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子衫和星空甲 作者:广式煲仔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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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是门大课,傅千树到教室时简直要座无虚席,好在吕奇给他占了个位。不过往常,因为吕奇要跟女票腻歪,傅千树都会自己找地方,这会只得退而求其次地跟小情侣窝在中后排。
“待会看不清板书了哎。”傅千树很没电灯泡的自觉地说。
吕奇白他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哦!”
可惜老师的字实在写得太小,傅千树象征性地努力了会儿,决定今天就放纵自己一把。半堂课过去他还在不住划拉手机,吕奇惊诧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抬起脖子去看,傅千树就像多长了一只眼睛“唰”地就把屏幕遮了个严实。
吕奇只来得及瞧见一堆花里胡哨的小广告:“你不会在上啥黄网吧?”
“滚蛋。”傅千树怼完他,嘴里鼓着气,把自己搞得像只青蛙。
好奇心害死猫,傅千树晓得吕奇不会善罢甘休,这下就跟身边装了个□□没差了,只好收起手机,心不在焉地转笔玩。骂归骂,他刚是在一个同性交友网站取经,也千真万确。
岑惊鸣与他断了联系那几天他甚至下过相关的视频,深更半夜插着耳机线打开,然而总归是开了个头没能继续下去。时光回溯到若干年前,去告诉当时的自己有朝一日他会去干这事,估计傅千树打死都不会信。
这种片子大多相当直接,文件名是一串乱码,看进度条手指一拉就可以带完,根本没有所谓的剧情,两个男的几分钟就脱得一干二净,四肢交缠地拥倒在床上。傅千树记得不清楚,但当时为了刻意表达细节,那种舌与舌痴交,舔舐和吮吸的声响都相当露骨,现在一勾连就仿佛响在耳边。
那会他心乱如麻,似乎也并未产生那种生理上的反应。傅千树扔开□□似的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在黝黯中无比刻骨地描摹出岑惊鸣拿着烟,在橘红的光斑前冲他勉强笑的样子,只觉得皮囊之下有什么在一阵阵地发痛。
人的情感,是一种极端复杂的事物,不能用书本上的理论一以概之。傅千树或许无法看下那些画面,但岑惊鸣靠过来,他是能感到那份逐渐和对方水乳融合、频率相近的情热的。
如果那一天迟早会到,无论近在眼前还是尚需等待,傅千树都想先做好心理准备,至少别让岑惊鸣太辛苦。在感情方面,可能是经验不足吧,他总觉得自己做得比对方少太多,也差太远了。
下课之后为了给吕奇和女票留足空间,傅千树一个人去吃了饭,回宿舍的路上还在事无巨细地规划这件事情。到楼梯口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傅千树拿出来看,接了:“惊鸣?”
“小树,”对方的声音从那边传了过来,“你能来医院么?”
“当然,”傅千树说,“我现在去坐车。”
“不用,我晚点来接你,”岑惊鸣说,“小秋——就是我生病的那位朋友,想要见你一面,可以吗?”
他愣了愣,旋即回答:“好的。”
☆、30 “浓秋”
“你买了花?”
“在超市旁的小铺子挑的,”傅千树拉开车门,两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大束百合,岑惊鸣探身过来帮他再关上门,他还要高高举过双肩,唯恐给压皱了,“学校就爱宰人……也不晓得你朋友能不能喜欢。”
蕊上清香高悬,岑惊鸣凑近嗅了嗅,见傅千树颇有点丑媳妇见公婆的苦恼,展颜道:“当然能。”
开了半个多钟,傅千树因为晕车的缘故,没有平日那么多言,等岑惊鸣给他解安全带,他才唇角扬动,悠悠醒了过来。走路的时候,傅千树终于不能宝贝似的双手拿花了,岑惊鸣会用纤长的五指穿过他的掌缝,按着手背上的骨头,合上锁舌般地扣在一起。
大庭广众之下,将显得很怪,傅千树徒劳地挣了两下,没能如愿,岑惊鸣好像把这当做一个不可或缺的仪式来执行。他自是要遂对方的心。
“哦,我昨天就想问了,”他拿眼打探着四围的环境,“这好像是个私人医院吧?怎么舍近求远来这儿了,治病靠谱吗?”
“嗯。”
傅千树眼观鼻,鼻观心,总感觉这一声应得忒不靠谱,简直想跟他科普下手重心黑的莆田系。岑惊鸣把钥匙装进口袋,拉了拉他,恰到好处地一笑:“别怕,是喻宵男友名下的产业。不过联系上这儿主要是保密性比较高。”
原来如此啊,傅千树默默记下。天青云白,朗照下的建筑物也在熠熠生辉,底楼一尘不染的玻璃都快映出另一个清晰无比的自己来。傅千树拾级而上,进门之前回头看了一眼,见空地上那些坐着轮椅晒太阳的患者,确实比其他地方要清净得多。
他跟岑惊鸣到病房前,迎着撞上几个刚出来的人,为首那位就是喻宵,先前潦草打过照面。
“又来不及跟你聊了,”喻宵朝傅千树点了点下巴,后半句则是冲的岑惊鸣,“你也需要做个采访,什么时候有空?”
“就现在吧,顺便一起讨论下出成稿。”岑惊鸣放开傅千树,“小树,你先进去陪小秋说说话。”
喻宵道:“你让余秋单独见生人?”
“不打紧,”岑惊鸣解释,“小秋听了我的事,主动提出要见的。是个好兆头——倒是小树,你可以吗?”
这些人似乎是……记者?傅千树视线从专业单反相机移到他们胸前的工作证,尽管未明就里,却从岑惊鸣的眼神中读出一份郑重其事的托付,不加思索地颔首。
“你别抽烟啊。”
“不会。”岑惊鸣许诺。他似乎还要再开口,踟蹰片刻,舒眉,摸了摸傅千树的嘴唇,“我很快回来。”
傅千树却没想到屋里的是一个女孩子,他说了“你好”,走过去将花插入注有清水的瓷瓶,略有结巴地说:“祝、祝你早日康复。”
余秋也软软道:“谢谢你。——你叫傅千树?我像学长那样喊你小树,好吗?”
“没问题。”
“坐吧。”余秋笑了。
傅千树这才拉来一把椅子,放了个不偏不倚的位置坐下来,手搁在大腿。余秋很漂亮,属于那种会叫人喘不过气的颜值,仿佛能掠夺氧分子和氢元素。她的头发是紫色的,海藻一样垂下来,只在发尾像烫过的伤口,蜷曲起皮肉似的弯卷着。让他想起美人鱼。曙光四起时化成泡沫的,海的女儿。
她看着年纪相仿,给傅千树的感觉倒更像姐姐。
余秋任由他看,或者这么讲,她也在如法炮制地,用一种仔细又不会使对方难适的神态端详他。
“学长果然不会说假话,”她恰如其分地退开些,道,“你是一个只要看过就很难不去喜欢的人。”
傅千树一赧,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岑惊鸣的情话也太——!他定了定神,回想到余秋字里行间给对方的称呼,问:“你是岑惊鸣的学妹?”
“是,”余秋淡淡一笑,“准确来说,我们师出同门。”
傅千树“唔”了一声以示回应,但这方起头的话题,却像卡在梳齿中的一个结,滞涩地晃在面前。余秋久久未言,半晌才问“你要不要吃橙子”,未等他作答,径去果篮里拿了一个亲手剥给他。
她的手和岑惊鸣的一般好看,皮肉附着女性更清秀的骨骼,只是连甲肉都显得惨白。是鲜少沾过阳春水,极适合拿画笔的一双手。
“本来应该给你切的,”余秋让傅千树接过去,说,“可惜这屋里不可能找到刀具,好在果肉都没烂,你别嫌脏。”
“不会的。”傅千树没想她能这么说。
他吃了几口,护士便推着小车进来,傅千树忙让到一边。余秋拆了纱布换药,傅千树不经意间瞥到那手腕上坑坑洼洼的伤口,眼皮一跳。深浅不一,似非一时所致,其中最为可怖的一道痕迹犹新,殷红而狰狞,像一只什么兽,咬合住那条纤细的手臂。
护士动作娴熟,素白的新布转瞬将被捅破的隐秘重新覆盖,再稳好针,安置上吊瓶。傅千树坐回原位,凝望那肉眼可见的、密密麻麻的针孔,方才还算祥和的气氛已一去不返。
“小树,你知道吗,学长当过四年半的专业第一,”余秋沉声说,“但是,他连硕士学位都没拿到,就离开了F大。”
“岑惊鸣为什么——”
“是被我害的。”余秋打断了他,说。
傅千树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但余秋重复那句话的时候,眸子里那种激烈、悲怆的汹情正在一点一点地稀释。
“是被我害的,”她说,“学长觉察到我们的老师——对我施加的、长期的不轨行为,向艺术学院进行了实名举报。钱知希明白他拿不出证据,即使后发制人,也‘顺理成章’地泼了脏水。学长之前的男友在毕业季前夕与他和平分手,远渡大洋彼岸,钱知希知无从对证,便造谣学长私生活糜乱。加上学长的成绩一贯鹤立鸡群,煽风点火,引众人怀疑他是否行过学术不端,简直轻而易举。狼藉过后,大家都觉得对钱知希的指控纯属无稽之谈,纷纷把焦点放在学长身上。他知道钱知希的目的,索性办理了退学手续。”
而余秋在哪里呢。
她以匿名的方式问过律师。不是没想过控诉。——你需要确切的证据。——什么呢?——唔,录音、用过的套子纸巾,你也得配合体检。余秋上专门的这方面的论坛,看到那些姑娘去报案,细致入微的询问记录,长度、硬度、如何进行,甚至当时的经历。腥膻得不忍卒读,淋漓泣血。在好事者眼里却像下三滥的□□。
余秋扒着水槽呕吐,清理完秽物之后,从镜子看向自己的双眼。她分明里里外外属于老师了,只有虚无缥缈的思维在声嘶力竭地求救。这多么可笑。早当上了刽子手。中美史的最高分。钱姓师门内定的研究生。瑟缩在岑惊鸣展开的羽翼下,用利刃将那柔绒绞得支离破碎的罪魁祸首。
后来看过一张照片。室友不晓得从哪找来的,多少年前的老相册里撷出,是钱知希上学时拍摄的吧,可能那时的流行,穿了仿照民国学生制服裁成的中山装。蓄过的长发扎成辫子。眼睛尖锐地刺出来。中不中、洋不洋的。
他是新世纪的复古派,旧时期的不死者。一直、一直以来,讲专业课既叫好又叫座的艺术家。
“我想,连我自己都决定了要装聋作哑,学长干嘛‘多此一举’?我得爱老师,也得相信老师是爱我的,否则根本活不下去。哪怕这是一条歧路,一念之间,行差踏错,头破血流都得走到尽头去。”余秋静静地说,“直到开春,画室又多了一位新学妹,每次看到她,就像三年前的自己。我连我都骗不下去了。”
她没有哭,浑身上下却已经像在流泪。
傅千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是行差踏错——在我看来,你没有错……”
“你和学长说了一样的话呢。”余秋怔忡了片刻,笑笑说,“但我始终明白,自己是有罪的。”
她会是新闻中最不典型的“受害者”,流言蜚语妄加揣测的台风眼,无数人口口声声说不会结交的那种危险。
岑惊鸣可以原谅,甚至说从未见怪过。傅千树可以用最大的善意,竭力融入她的语境。
唯独余秋不能宽宥自己。
“见你一面之后,知道学长会像我希望的那样,幸福、快乐下去,我就很满足了。”余秋扭头看向窗外,岑惊鸣正步履匆匆地闪过回廊,出现在门外,“谢谢你,小树。愿你帮我永远记住他所有的好。”
假如时光倒流,她要咽下旁观岑惊鸣昔日情感时一切的冷言冷语,慰他于未来可期的日子里,会拥抱到至为灿烂的阳光。
她会不顾一切地脱离,挣扎,扭打,对着那剥皮舐血的眼睛拼搏出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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