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内，禁止喧哗 作者：猎人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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噪音充斥着整间屋子，氵朝生手指不停地揉额前的头发，发丝偶尔触碰到睫毛，令他条件反射地眯起眼睛。
这时候，他才悄悄地把脸转向寻舟的位置，打量着那个男人专心致志的模样。没戴眼镜，眉头轻微地皱起，即使这样低下头的角度，侧脸线条也依然优雅分明。
氵朝生总能感觉到寻舟身上的那份距离感，不是说寻舟待人疏离，而是指两个人气质上存在巨大差别。氵朝生知道自己窥见的天空只不过是一圈井口那么大，所以遇到那些在社会里游刃有余的成年人时，他只想敬而远之。
心安理得地待在氵朝湿舒服的井底也没什么不好，可偏偏抬头就能看见一只两只三只鸟飞过去，怎么能让他忍住不去幻想别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氵朝生望着寻舟出神，手上的动作也不由自主地慢下来。直到寻舟已经抬头跟他对视了几秒，氵朝生才蓦地环顾四周，掩饰自己的尴尬。
寻舟的目光不会带有攻击姓，但他却总能毫不畏惧地直视别人，在这一点上氵朝生就败给他了。
“好了。”氵朝生关掉吹风机时顺便摸了下自己的脸颊，很烫，被吹的。
他弯腰把吹风机放回原处，快直起腰时，感觉自己衣角被人扯了一下。
转头一看，发现寻舟手里正攥着他奶牛睡衣后面的尾巴。
氵朝生差点连头发都炸起来了，立刻把尾巴从寻舟手里抽出，还忍不住瞪了对方一眼，“干嘛？”
寻舟平静回答：“你后面还没吹干呢。”
“哦。”氵朝生把尾巴绕到身后，又去拿起吹风机。
在耳朵里充斥着噪音时，氵朝生好像听见寻舟说了句什么，接着余光看见男人把电脑从腿上放下去，站起身走了过来。
手里的吹风机忽然被对方拿走，氵朝生感觉到自己后脑勺的头发被一只手抚弄着，动作相当轻柔，连吹风的角度都调整到最恰当的位置。
氵朝生闻到了一阵清新的浆果香气，他已经用了跟寻舟一样的洗发水沐浴露，所以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谁身上的味道。无论这样暧昧的气息，还是身后人亲昵的举动，都令氵朝生喉咙里的那句“我自己来吧”如同被感染一般，就这么鬼使神差地压了回去。
“好了。”寻舟关掉吹风机，若无其事地坐回原处。
氵朝生脸上还残留着热风吹拂过的炙热，他本想用掌心降一下温，结果发现手掌也在发热。
“应该来电了吧，我先回去了。”氵朝生拾起自己的毛巾，头也不回地朝大门走。
寻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礼物拿了吗？”
“拿了。”氵朝生拧开门，临走前终于再次看了寻舟一眼，“谢谢。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我生日早就过了，在夏天呢。”寻舟说到这个话题，好像来了兴致，“你要是想还我份礼物的话，可以等圣诞节啊。”
氵朝生想了想，“也是，那下个月我再给你看看吧。”
等他离开，寻舟才把电脑放在一边，拿起手机登陆谜蓝，主动给段氵朝生发了一条消息：“我找到有信号的地方了。”
氵朝生回复很快：“我正好刚洗完澡。”
“你还在父母家？”
“已经回学校的公寓了。靠，一回来洗澡正好停电，现在才好。”
“停电了还能洗吗？”
“不能了，所以去邻居家借了浴室。”
邻居啊……寻舟指腹蹭过那两个字。
这次倒是没说他是渣男了。
不过寻舟不会轻易放过段氵朝生，一个问题很快抛了过去：“邻居？该不会是你提过那个很讨厌的男的吧。”
“是他……”氵朝生看到Y的问题后，还真有种被恋人质问的心虚。
【坐标轴XZ】：其实他也没那么讨厌，今天还帮我交电费了。
寻舟接着就在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我还帮你吹头发了呢。”
【坐标轴Y】：别那么轻易对别人有好感，也许只是装的。
虽然知道“不该对陌生人随便下判断”的道理，但氵朝生并不觉得Y武断，反而把他的话当成对自己的关怀，因此感到心满意足。
氵朝生一边打字，一边往沙发上躺，视线不经意瞥到了桌上，正好看到那盒电影光盘。
犹豫了一下，氵朝生把对话框里那行“没有好感啦”删掉，重新输入了一句“你觉得，圣诞节该送长辈什么东西比较好呢”。
新消息发过来后，寻舟的眼睛立刻被那两个字深深吸引了：“……”
圣诞节？
长、辈？
谁？谁是长辈？
年仅二十六岁的寻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诧异。
——还不如叫他渣男呢。
第13章
寻舟对段氵朝生的“用词不当”耿耿于怀，于是接下来很长时间故意不登陆谜蓝，让段氵朝生以为他又因信号差断网了。也希望能借此让少年意识到——网恋一旦没有网，恋情就形同虚设，还是趁早把心思收一收更好。
周一早上有课，寻舟通常都是讲半节，剩下时间让学生们做课堂练习。班上有几个人经常窃窃私语，寻舟每次就喊他们起来回答问题。
“怎么今天全都答错了，林邀？”寻舟放下手里的书，抬头观察男生脸色，“心不在焉的，是跟女朋友吵架了？”
不等林邀开口，旁人先感叹起来：“哇，这您都看出来了？”
寻舟挑了下眉毛，表示自己只是猜的。
“寻老师这么会察言观色，肯定是有经验吧……”
不知是谁在底下调侃一句，其他人就接二连三地起哄。寻舟笑了笑，顺便给林邀打了个手势让他坐下。
“你们总对这种事兴奋。”寻舟无奈道，“我可没什么能分享给你们的经验。”
“寻老师不是才研究生毕业吗，跟我们差不多。”
寻舟摇头，佯装沮丧地叹气一声：“算了吧，我都差不多是你们长辈了。”
他这样消沉的口吻一下子令学生们情绪高涨起来，争先恐后地反驳他。
“哪有？！寻老师比我亲哥年纪都小呢！”
“我第一次见你进教室还以为是别的班的学生，我心想‘我CAO，这男的好帅啊’。”
“什么？我第一次见寻老师进教室还以为是初中生好吗？”
“靠，明明走进来的是婴儿……”
最后连原本闷闷不乐的林邀都出声了，恢复平时的精神：“根本是折翼的天使还没来得及投胎就进来给我们上课了！”
“行了你们。”寻舟失笑，手指关节轻轻敲了两下桌子，让众人安静，“你们班期末起始分六十。”
“哇——”学生们立即欢呼起来，纷纷对寻舟告白，极尽溢美之词。
这堂课寻舟上得怡情悦姓，甚至都没给他们布置课后作文。大家今天也才意识到：原来寻老师这么喜欢被人奉承，简直比他们想象中单纯好哄多了。
当然，对于寻舟的赞美，他们也都是发自内心承认的，毕竟在学校里真找不出哪个老师比寻舟更温柔好说话，连期末成绩都敢答应学生不挂科。
寻舟下午没有课，在办公室待着也无聊，就早早下班去了弓道馆。
段氵朝生也在，正抱着弓，跟一个年纪稍小的男孩说话。男孩姿势一出现错误，段氵朝生就马上指出，俨然一副认真的教官模样。
寻舟没有直接走过去，先是在门口假装咳嗽一声。
听到不远处的动静后，氵朝生往这看了眼，接着脸上就恢复了少年才会有的青涩与局促。
寻舟不懂段氵朝生怎么一见他就紧张，自己看起来有那么像坏人吗？
等他走近了，氵朝生就从囊中取了支箭，搭在弓上，一副专心致志不许别人打扰的样子。
其他学员去别处休息了，寻舟站在氵朝生旁边，随口问：“你工作日不去图书馆吗？”
“可以不去。”氵朝生没看他，“我工作时间挺自由的，反正……在那里也没事可做。”
更准确地说，是不太被需要。A大图书馆本身就清静，也就最近要考研复习的人多了，才需要点人手整理书籍。但其他同事干活儿比他更利索，上级也说了，他来不来都可以。
谁都知道氵朝生是被随便安排进去的，每个月定时领份工资，所以没人会指望他做出什么贡献，别添乱就够了。
“你准备一直在学校图书馆做下去吗？”寻舟问他。
当然是不准备的。氵朝生心里的答案一直很坚定。
可是他要真这么跟别人说了，肯定接下来要被追问“那你打算以后干什么呢”“那你怎么不干脆辞职呢”，这种关于他人生计划的探讨是他最不想展开的话题。
其实也不是对未来一无所期，只不过……他对所有事物的喜欢通常都是点到为止，一旦要深入学习下去就对自己的能力充满怀疑。而弓道这个唯一让他持久热情的东西，根本无法成为他以后赖以生存的资本。
氵朝生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自在：“就先在图书馆干着呗。”
话尾漫不经心地上扬，仿佛充满了一种对生活游刃有余的潇洒。
“不觉得无聊吗？”寻舟又问。
“还行啊，有空可以看书。”氵朝生每次说出违心的话，声音总是没有底气地飘。
其实一直都在玩手机。
“看什么书？”
“不记得了，随便看。”氵朝生觉得他话多，就举起弓，全神贯注地望着远方。
似乎感觉到了氵朝生的抗拒，或者是看到他现在的动作暗示不想交谈，寻舟便如他所愿，闭口不言。
空气安静了片刻，两人只听得见空调内部在积极运转。
氵朝生慢慢引弦，紧捏箭尾的指尖在鹿皮手套内僵直发抖。等恰当的时机到了，他才松开手。
箭射中靶子的声音总是比离弦时沉闷，氵朝生定睛一看，果然歪了。于是嘴中不由得发出“嘶”的一声，十分懊恼。
等他所有射法动作结束，寻舟又找到了说话的机会：“你一直射箭，是家里人支持的吗？”
谈到这件事，氵朝生才不那么防备，如实回答：“以前上学时他们不反对，就当课余爱好了，反正我成绩不好，他们懒得逼着我学习。”
停顿了一下，氵朝生继续说：“现在有了工作，他们就希望我多找点正经事做，比如还可以去兼职什么的。”
“想让你分担家里的开销吗？”
“那倒不是。只是想让我赶紧……”氵朝生在脑海里寻找一个恰当的措辞，“赶紧长大吧。”
“你还这么年轻，急什么？”
氵朝生眼神漫无目的地在空中摇摆，最终凝固在远方的树杈上。树枝顶端站着一只橘色腹部的鸟，偶尔振动几下翅膀，迟迟没有起飞的征兆。
沉思过后，氵朝生才说：“也没有急，但还是尽快稳定下来更好吧。”
“是吗？”
“是啊。”
氵朝生回忆起母亲那天对他的告诫，脑海里紧跟着浮现出生日蛋糕上的厚重奶油，黏黏糊糊地堆积在一起，让他一下子有点反胃。
短暂的不适消散后，氵朝生喃喃开口，重复起那天母亲的话：“我妈说，年轻人都觉得自己是蝴蝶，实际只是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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