,总觉得“一切会越来越好”。
汪贺西回家,难得看到父亲坐在客厅里看报纸喝茶,那惬意放松的姿态倒真有些“父亲”的影子。
“爸。”
“哎。”汪父首期报纸,朝儿子笑了笑,“王潘跟我讲了。你这个事情处理得很成熟,不错。”
汪贺西不响。
“到底是有些样子出来了。下个礼拜我带弟弟去美国,有什么想要我买的么?”
“不需要,我什么都不缺。”他人生第一次得到了父亲的肯定。这声表扬他等了二十多年,但真正得到了的时候他并不觉得有多激动,相反竟有些厌恶。“我去洗澡。”汪贺西不愿与父亲多交谈,直接趿着疲惫的步子上楼了。
进卧室,反锁上门,王雨旗的脸瞬间浮现在他脑海中。不是沮丧,也不是愤怒,他第一次看到王雨旗露出这样怯生生的表情,像是刚出狱的犯人被外头的阳光刺伤,整张脸吓得煞白,惊惧得连鼻头都皱起,随后又逐渐恢复到麻木的样子。他平日里嚣张跋扈的神采被自己谋杀了。
18
周末,王雨旗闷闷地倒在床上看窗外的云彩。
“王雨旗出来喝果汁!”老妈的吼声中气十足,王雨旗不敢怠慢,迟两分钟就会被打。他顶着一脑袋鸡毛,昏昏沉沉走出卧室,行尸走肉坐去餐台,服从命令听老母亲指挥。老母亲看他那死样子,忍不住要骂他:“看你个没出息的死样,哎,小胡是我女儿就好了。”
王雨旗惊了:“我什么都没做吧?”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小胡已经告诉我了,我看人家就很有头脑,你要当领导还差了那么点意思。”老妈自顾自换运动衣,外服一脱,后背布满肌肉。王雨旗咽了口口水,没敢顶嘴,怕被直接打回娘胎。“我去上班了。你乖点。”儿子偷偷瞥了一眼,真是替她的学员感到心疼。
家里又只剩他一个人,好没意思。王雨旗颓丧地趴在桌子上,只觉得做什么都没有意义,小胡才是对的,存在本身即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后背的淤青不久就痊愈了,之前的纷争与辩论如那伤口一般被时间快速抹去,思賢楼礼堂的宣传海报也换过两轮,这周末是美国藤校某学者的讲座,主题大意是学术精神需要挑战教条与权威,一切井然有序,大家开心。他甚至有些忘记那两个保安的脸了。
手机铃声在耳边炸起。
王雨旗吓得一激灵,险些犯了心脏病,他愤怒地抓过手机一瞧:汪狗。简直气不打一出来:“喂?你大周末的找我干什么?”
……
“谈什么事情?”
……
“行吧。”他挂了电话,满脸不情愿地回了卧室。好不容易休息天还要换衣服,连躲在家里颓丧一下都不行,有没有人权了?他盯着镜子看了会儿,心一横,今朝叛逆一回,不打扮了!头不梳,脸不抹,套上最舒服的旧体恤衫大裤衩子,踩了双人字拖就出门了。不得不说,这样真的很舒服,有一种四海为家的潇洒感——居家服在哪儿,家就在哪儿!
等他跑到小区附近的约定地点看到汪狗之后当场昏过去:汪贺西过来找他“随便谈谈”为什么穿一身西装?是不是有毛病?汪贺西抱臂上下打量王雨旗,波澜不惊:“今天打扮得挺漂亮啊。”
王雨旗闭上眼按摩突突跳的太阳穴:他头疼。
“你们小区的人都是穿睡衣出来见人的?”
汪贺西要是再多说一句,他能立刻在绿化带里坐化了。索姓汪贺西见好就收,从内侧袋里掏出两张电影票:“学校发给教职工的福利,我偷了两张。”说罢递给王雨旗。王雨旗定睛一瞧:《毛泽东和他的儿子》,再次昏过去。这福利可真好啊,都快赶上人国营单位了,学校可不得蒸蒸日上么。汪贺西歪理一套:这场次空旷,没人,方便他们谈论某些细节问题,王雨旗真的信了他的邪,仔细一琢磨还挺有道理的。
于是这二人——一个宛如刚从中南海会议室走出来,一个宛如刚从南海游上岸来——在电影院职工的注目礼下买了两桶爆米花,俩可乐,满脸凝重地走去了漆黑的放映厅。
汪贺西万万没想到,王雨旗为了搞清楚是哪个儿子,真的开始一丝不苟看电影。“别忘了吃东西。”他抓了一把爆米花放在他嘴里,王雨旗哼哼了两声,目不转睛盯着荧幕。荧幕的光打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汪贺西看他腮帮子一动一动煞是可爱,忍不住想再喂一把。“我爸休两周假,下礼拜不在学校。”
“嗯嗯。”
“有位财政部长候选人和我爸好上了。这期间学校不能出乱子,理论上来说,直到明年七月大会结束之前都不能出乱子,不仅不能出,还得做出成绩出来,科研成果、师生满意度等等,各类考核指标都要完成,这对我爸明年能不能当上教育部学位管理和教育司司长很重要。”
王雨旗看向他。
“你们上次的那个活动,首先意识形态就不是上头喜欢的,小范围内宣传还好,人数一多,势必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他们是指谁。”
汪贺西不响。
王雨旗看回荧幕,面容看不清悲喜:“我明白的。如果那天我们坚持报警或者诉讼,校领导会出面阻止我们,因为这属于学校的一次行政过失,是吧?”
“熬过今年会好些。”
“不会。”王雨旗低头喝了口可乐,喝完突然朝汪贺西笑了笑,“等你爸当上了司长之后,就跟没有可能了。道理我都明白,咱别再提这事儿了吧。”
汪贺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两人愣愣地坐在那儿看了会儿剧情,半晌,汪贺西讲:“那个活动我们改日再做一次,就我们几个组员参加,可以吗?”
王雨旗被逗乐了:“咱们组除了你谁还需要同姓恋启蒙啊?”
“你怎么就晓得我没被启蒙?”汪贺西换了个坐姿,快速地瞥了他一眼,“你知道pornhub同姓分类里有straight guys这一类别么?点击量还很大。”
“什么什么什么?”王雨旗睁大眼睛,一个饿狼扑虎凑到人跟前,“网址发给我,江湖儿女互帮互助一下!”汪贺西终于又瞧见了他在暗室里闪闪发亮的眼睛,那个明亮的笑容如一阵颤抖的电流通过他四肢百骸,令他心跳加速,甚至忘了呼吸。
“你还喜欢姚薛么?”
“嗯?怎么突然问这个?”
“问问。”
王雨旗嫌恶摆手:“姚薛不是看上小胡了么,不追了,追小胡的男人还不如追星靠谱。”
“试试别人。”
“哪有那么容易,你当试衣服吗?”
汪贺西不讲话了。他继续波澜不惊地吃了两粒爆米花,环顾四周,突然把手机掏了出来,捣鼓几秒,递到王雨旗跟前:“江湖儿女,此恩不必报。”王雨旗咬着吸管凑到小屏幕前,忽然两眼一黑,大脑血液循环当即爆裂:为什么给我看在线姓`感GV!
“straight guy with a big cock.” 汪贺西沉稳按下播放键。
“嗯嗯嗯啊啊啊啊哦哦哦哦哦哦yes babe fuck me!”
“哥,哥,毛岸英同志快要牺牲了,咱停一停吧。”
“哦。”汪贺西作势关掉。
“哎等下!”王雨旗眼明手快挡住他,“我……我先看看这个明星我认不认识。”说罢丢了可乐仔细研究,眉头紧皱:真的是big cock,天赋异禀,胸肌腹肌完美,如果底下那位弟弟是我王雨旗本人那就更好了。不行,再看两秒小小旗就要升高,王雨旗点点头,沉吟道:“可以了,记下了。您关了吧。”面上不骄不躁,脖子以下已经憋得一片红氵朝。
“不看了?”
“光天化日看多不好意思。”这位主席到底姓蒋还是姓汪,答案想必是不言而喻。汪贺西收起手机,在阴暗处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要开心还是得折腾王雨旗,主席已经将此条猜想实践成了至理名言。
可怜王雨旗出了电影院后频频感慨,谁能想到一场爱国主义教育的电影让他看得浑身虚脱、两脚发软,真的出乎意料了。他跟汪贺西摆摆手:“再会。”只想快点回家撸一发。汪贺西把他叫住:“你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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