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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鸮 作者:颜凉雨(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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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欢喜冤家 无限流 幻想空间 爽文

  蒙在两条人命上的疑团已然渐渐散去,露出了清晰脉络,可——
  吴笙掏出那枚程啸南书房里找到的、疑似染血的印章,眉头深锁。
  杜锦年究竟在哪儿?
  马不停蹄回到程家,天光已大亮,程家院内已摆起法事场地,僧侣们正陆续就位,下人们忙碌穿梭。
  程老爷子诈尸的事情,一夜之间已传遍程家大院,吴笙回来的路上,甚至都听见了临近街坊议论这事儿。外人说这事儿,就是看个热闹,可身在程家大宅里的这些人,则实实在在担惊受怕,无论家丁丫鬟,也无论强壮孱弱,每个人眼里都带着惊惧,往来尽可能离灵堂远点——老太爷还躺在灵堂呢,等下就要成殓入棺了。
  吴笙看着这氛围,心里隐隐有了个计划。
  他不知道杜锦年在哪里,但一路查案到现在,至少也要把真相抖落出来——给枉死的程既明,一个说法。
  “白先生,可算找到你了——”伴随着嘹亮嗓门,自家队友大大方方走过来。
  吴笙十分配合地站定,看着一身粗布短褂的钱艾越走越近:“怎么,你家大爷找我?”
  钱艾已到跟前,小声嘀咕:“我找你。”
  院内的嘈杂,盖住了二人的交谈,从旁人看,就像下人在和白先生说话,实际上,老钱正在向自家军师传输连夜八卦来的成果——程家二爷再婚史。
  程既明的原配叫周兰欣,难产去世的,女儿留住了,大人没留住。那之后程既明曾发誓不再娶妻,也拒绝了所有说媒的三姑六婆,谁知道有一次在外应酬,酒醉之后醒过来,身边就躺着海慧萍。
  程既明是一个温和识礼的男人,就算没有海帮的压力,这种情况,也是要对海慧萍负责的,就这么,海慧萍进了程家大门。面上,是程家二爷酒后纵情,但私底下,有传言说是海慧萍做的局。毕竟海帮曾几次找人上门说媒,很明显,是海慧萍先相中了程二爷。
  吴笙已经捋出了脉络,钱艾这番信息,则是补充了更多细节。
  钱艾重新混入人群,吴笙环顾大院里的众多僧侣,一秒锁定最顺眼那个。
  一个眼神,小和尚就过来了,反正院里还乱哄哄的,来回走动也没人在意。
  “要我做什么?”一到跟前,徐望就问。
  吴笙乐了:“你不先打听打听任务进展?”
  徐望把小光头一扬:“反正你最后肯定能交卷,过程什么的都是虚妄。”
  【喜欢就搂过来,扑倒,办事。】
  昨夜某个队友给的十字箴言,不合时宜地闪过脑海。
  吴笙忙收敛心神,说:“我的确有个计划,需要你担当主力。”
  徐望点头:“要我做什么?”
  吴笙说:“戏精附体。”
 
第164章 大乱
  况金鑫被抓住的时候, 池映雪正在喝荷兰水。
  今天是老太爷成殓入棺的日子,应九却让福寿会的这几个兄弟满程家大院地溜达。明面上像是帮苦主看家护院, 暗地里却和他们下令, 不能放这大宅院里的任何一个人跑掉。
  池映雪有预感要出事, 便把这一情况和推理分析的任务都交给了前院的自家军师,而后怡然自得地逛起了程家大院, 逛着逛着,还让他弄来一瓶荷兰水。
  其实就是带着点薄荷味的汽水, 不算十分好喝,但有一种甜甜的清凉。
  人是在后花园墙根底下逮着的,池映雪也正好逛到附近,听见骚动, 就过来了, 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被三个福寿会弟兄围在中间。
  “小五爷——”见他过来,三个兄弟毕恭毕敬喊了一声。
  “嗯。”池映雪淡淡应。
  这位同学当爷那是有天赋的, 不用拿腔拿调,摆出最真实的自我,就是少爷样。
  被三人围住的少年, 模样很普通,扔人堆里就没的那种, 只一双眼睛挺大挺圆,看着透亮。就是那身衣服极丑,不知哪淘换来的, 和围墙一个色系,往墙根一杵,自带隐形功能。
  这样都能被发现,福寿会弟兄也是火眼金睛。
  池映雪一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三个福寿会弟兄:“想跑?”
  应九让他们“不能放走一个”,故而池映雪很自然认为,小孩儿是程家院里的,正因为某种不可告人的原因,准备翻墙落跑。
  不料一个福寿会弟兄却道:“他在墙根鬼鬼祟祟半天了,不像程家的人,刚问了几个丫头、杂役,都说不认识。”
  另一个则烦躁地插嘴:“我早说了,根本不用问,这一看就是个小毛贼,趁乱进来想捞点油水……”
  池映雪原本一点心思没放这儿,准备直接押了人交给应九,顺带再把这插曲告诉吴笙,至于人怎么发落,这个支线是不是有用,是那二位CAO心的事儿。
  可一个“贼”字,触动了他的神经。
  【钱艾说看见一个贼可能是他,但没逮住,人就跑了。】
  池映雪再次看过去,却是第一次认真打量少年。
  不看别的地方,就看眼睛。
  那双眼睛也在看他。
  有点慌,但没有害怕,反而是一点点盘算,藏在那慌张后面,有条不紊,循序渐进。
  池映雪眼眉舒展,浅浅地笑了。
  就是了。
  别人都觉得小四金单纯没心机,其实才不是,他鬼着呢,只是他鬼得很安静,很无害,轻易不带杀伤力,所以在徐望的跳脱和吴笙的张扬里,成功隐形,就像他现在穿的这身衣裳。
  “我押他去见九爷,你们再在周围找找,看还有没有同伙。”池映雪笑得浅淡,收得悄然。
  况金鑫跟着抓了他的这位小五爷,走了一段路,眼见越走越偏,四下无人,他猛地用肩膀往旁边人腰侧一撞!
  腰侧肉薄,最不扛撞,如果顶寸了,直接拉伤都是有可能的。
  况金鑫怕把人真撞坏了,所以没用发狠的力气,只想着争取点时间,脱身就行。如果这一撞不够,他还会用文具——总之,脱身计划已想得很周全。
  师父让他放风,他照做,但现在失败了,他就得先保全自己——他的安全,是军师顺利交卷的条件之一。
  况金鑫自认这一撞出其不意,可对方像早有预料,竟然躲开了。
  况金鑫撞了个空,整个人往前踉跄扑去,可在马上要倒的时候,又被人拉了回来,还没站稳,手里就被塞了一瓶汽水。
  不,是半瓶。
  况金鑫拿着汽水,在淡淡薄荷味里,茫然看着面前的人。
  从被抓到现在,他光想着逃跑了,压根没真正看过这位。
  可目光刚落上去,对面人就开口了:“丑。”
  况金鑫愣住:“嗯?”
  对面人皱眉:“你这身衣服,太丑了。”
  况金鑫恍惚了一下,然后,眼里浮起一点不太确定的、小心翼翼的欣喜:“小雪?”
  池映雪对于自己这么晚才被认出来,有点不太开心,但看见况金鑫眼里的喜悦,又觉得自己还挺重要的,于是“我很重要”盖过了“我不好认”,池映雪的心情也跟着轻快起来。
  “队长他们也在这里吗?”况金鑫四下张望。自己和池映雪都出现了程宅,怎么看都不像巧合。
  “都在前院。”池映雪给完肯定答案,又简明扼要逐一介绍,“队长念经,军师查案,老钱守灵。”
  “……”况金鑫想第一个去见钱艾,送不了温暖,搭把手也好。
  “汽水。”头顶又传来池映雪的声音,就像急着示好的小孩子。
  他们面对面站着,原本就近,是个讲悄悄话的合适距离,可池映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靠得更近了,况金鑫魂穿这位比猫五矮了太多,近到这种程度,他就非得仰起头才能看见池映雪的脸了。
  可他没仰。
  只是很配合地喝了一大口汽水,然后呼出一口凉气:“薄荷味的。”
  池映雪没等来抬头一笑,有点失落,连带着刚刚相认时,对方眼里的那点欣喜,都好像成了幻觉。
  况金鑫好几天没冲他笑了——就在那晚之后。
  被拒绝的是自己,被数落分不清喜欢和寂寞的也是自己,结果被人躲着的,还是自己。
  而且况金鑫不是明躲,他还会和他说话,讨论战术,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但如果只有两个人,每次聊不到几句,他就能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跑掉,溜得比泥鳅都快!
  池映雪从来没执着过什么,他只拿抬手就拿得到的,伸手就碰得着的,轻松省心,想留就留下,不想留再松开,事实上他也从没真正想留过什么。
  最开始况金鑫也是在他面前的。
  他都不用伸手,抬起眼,就能看见那人冲他笑。
  但是那人冲谁都笑,他就想把他扣在自己身边,只看自己一个人。
  ……
  池映雪还想和况金鑫多说会儿话,哪怕只是聊聊他为什么来程家这种干巴巴的支线,看况金鑫以“抓紧时间”为由,让他带他去前院找吴笙,到时候一起说。
  池映雪找不到理由反驳,只得绑了个下人,扒了褂子,套况金鑫身上,盖住他原本的衣裳颜色,然后一并赶往前院。
  哪知道一进院,就撞上一场大戏——做法事的一个小和尚,被程老太爷鬼上身了。
  院里已经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事情虽然惊悚,但仗着“人多阳气重”,一点没打消下人们看热闹的热情。
  池映雪和况金鑫扎进人堆里往前挤的时候,小和尚正在灵堂里,指着程啸南的鼻子骂。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畜生——”
  “毒害亲爹……咳咳……畜生不如啊——”
  “老二啊!你在哪里啊!爹来找你了啊——”
  骂得声嘶力竭,涕泪横流,压低的嗓音无比沧桑,再配以密集的咳嗽画龙点睛,别说看不见只能听的外围人群,就是看得见的,盯着小和尚那张脸,也生生盯出了程老太爷的音容笑貌。
  何况老太爷的尸体还在旁边,进行音容笑貌的印象加成——仪式刚开始,程老太爷就还魂了,尸体还没来得及入棺,仍躺在灵床上。
  程啸南的脸已经白了,他本来就是强撑着过来参加仪式的——逝者成殓入棺,要孝子亲自抬——来的时候已然脚步虚浮,这会儿被一顿痛骂,又怒又惧,哆嗦着嘴半天,愣是说出一句话。
  谁也不敢出声劝,更别说上前拦——鬼上身啊,谁疯了敢插手。
  就连应九爷和海云隆,都只在旁边看着,一个眉头深锁,一个眼神慌张。
  严一法师也在,全程神情未动,只专注默念经文。
  小和尚骂完一通,忽然转头,深深看了严一法师一眼。
  严一法师的经文,有一瞬间的停顿。
  小和尚“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像是魂魄抽离,彻底昏迷。
  混在围观最前线的下人群的钱艾,叹为观止。
  还用附体?自家队长根本是戏精本精。
  整个灵堂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无人敢动。大约过了两三分钟,程啸南像缓过来一口气,脸色惨白地冲下人们嚷:“来、来人……把他抬走!”
  几个胆大的下人,你看我我看你,一起战战兢兢上前。
  刚走两步,昏迷在地的小和尚忽然一个鲤鱼打挺,起来了!
  这一次,他精神奕奕,双目放光,一阵风似的冲到程老太爷的灵床旁,嚎啕大哭:“爹,我回来了!老二回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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