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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女子与小人 作者:賢三/贤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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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相爱相杀 搞笑 热血

王雨旗生平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了,他有手有脚的大老爷们,竟然就这么逃走,留他一朵娇花端着一大盘汤汤水水二人份套餐,恨不得在胳膊上垒俩饭碗。“我说,这位大主席,您被人伺候惯了是怎么的?”
“嗯。”
“是不是还要我喂你?”
“我说这位王女士,你踩断了我的脚趾,烫伤了我的手臂,在我选举直播当天大闹礼堂,威胁未遂又尝试贿赂我,请问你有什么理由不把我伺候得好一点?”
王雨旗眨眨眼,将一个大猪蹄端在汪贺西面前:“幸矣,旗遇君也!我恳请团委内部商讨废除主席不得连任两届的规定。“
“你他妈少说两句吧。”汪贺西听了心里一吓,手没拿稳,两根筷子直接掉在了地上。
“主席!我帮你捡!”王雨旗那人来疯劲儿又来了,弯腰给人拾筷子,待他再直起身来的时候,只见汪贺西旁边站了个妙人儿,风度翩翩俊采星驰,教人挪不开眼。
那妙人开口:“咱们下午上课么?”
“上。”
“那你帮我带一下书,我不回寝室了。”
“嗯。”汪贺西此时有点尴尬,好在姚薛也没说什么,交代完就走了。他看了眼王雨旗,发现王雨旗盯着姚薛一路远去的屁股,眼冒绿光,露虎狼之色,顿感头痛,下意识要走。
“你走哪去?!”王雨旗气沉丹田,喝住眼前人。
眼前人脚步顿了顿。
“汪贺西,我再跟你开个条件。只要你在五分钟内给我这位朋友的所有资料,我保证,再也不会来烦你,安安静静做一个查无此人!”
汪贺西站在那里,看着埋头吃饭的莘莘学子们,重重地叹了口气。
礼拜天他要去寺里拜拜,求一个送瘟神的符。
 
10
四人帮在咖啡厅内非法集会,讨论第一次团建。
“这个姚薛一点也不帅啊,你是不是被猪油蒙了眼?”
组长娇羞一笑:“我菊花都布满蜘蛛网了,看只猪都帅,何况是这位公子。”
“哎。”小胡叹一口气,“您啊是空有盘丝洞大仙的心,没有紫霞仙子的命。照照镜子去再做梦吧,啊。” 
“我不管!我就是要追他!”
“他一看就是直男呀。”
“哎,现在姓别都能流动了,姓取向还不能流一流?比如我王雨旗,一三五同姓恋,二四六直女,礼拜天是一位虔诚的牧师,不为凡间的鸡儿所累。”
“我他妈的……”曹雅蓉头疼,没办法搭话。疼疼开始噼里啪啦打字,搜索姚薛的个人信息,讲:“你还说什么做主意的时候我们得拦着你,我看就是客套话,谁拦得住你?借口比谁都多。”“没错。”小胡频频点头,“还要反驳我们,没意思没意思。”
王雨旗笑嘻嘻跑去收银台:“阿姨,我打包一盒巧克力小蛋糕。”
小胡惊了:“你干嘛?!”
“追求爱的白瑞德!”
“不是他妈的玛拉么?!”真的服了,这个人是不是看的电影串烧?
“我要去给白马王子送温暖!”王雨旗看看表,急不可耐,“他们马上要上课,我去去就来!”说罢拿了蛋糕一阵小旋风似的直奔人家教室。
爱情是什么?对于王雨旗来说,他从不对爱情摆弄高深的理论,更不会有感伤主义的惆怅。他将心中所有昙花一现的悸动视为爱,全心全意地对待。王雨旗的满腔热情能浇灌任何蛮荒之地,像太平洋变幻的海水,一浪高过一浪,汹涌地袭至你眼前,又在转瞬间退去。他就是这么一个不懂得有所保留的人,他的爱与恨,便是尤利西斯的幸福岛与格列佛的慧骃国。所以当汪贺西看到他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被海啸扑倒,连求生意志都没了。
“汪贺西,你饿了吧,我给你带了蛋糕。”王雨旗大摇大摆走进人家教室,再大摇大摆坐在主席身边,火辣辣的目光盯着旁边的姚薛,不带一点犹豫的。
“你放那吧。”汪贺西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
“啊呀!我忘了!”王雨旗突然斯塔尼斯拉夫斯基上身,一拍脑门一跺脚,动作行云流水。
“忘啥了?”汪贺西眼皮跳了跳。
“我忘了!”影帝左边一个下腰。“主席你!”右边一个摆腿。“不吃甜!”硬生生挤到了姚薛旁边,举起手臂挡住脸,悔恨得快要昏倒:“这可怎么办哟!”
汪贺西顿了顿,继续稳如泰山:“我吃的。”
“啊?”王雨旗脸色骤变。
汪贺西看看他,他再看看汪贺西;汪贺西扬起眉毛,王雨旗拧起眉毛;汪贺西收回目光,王雨旗简直怒了:这个人怎么回事?!接接翎子好伐?册那只戆巴子!“主席,我记得你巧克力过敏,我看还是让给别人吧。”“嗯。”主席应了声,直接拆开包装盒开始吃,心理素质过硬,每一口都能做到无视旁边影帝的眼神。
罢了罢了,就当喂狗了!王雨旗翻了个白眼,转身笑眯眯视女干姚薛。
姚薛回了个笑:“你好。”
“你好呀。你是汪贺西朋友啊?”
姚薛看看汪贺西,看看他,没响。汪贺西三两下吃完小蛋糕,擦擦嘴:“蛮好吃的。”然后连包装盒带塑料袋推去王雨旗怀里,讲,“你可以走了,我们要上课了。”王雨旗简直要当场发作,但看了看周围一教室的人,发现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脸皮薄了,竟然听了汪贺西的话,眼巴巴看着姚薛讲了个“拜拜”后就离开了。怎么讲,只能说是爱情的力量,王雨旗为爱下海当淑女,端庄撤退,回了咖啡馆。
小胡他们看见王雨旗又回来了,一口咖啡喷出来:“哪能回事体?”
“不谈了。”王雨旗摆摆手,“首战告结。”
“咋就结了?”
王雨旗拉开凳子坐下,颓丧地倒在曹雅蓉肩膀上:“我进去三分钟就被轰出来了。他们整个班都在看我。”
曹雅蓉揉揉他脑袋:“那可不,你上星期可是公然挑衅他们班主席的,可不得好好看看你。”
“我发现个事情。”王雨旗猛地坐直身子,满脸愁云惨淡,“这是个楚门的大学。”
“脑子有问题啊?”
“真的。你没发现么,我每次拼劲全力去做一件事情,最后的结果总是不痛不痒就这么结束了,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他又开始激动了,手舞足蹈絮絮叨叨起来,“我原本以为大闹选举会上社会新闻版面的!但是呢,你看看,一点水花都没有,世界还在如常运转,网上都没有任何讨论,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的选举结果到底有没有受我影响,舆论到底是怎样的评价的。”
疼疼讲:“其实你刚闹完事学校论坛都炸了,但是所有帖子都被删光。人都是三分钟热度,话题没有曝光率就转而去聊其他的了。”
“你能不能把被删的帖子还原?我想看看评价。”王雨旗面露喜色。
“理论上当然可以,但是我不愿意。”
“……”
曹雅蓉问:“你是觉得我们这个乱七八糟的社团也搞不成什么事儿了?”没等王雨旗回答,在一旁的小胡忍不住插嘴:“人还是有记忆的。”她喝了口奶茶,缓缓讲,“人的记忆潜在水下,海啸来临之前没有人能看得出来。这些碎片般的记忆会在意识海里逐渐累积,影响我们的认知,直到有一天,boom!”她打了个响指,王雨旗吓了一跳。“海啸爆发。”
曹雅蓉点点头:“嗯嗯。”
疼疼问:“简单点来说,是不是质变引起量变?”
王雨旗讲:“不尽然,小胡的意思是一些看似无用的碎片信息最终会被头脑扔进潜意识之海,人的潜意识就像在海面下的冰川,隐秘地支配着我们的行动,就好比今天做的决定可能受影响于童年的一次被遗忘的经历。”
“那我也可以用人工智能的原理来解读,人类决策就是一种更复杂的智能agent范式,一个想法若充分经常地在一个人的大脑中重现,它就会逐渐地组块化而形成一个单独的概念。大脑状态本身不具有说明哪天路线将被采纳的信息。”
剩下三人一脸茫然地看着疼疼。
疼疼也茫然地看着他们:“不是我的理论,侯世达在《哥德尔、埃舍尔、巴赫》里讲的。”
“不管谁的理论,总之团建还是要搞的。我们不能因为老被删帖就放弃。”
王雨旗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我们做的每一次抗争虽然不会被完整地记录下来,但是总会被人看见,总会在人的潜意识中留下痕迹。海啸不会主动来临,而是靠有人不停地推动浪花。”小胡讲:“我就是这个意思了。”“嗯。我可以继续画海报宣传LGBT。”“我也可以管理公众号。”“我们把其他少数群体也带上吧,比如残疾人,侏儒。”“好呀,我可以给公众号写文章。”
这四人古古怪怪的年轻人叛逆地逃了课,在学校咖啡馆内密谋着不为人知的活动计划。王雨旗之前的阴郁一扫而光,在朋友的讨论下,他开始明白人的努力很多时候是没有任何结果的,甚至都不会留下痕迹。但这又如何呢?当你仔细研究人类历史进程的时候你会发现站在历史转折点的人们从来没有计划历史,而是行为本身所带来的副作用。他们在最热血的年纪,理应做一些莽撞又热血沸腾的事情,永怀希望,战天斗地。
 
自王雨旗走后,汪贺西破天荒没有听进任何课程内容,这种状态甚至一直持续到回寝室之后,他看了看满满的行程表,提不起一点精神。王雨旗的出现对他来说是一道诡异的光,如刀锋般锐利地割破他的精神,过去十几年建立的话语体系被这个人消解了,他反复无常又有着英雄主义情怀,时而刁滑女干诈,又非常地乐善好施,突破汪贺西的认知。他打开电脑,迟疑了一下,在搜索栏内输入了他的名字。
王雨旗的档案资料很少,家庭关系一栏只有他母亲的名字,剩下的无非是初高中学校等简陋信息。汪贺西扫了两眼,又去学校论坛上搜索他的信息,跳出来五花八门的讨论帖,有恶搞的有痛斥的,汪贺西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沉迷网络无法自拔。不得不说校友对王雨旗的评价还是十分准确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就是自我感觉莫名其妙良好的一朵校园奇葩,主席深沉点赞,恨不得披上马甲顶帖,并将王雨旗加入骂战的对话高亮标记。不得不说王雨旗考入名校是有道理的,他这个骂街语言运用得出神入化,整理成册可卖高价。
等主席学习完所有帖子之后,他惊觉天色竟暗,时间就这么被自己消磨过去了,这还是第一次。姚薛早就已经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玩手机了,汪贺西看看窗外的夜空恍如隔世。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早就回来了啊,你今天不得了,对着电脑着了魔。”
汪贺西不响。说句实话他有些尴尬,像是做了极羞耻的事被人撞见,只得默不作声,拿了洗漱用品一头扎进浴室。不一会儿他又出来了:“姚薛,你洗过澡了没有?”
“洗了。怎么了?”
“淋浴器好像坏了。”
姚薛探出个脑袋:“好像是,我洗到一半水凉了。会不会是煤气问题?”
“可能是煤气也可能是管道。”汪贺西叹了口气,看了看时间,“我明天联系人。”他没办法,只能收拾收拾,换上衣服去学校的公共浴室。说实话汪贺西自从入校之后没有使用过一次大澡堂,倒不是什么精英意识作祟,而是从小到大不习惯与人坦诚相见的感觉。
没办法,深柜,见不得满眼白花花的男人。
澡堂子空空荡荡的,汪贺西四下打量了一番,挑了个角落的柜子,摘下眼镜,又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每个角落都那么氵朝湿狼狈,他就傻乎乎地站着,甚至自暴自弃地想不如忍到明日再洗吧。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奇怪的动静,似是水声与歌声交织,随着空气中稀薄的水气飘荡。汪贺西狐疑地戴回眼镜,一步步走去浴室开始寻找那个声音。他觉得自己此刻像漫游的爱丽丝,周围陌生的环境在这歌声中显得活泼有趣起来,水声像瀑布,歌声像来自外太空的响动,诡异、新奇、又令人情难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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