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音(ABO) 作者:笼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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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竞争对手的恶意也太强烈了。
就算殷折枝比所有人想象得还要更在乎这次金曲奖,可他也不至于因此对谁产生敌意。
由于视线被遮挡,解弦没能瞧见罗轩的眼神,他只知道Omega时不时偷瞄旁侧,似乎对身边人挺感兴趣。
解弦心里有种黏糊糊的不利落,他假装若无其事覆盖住Omega手背,目不转睛盯着舞台说:“快开始了,专心点儿。”
近年来,华语乐坛新鲜血液层出不穷,娱乐业比起七年前红火许多,快餐时代,大红大紫的面孔全都日新月异,许多奖项的得主殷折枝甚至连名字都没听说过。
颁奖进行到最佳作曲人阶段,殷折枝总算在VCR里窥见熟悉面孔,以为被时代抛弃的他这才松了口气。
那位叫卓渠的入围者,如今已经算是作曲界数一数二的人物了,许多作词人都渴求与他合作,无奈近几年卓渠的约稿全被排得满满当当。
当年卓渠是和殷折枝同期出道的,因为两人年纪相仿,又在同一届金曲奖上得过奖,在后台相谈甚欢的两人还曾约定找机会合作。
可惜殷折枝没来得及兑现承诺,就从乐坛销声匿迹了,卓渠倒是矜矜业业坚持梦想,终于一步一个脚印从崭露头角的新人,变为如今有话语权的前辈。
卓渠站上领奖台,周身充斥着洒脱气派,他略微弯腰握住话筒,丢了个玩笑逗乐大家,他轮廓硬朗,举手投足皆是随姓,哪能让人联想到曾经那位紧张到屡屡忘词的脸红新人。
殷折枝鼓掌鼓得热烈,偏头和解弦感慨良久。
殷折枝说,以前认识的圈内伙伴联系方式全没了,他待会儿得去后台找卓渠要个微信号,方便有空合作。
解弦斜睨他一眼,话里有话道:“我记得当年你和他……联系不多?”
这话是解弦瞎猜的。
作为曾经的二十四孝男友,他根本不敢以爱之名捆绑小才子,七年前,无论殷折枝出门见谁,他都会强扯微笑嘱托对方“早点回家”,旺盛的控制欲根本无处宣泄。
他俩一个人整天疑神疑鬼又不明说,一个人忙于实现音乐梦无暇与恋人多交流,导致许多事直至今日,解弦才头回知晓。
铺天盖地的委屈砸得Alpha头晕眼花。
“唔,一般般吧。他作的曲我挺喜欢的。”殷折枝“哗啦”翻过流程表,紧张盯向不久后的最佳作词人流程安排。
他绷得像根被死命调高音调的琴弦,再用力些扭动弦扭就会绷断开来。
“……你上回接受采访,还说我的曲最能激发你灵感。”解弦丧气地耷拉脑袋,语带不爽,“唬我呢。”
解弦言语间的郁结都快溢出来了,殷折枝收拾好心情,挑起眉梢奇怪地望了对方一眼,半晌后恍然大悟。
他凝视对方紧绷的下巴,似笑非笑道:“您今年有三岁吗?”
解弦闪躲开Omega促狭双目,他揉了揉脸,意识到自己方才那话说得像耍姓子的小孩。
作曲填词又不是谈恋爱,哪有只能一对一的道理。
殷折枝还欲再逗弄几句,谁知解弦进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状态,任凭殷折枝挑逗,他半个字都不再往外蹦。
今天我的Alpha是糖醋味儿的。
殷折枝暂且抛却烦躁,他放松地倚向椅背,愉悦想道。
最佳作词人奖项公布入围名单时,大屏幕播映出入围歌曲的MV片段,殷折枝刹那间敛神屏气,挺直脊背凝视大屏幕。
第一首音乐刚奏响,他就不自在地扯了好几回领带,被解弦虚握住的左手小幅度颤抖起来。
轮到他参赛的歌曲MV,观众席传来长久的骚动。
MV虽说是五人带领团队匆忙录制出来的,制作却并不显得粗糙。
画面中的场景来源于殷折枝半年前做的梦。
梦里的他在黑暗中穿行,倔强地追逐光线,景色昏暗,温度冰凉,好在总有一道影子亦步亦趋陪伴身后,排解掉他未来难测的孤单。
MV中,五人在幽深黑巷中疾速奔跑,他们衣衫单薄一无所有,画面唯一的声音便是少年们的狼狈喘息。
在寻找出口的途中,他们无意间寻找到乐器和曲谱,少年们以音乐为武器,破开无声的黑暗,音乐骤然响起。
VCR截取的片段中,殷折枝转着手腕甩动话筒线,转头冲团员们粲然一笑,画面突地从黑白转为彩色。
大屏幕上潇洒迷人的少年郎,此刻正双手紧握成拳搁于大腿上,紧张得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镜头一次又一次扫过他,殷折枝试图冲镜头笑一笑,然而紧绷的肌肉神经早已不听他使唤。
心跳声如擂鼓,他总觉得有无数双眼睛正在凝视自己,等待他从高塔上坠亡。
他很久没这么紧张过了。
即使是七年前初次踏入金曲奖的大门,他至少还怀着少年无畏的轻狂,得失心并没那么重。
人类往往能够接受自己技不如人,却不能承受拥有后再失去的痛苦。
当追光灯与万众期待全压上殷折枝肩膀,他回忆起曾经的少年站上领奖台的挺拔身姿,有些喘不过气来。
身旁Alpha呼吸也变得很浅。
开场前,两人在换衣间拥吻过后,Alpha埋头替Omega一颗颗扣好纽扣,随即他抱住对方,在面色嫣红的Omega耳畔掷地有声说道:“相信你必将凯旋。”
Alpha不知道的是,五年前的变故导致Omega在海外一次又一次自我否定,小才子的自信早已被岁月磨平。
殷折枝平日里竭力克制背阳面,他装作若无其事,演技精湛到甚至骗过自己。
他对音乐依旧饱含热忱,可令他恐惧的是,音乐或许并不愿意接纳一个随时可能耳聋的人。
因为惶惶不安,所以他需要用外界肯定来麻痹自己,可等着他人给予信心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殷折枝越想从外界汲取能量,越容易患得患失,天平就愈发失衡。
这才是殷折枝最近失眠的原因。
解弦以为他是太热爱音乐,爱到对金曲奖产生执念,才会紧张到有些过头。
其实不是的。
殷折枝早已不是曾经那个满腔热血的追梦小少年了。
他变成满身包袱的大人,生怕对不住曾经那个熠熠生辉的自己,更怕对不起恋人满怀崇拜的目光。
他行至悬崖,不知道自己究竟会一脚踏空,还是会被云朵接到天上。
“第XX届金曲奖,最佳作词人的获奖得主是……”前来颁奖的歌后故意拖长尾音,观众席买票进场的粉丝疯狂嘶吼出殷折枝的名字,气氛燃得即将炸锅。
殷折枝难以承担如此沉重的期待,他被满腔怯懦撑得呼吸急促起来,熟悉耳鸣悄然而至。
他汗湿脊背,瞠目凝望歌后一张一合的嘴,端坐原地的身体却像被扔进深海,一切声音都变得遥远而空旷。
太久没有温习唇语,他已无法分辨对方究竟说了哪三个字。
追光灯打在身上,照耀出殷折枝睁着湿漉眸子面目呆滞的模样,他像只茫然无措的小梅花鹿,完全不知下一步该跳去何方。
周围人“唰”地起立鼓掌,场馆内人声鼎沸,殷折枝成为无垠宇宙中那粒孤独小尘埃,毫无依托地飘荡在星河。
他的笑容摇摇欲坠,像是要哭了。
没人发觉他的异状,除了解弦。
Alpha疯狂鼓掌到掌心发红的动作一顿,他蹙眉小声问:“怎么了?”
怎么了?
殷折枝的不安宛如开了闸的洪水,一瞬间汹涌而出。
轰鸣掌声变得稀稀拉拉,属于全场焦点的殷折枝异状在灯光下暴露无遗,周围人的窃窃私语越来越大声。
不远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一位负责人匆忙赶来,隔着两步距离迟疑问道:“殷主唱?”
解弦神色一凛,他手臂平举,掌心向外做出推拒动作,他另一手环住殷折枝,示意对方稍等片刻。
Alpha顾不得去在意围攻他俩的照相机,Omega的反常令他一颗心瞬间提上嗓子眼。
他环住殷折枝,用力在对方后背拍了几拍。
他将Omega勒得很紧,两人精致西装同时出现褶皱,他凑至Omega耳畔颤声问道:“怎么回事?”
殷折枝没有回答。
他怔怔将鼻尖凑至Alpha裸露在外的脖颈,试图让温柔的Alpha信息素抚慰掉他巨大不安,只可惜收效甚微。
他攥住解弦衣摆攥得很紧,脆弱指尖揉皱布料,他感受着对方喷洒在耳根的灼热呼吸,那道低沉沙哑的嗓音隔着一道玻璃窗,显得朦胧而不真实。
他想逼自己听清,蚊子低泣般的音量却很快湮灭在空气中。
殷折枝双目空洞,浑身无力地挂在Alpha身上,他似乎窥见快门狂按的刺目闪光,他和他的Alpha抱得太久了,久到所有人都意识到不对劲。
他应该推开对方,可现在的他根本做不到。
殷折枝埋进解弦肩窝,像只狼狈的鸵鸟,失神喃喃道:“阿弦……我听不见了。”
第22章
“什么?”解弦捋着Omega脊椎骨的掌心一顿,背部刹那间爬满冰凉。
他语气迟疑,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听不见了……”巨大恐惧催使殷折枝遍体生寒,他竭力加深拥抱力度,慌乱汲取着Alpha体温。
浅色眼珠仓皇颤栗,殷折枝正正对上解弦焦急双目,像只走投无路的小兽。
听觉减弱,殷折枝难以控制音量,前三排的人全都听见他粗粝到变调的嗓音。
他哑声哀求说:“救救我。”
·
五年前。
“什么?”殷折枝瞠目结舌,一时之间头晕目眩。
“我说,你这是突发姓耳聋。”医生提高嗓音又说了一次,他摇头叹息道,“依照你的说法,情况似乎越来越糟了。请随时做好完全听不见的准备。”
“怎么会呢……”殷折枝死死掐住掌心,颓然靠向椅背时,耳鸣似乎比之前更加厉害,“从第一次耳鸣开始,我就连耳机都不戴……”
“你这是心理问题,用塑封袋把耳朵封住都没用。紧张,焦虑……无论什么负面情绪,堆积多了都容易出事。”
周末医院太过拥挤,医生手持鼠标点击一堆精神类药物,不耐烦地挥挥手:“该说的我都说了,记得保持心情愉悦。”
“运气好的话一周至半月就能痊愈。如果迟迟没有改善,就只能考虑验配助听器了。”
殷折枝凝神屏气,耳朵勉强能跟上医生语速,大脑却成为生锈的老钟,嘎吱嘎吱转不灵光。
支付完价格不菲的药钱,殷折枝抱着一堆药往出租屋走。
烈日照耀出光斑,他嘴唇抿得死紧,脸色苍白得像病入膏肓,见他从医院大门出来,路人赶紧将小孩牵至一边。
殷折枝从小就喜静。
小时候,殷折枝还极端地认为除了音乐之外,所有声音都是噪音。
等后来遇见解弦,对方充满生机的声音也被划进白名单。
他从未想过,某天自己会想念起凡尘喧嚣。
想念麻雀的叽叽喳喳,想念单车的刹车响动,想念踩上枫叶地毯的沙沙声,想念街头破音响中断断续续的口水歌。
想念不久前的深夜,解弦为哄自己睡觉,故意走过来下巴磕向肩膀,发出的近在耳畔的撩人低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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