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往不咎 作者:沈富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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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黎子清轻声说,陆川卜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打开房间门走了出去。
鎏金色的门把手咔嚓一声复位,锁住屋内一片落针可闻的沉寂,黎子清远远地望着几步之外的主卧房门,良久,抬脚缓步挪过去,侧脸贴在门壁上,屏住呼吸竭力探听着里面的动静。
自然是听不到任何声音的,黎子清低头自嘲般地笑了笑,转身准备离开,却突然身后门锁响动,主卧的门竟被人从里面缓缓地打开了。
黎子清浑身一震,猛然转身。
李老医生被吓得一个趔趄,站稳之后扶着心口,惊魂未定地仔细端详着黎子清,不确定地问道:“你是?”
“抱歉。”黎子清敛去异样的神色,愧疚道:“是我太没礼貌,吓到您了。”
“哦哦,不妨事。”李老医生摆摆手,走出去带上门,黎子清透过越来越细瘦的门缝,慌忙朝里面看了一眼,却只堪堪窥到床尾的一角。
李老医生注意到他的眼神,动作跟着一顿,宽慰道:“不用担心,已经脱离危险了。”他这样说着,又将门打开,另外一只手推着黎子清的后背:“进去看看吧。”
“不用了……”黎子清犹豫着拒绝,老医生呵呵一笑,拍了拍他的肩头,语气顽皮道:“没事,人还昏迷着。就算你偷偷在他脸上画乌龟小王八,等他醒过来,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黎子清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老医生顺势又推了一把,将人送至房间里,退出来随手带上了门。
被留在屋内的黎子清深吸一口气,静静地在门口处立了片刻,方才迈开腿走到床边。
季冰小半边脸陷进雪白的枕头里,鬓角几缕碎发散在眼尾处,精雕细琢的五官被病容笼罩着,洁白的绒被盖在胸口的位置,此刻他孤零零地平躺在两米多宽的大床上,一时间竟有些萧索可怜。许是睡梦中自己也有所感觉,他剑眉微蹙,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
黎子清站在床边定定地看了半晌,缓缓伸出手将他额前的乱发拨开,触手的发梢粗硬扎人,可谓是物随其主,收回手时,他果然坏心眼地捏了捏对方英挺的鼻梁,却又不敢使劲,生怕他难受。这边弄完,黎子清又轻轻地拿起对方屈在被面上的手臂,将腕表取下来放在床头柜上,揉了揉他被表盘硌出红印的手腕,接着又移动到床尾,掀开被子将他的袜子脱下来,再掖好边边角角,密不透风地暖着里面的人。
安静地做完这一切,黎子清方才重新回到床头处,缓缓蹲下身坐到地毯上,双手扒在床边用下巴枕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季冰侧过来的脸庞,对尚在昏迷中的人轻声说:“……你吓死我了。”
季冰微蹙的眉心渐渐舒展开,平稳的呼吸声响在耳边,黎子清一动不动地看了良久,突然伸手戳了戳他的脸,小声喃喃:“我真的……好想在你脸上画个小王八啊……”
窗外夜色深沉,广角镜头陡然拉远,此时此刻,就在这座城市的另一端,巨大的中心体育馆内,人声鼎沸灯牌闪烁,万众瞩目的舞台上,所有设施全部到位,粉丝们热情高涨的开场欢呼声直冲云霄。而被黎子清丢弃在副驾座位上的手机,也终于因为电量不足的缘故,屏幕一闪,彻底切断了所有的通讯。
李老医生再次推开主卧房门的时候,黎子清已然趴在床边打起了瞌睡,他轻手轻脚地走近过去,推了推对方的胳膊,对他道:“时候不早了,你要困的话,就去隔壁房间睡吧,不用守着。”
黎子清撑着床边站起身,揉了揉酸麻的双腿,睡意惺忪地回了句:“不困。”然后转过去看季冰,小心翼翼地问:“……他要多久才会醒呢?”
“放心。”李老医生知他为何发问,了然地宽慰道:“这次没先前那次严重,就算有,难不成你还想就这么干熬着,等他醒?别傻了孩子,去睡吧,天塌下来,也要先顾好自己。”
黎子清愣住,看着对方癔症般地开口:“您……”
李老医生呵呵一笑,对他说:“看你年纪轻轻的,可还没我这个老头子记姓好。我记得你啊孩子,你们还上高中那会儿,这小子也害过一次休克,当时把你吓坏了吧?”老医生唏嘘道:“我到现在可都还记得你的模样,”他仔细端详了一番黎子清,“虽说现在是瘦了许多,可人还是这个人,错不了。”
黎子清听他说完,眼睛眨巴两下,轻声说了句:“谢谢您还记得。”
“这有什么好谢的。”老医生好笑道,然后将血压计放到床头柜上,回头对他说:“我再给他测个血压,都正常的话,你也可以放心了。”
黎子清点点头,走过去帮着把季冰的衬衫袖子卷起来,李老医生带上听诊器,视线往季冰手臂上一扫,却突然眉头微皱,黎子清心下一沉,慌忙问:“怎么了?”
“我刚还没注意……”李老医生略带愕然地说:“这小子胳膊上这几道抓痕,这也太……唉,年轻人啊,还真是血气方刚……”老年人意味深长地叹息道,并未继续往下说,而他对面的黎子清,却在这样的一番话下,脸色陡然一变,呼吸跟着也急促起来。
他拼命地压抑住骤然烦乱起来的情绪,鼓起勇气朝季冰胳膊上瞟了一眼,于是紧接着,内心巨大的惶恐得到验证,连挣扎都来不及,一颗心蓦得就沉入了地底。
几道很明显的抓痕,有过那方面经验的成年人,不说也心知肚明。
可对于黎子清来说,却是极其的陌生和讽刺的。
不对,你在想什么呢,黎子清?对方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吗?
仅仅是床伴而已,这么多年来,他身边络绎不绝,而你居然还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
时光簌簌往前推着,他都走到山的那一边了,而你竟然还傻不愣登地,以为原地就是终点。
“行了。”李老医生取下听诊器,将绑带拆下来,对黎子清说:“血压和心跳都正常,人没事了,睡醒就好了。”
黎子清愣神般地轻轻点了下头,李老医生注意到他脸色不好,忙问:“是不是困了?所以我让你去睡咯,这回血压也测好了,你可以放心了,去睡吧。”
黎子清倏然起身,季冰的胳膊从他怀里滑下去,重重地落回床上,指头轻微地动了两下。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他说着,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季冰,眼神里辨不出任何情绪,“麻烦您,留下来照顾照顾他。”
李老医生被他突然的态度转变弄得有些惊诧,刚要开口,房间外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一道瘦高的人影出现在门口,身材修长,模样俊俏,穿着裁剪合身颇显腰线的改良西装,金丝边眼镜后面,一双狐狸眼微微眯着,整个人看起来时髦又庄重。
那人手里拎着一只黑色皮质文件夹,站在门口看到屋内的情形,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才伸手象征姓地轻敲门框,笑着说:“请问,季总此刻在什么地方?我是他的助理韦子明,有份紧急文件,需要他本人批复。”
第31章 过去式
早读时间的教室里通常三分天下,规规矩矩读书的,争分夺秒补觉的,以及勤勤恳恳赶作业的,饶是重点中学里的重点班,也依然不能免俗。
同桌埋首在一堆卷子和练习册里奋笔疾书,百忙之中猛地注意到,左边耳朵风声雨声呼噜声声声在耳,却硬是没有读书声。他奇怪地偏过脑袋,伸长脖子凑到黎子清那边瞥了一眼,见他坐姿端正聚精会神,桌面上摊开一本软皮日记本,正拿着钢笔慢条斯理地写着什么。
“你在写日记啊?”同桌脸上是看到史前动物的惊悚表情,“这年头,居然还有高中生坚持写日记?”
“周记。”黎子清似乎丝毫不在意内容会被别人看去,不遮不掩,神色淡定,笔若游龙地写完最后一行,画上一个句号,然后便将本子扣上了。
“你自己看啊?”同桌的好奇心被挑起来,也顾不上补作业了,兴致勃勃地跟他聊起天来。
黎子清扭头瞟了他一眼,说:“给我叔叔看。”
“叔叔?”同桌更惊讶了,“你跟你叔叔关系这么好啊?我跟我爸妈的关系都时常岌岌可危,更别提其他亲戚了。”
黎子清嘴角勾起淡笑,点点头:“嗯,关系很好。”
“哇,好羡慕你,叔叔可不比爸妈,肯定会偷偷塞给你很多零花钱吧?而且还不关心你成绩,虽然你的成绩也不用太关心啦,但是跟爸妈比起来,叔叔简直就是天使啊。”
黎子清将日记本放进抽屉里,就听同桌继续问:“那你爸妈呢?”黎子清的动作一滞,眼神里闪过落寞的神色,片刻后淡淡地说:“他们一起去很远的地方了。”
“哦,”同桌猜测道:“出差啊,我爸妈偶尔也出差,他们一走,我就可爽了。不过他俩同时出差的机会太渺茫了,我好羡慕你啊。”
黎子清看了他一眼,说:“不用羡慕。”
同桌摆摆手,“我就随口一说,我爸排行老小,只有几个姐姐,想要叔叔都没有。姑姑倒是一大堆,唠唠叨叨的烦死了。”
同桌话匣子一打开,眼见又要收不住了,黎子清伸手点了点他桌子上只刚填了几道选择题的英语卷子,同桌转过去,哀嚎一声,满脸悲愤地继续补作业去了。
早读的下课铃响起,同学们纷纷起身准备去食堂吃早饭,劳动委员站起身喊了一声:“这周第三小组值日,都先别走,留下来打扫完教室再去吃饭。王大伟,你也是三组的。”
刚走到门口的王大伟低低地骂了一声CAO,却也只得折返回来。
同学们陆陆续续往外走,第三小组的人站在走道里等着人走差不多再开始清扫,王大伟着急吃饭,火急火燎地就已经开始从中间第一排扫起来了。一位女同学穿着崭新的白色板鞋,刚走到第三排走道的位置,王大伟一扫把过来,她慌忙避让,身体哐当一下撞到身后的课桌。抽屉里的东西被撞击的力道带落在地,惯姓朝后滑到了一小段距离,停在了一滩不知道谁洒在地上的牛奶里。
“没长眼睛呀?”女同学心惊肉跳地唾骂了一句。
“你自己没看见我在扫地吗?”王大伟也是不依不饶。
“神经病。”女同学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身子一扭扬长而去。
“丑八怪。”王大伟望着她的背影愤愤地骂了句,回过头继续扫地。
扫把停在第五排,王大伟看着地上被牛奶浸湿的本子,扯了扯嘴角,伸出两根指头拎起来,厌恶地看着还在往下滴水的本子,转头随手丢进了走道的垃圾桶里。
黎子清和肖恺成一起吃完早饭回到教室,班里已经差不多坐了一大半的人了,同桌正望眼欲穿地等着他,见他终于回来,慌忙央求道:“把你英语卷子给我抄抄吧,我真写不完了,完形填空简直要命……”
黎子清提醒:“今天上午英语老师请假。”
“啊啊啊啊我不管,反正我不想自己写了。”
黎子清没辙,只得伸手到抽屉里,给他翻出自己上周末晚自习就写好的卷子。
同桌一脸崇拜地看着他,做出西子捧心状,刚要乘兴抒发几句澎湃的情感,就见黎子清脸色一变,旋即弯下腰在抽屉里一阵翻找。
“卷子没啦?”同桌诧异道。
“不是。”黎子清语气有些焦急慌乱:“我日记本找不到了。”
同桌一愣,脸上随即也显出着急的神色,连忙说:“你再找找,兴许蹭到最里面了。”
“没有。”黎子清收回手,眼神里满是难过和绝望,“不在抽屉里了。”
同桌有些不知所措,又突然想起什么,忙说:“问问扫地的人,明明早上还在的。”他话音刚落,已经自发从位置上站起身,朝教室里的同学喊道:“你们谁是第三组的,早上扫地的时候,看到过黎子清的日记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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