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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哪里？”

 

    “是、是平安京的朱雀大街！”

 

    还在平安京里？练红霸一手提红鬼，一边打量四周，很快就确定这里已经不是特异点。天上明月隐没云中，周围笼罩着浓郁的妖鬼气息，无疑是魍魉横行的遇鬼之夜。特异点的平安京可不是这样，那里按照黑晴明的美学，永远都有明月高悬，不遭遇灾祸的时候，也没什么阴暗气息。

 

    “是吗？你们在找猎物？”练红霸随口问道，红鬼战战兢兢不敢回答，惹来一声嗤笑。

 

    “瞧你那点胆子，不犯到我头上，我也懒得杀你。”

 

    红鬼连忙感恩戴德一番，练红霸想了想，问道：“你知道安倍晴明吗？”

 

    安倍晴明的名声如雷贯耳，在平安京讨生活的妖怪们多半都会打探晴明的行踪然后避让，这是他在跟晴明共同生活的那段时间了解到的，现在正好用来确定晴明的行踪。

 

    谁知道妖怪听到那个名字，却微微愣一下，『露』出一点茫然来。

 

    “小的……不知道这个人……”

 

    练红霸一挑眉，红鬼立刻吓得缩成一团，连连告饶。

 

    “红龙大人！小的真的不知道这个人！请不要杀了我！”

 

    “你怎么知道我是……”练红霸忽然一顿，他丢开红鬼，施术唤了一面镜子出来。

 

    红龙不过是熟悉的人对练红霸的敬称而已，知道他的真身才会这么叫，刚遇上的低级小鬼自然不可能多了解他，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练红霸叹了口气，一手拽住头上的龙角，微微用力。别说，还挺结实。

 

    他身边现在什么都没有，就连从不离身的椒林和七星也不在，与所有未来的联系全部中断，能够使用的只有水龙剑的力量，也就是说，目前而言他还真是彻头彻尾的红龙。

 

    还是渡海而来的红龙，瞅了一眼身上的服饰，练红霸进一步总结。

 

    红鬼就算被丢开也一动不敢动，练红霸又向他招招手，他连忙小步过去，低头等待问询。

 

    “现在阴阳寮里领头的是谁？”

 

    这个红鬼知道，他松一口气答道：“是贺茂忠行那老头。”

 

    这下练红霸知道了，这里确实是平安京，也确实是朱雀大街，时间却不对，现在是贺茂家一统阴阳道的时代，贺茂忠行健在。这个人在晴明的叙述之中，并没有灵视能力，感知却很敏锐，一般的鬼怪完全能应付得了，因此深受皇室信赖。

 

    这个时代的晴明还是个小孩子吧？黑晴明让他进入这样的一个世界，究竟有什么目的？

 

    这样思索着，练红霸挥挥手放红鬼走，红鬼捡回一条命，自然欢天喜地的跑远。红鬼跑到一半，又回过头来，小心翼翼提醒了一句。

 

    “红龙大人，如果今夜想清静一点度过，最好避开这条街道。”

 

    练红霸很快反应，“这里要有百鬼夜行？”

 

    “是的，那是一群格外凶狠的恶鬼，刚来京都，实力强大。而且我听说，贺茂家的阴阳师今天也会从这里经过，一个不慎就会发生冲突。”红鬼提醒得很到位之后，点点头离开，练红霸留在原地陷入思索。

 

    他的实力不比往日，跟强大的百鬼夜行碰上有点冒险，但是他又想见见贺茂忠行，因为在这个时期，他应该是晴明的老师，逮住他就算逮住了幼年晴明。

 

    权衡一番，练红霸决定看看情况再说。他跃上低矮的屋檐，月光下袍袖舒展，头上褪去绒『毛』的龙角折『射』着璀璨的光。他感受了一会儿充盈在天地之间的月之辉，灵力围绕周身旋转，又被全数纳入体内。感觉到一点灵力的厚度，练红霸略略放心，在额头上画了个符，隐藏起身形。

 

    大概午夜左右，一辆牛车沾着皇宫大内的气息徐徐而来，车上风雅的斜『插』着菖蒲，随着牛车的走动摇动月华，像数对伸出的银灰『色』翅子。牛车两旁，跟随着年龄不等的穿着狩衣的阴阳生，他们都是贺茂家的弟子，拜大阴阳师贺茂忠行为师学习阴阳道。

 

    有名望的阴阳师通常有很多这种名义上的弟子，不过大阴阳师平日里的关照有限，这些阴阳生自然没有登车同行的机会，只能在车旁跟随。

 

    众多阴阳生之中，年龄最小的是个乌发乌眸的孩子，生得极为精致，孩童时代滚圆的眼眸轮廓，眼尾处已经能看出微妙的上挑弧度。他看起来略有不安，也就落在了人群后面，不时向后看看。

 

    最后他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加快脚步向牛车走去。

 

    “喂！你想干什么！”一名身材高大的阴阳生拦住他的去路，表情不善。年幼的孩子显得更焦急，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神情略微沉了下来。

 

    “我有话想对老师说，麻烦通报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幼晴明：龙龙！（憧憬）

 

    被拆掉所有装备·buff：一阵寒意……

 

第226章 226、千年华京（二十）

    高大的阴阳生明显对他有意见, 此时正是为难的好机会，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向两边的同伴使了个眼『色』, 几个人不怀好意的把这孩子围了起来，就是不肯让他过去。

 

    “我有重要的事情！”孩子皱起眉，忍不住又向后看了一眼。

 

    浓郁的鬼气在他的灵视之中不断『逼』近，其中蕴含的狰狞与邪恶令人胆寒。他的老师虽然是强大的阴阳师, 但是孩子觉得，没办法的, 他的老师拿这些妖怪没办法的！现在不尽早避开, 那他们这些人的结局……

 

    他不想死，他心有不甘。

 

    “百鬼夜行要来了, 这一次的规模远胜从前，我感觉到了几个凶恶家伙的气息, 也看到了他们的影子。请通知老师尽快避让，不然的话……”他年纪还小, 能稳重的说出这些话已经实属不易，至于情绪掩饰之类的, 这种情况下完全顾不上了。

 

    阴阳生们爆出一阵笑声, 陆续有人围过来, 听人说了这小孩子的预感, 也加入嘲笑的行列。沐浴在嘲笑的声浪中, 身后鬼气逐渐『逼』近，年幼的孩子脊背紧绷，抿紧唇不说话。

 

    这群蠢货……

 

    “他说他能感知到妖怪的气息呢！”高大的阴阳生笑道, “刚刚入门的小鬼，装模作样起来真是不得了。”

 

    一张一张笑着的脸晃过，丑陋的人类的皮囊就在他眼前晃动，乌黑的眼眸中隐约浮现竖线样的瞳孔，年幼的孩子最后一次申辩道：“我是认真的！想活命就尽早通知老师！”

 

    “演戏还上瘾了啊？真害怕，你就自己逃命去吧！”阴阳生们笑得更厉害，却不知道身后的百鬼夜行已经彻底成型，黑暗中上百双嗜血的妖瞳睁开，贪婪凝望着这一群灵力旺盛的人类。

 

    这群刚刚上京的鬼怪天不怕地不怕，也无惧阴阳道后续的报复，只想先满足口腹之欲。

 

    情况越来越不妙，年幼的孩子突然拔高声音，让牛车里的人也能听到。

 

    “老师！老师！百鬼夜行要来了！请立刻退避！”

 

    一名阴阳生连忙捂住他的嘴，气急败坏，“竟敢惊扰老师！”

 

    牛车里端坐的阴阳师也听到外面的『骚』动，车帘挑开，一名式神飘然而下，向这群吵闹的半大孩子皱眉。

 

    “都在干什么？忠行大人座前禁止喧哗！”

 

    “唔唔！百鬼……唔唔！”年幼的孩子奋力挣扎，勉强发出声音，“百鬼夜行要来了！”

 

    由这样一个小孩子说出，式神觉得并不可信，什么时候忠行座下多了这么多不知所谓的家伙。眉心微皱，式神刚要出口呵斥，不远处突然传来不祥的气息。

 

    难道真的像这孩子预警的……百鬼夜行？！

 

    “忠行大人！”

 

    牛车的帘子这下彻底掀开，上了年纪的阴阳师跟式神同时感受到了这种波动，表情不太好看。

 

    “现在已经避不开了！快引车到街角去！布设结界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一群阴阳生这才慌了，捂着小孩子嘴的阴阳生手足无措，尴尬的不知道该松手还是该放下来。最终，他见周围一片兵荒马『乱』，所有人都在奋力奔向街角逃命，也一咬牙，把小孩子一丢就开始逃命。

 

    孩子的身体幼小，落地踉跄一下，还没等稳住身体，一片巨大的阴影就将他笼罩——

 

    丢下他的阴阳生已经平安跑到街边结界的位置，接收到身边人不可思议的眼神。

 

    “你竟然把他直接丢下了？！”

 

    那名阴阳生张口结舌，撑起结界的贺茂忠行，长叹一声，知道就算是自己也无力救那个孩子了。

 

    森冷的鬼气直扑面前，濒临死亡的那个瞬间，黑发的孩子竟然诡异的产生了某种明悟。他感受着充斥于天地之间的妖鬼之气，体内同样属于妖类血脉开始流动，眼睛的余光看着角落里瑟缩的人类，他突然意识到，人类是很无力的。

 

    此时阴阳道的顶点——贺茂家的忠行大人，抗衡不了的妖怪也大有人在。

 

    他学习正统的阴阳道，真的是正确的决定吗？

 

    所有的思绪转动仅在瞬间，他此时这个玄妙的状态是有些半妖们可能经历的，被阴阳道称为【觉醒之时】。

 

    此刻的半妖，像站在一条分岔路口，一边书写人类，一边铭刻妖怪，他们可以选择向任何一个方向走，然而选定了，就绝不可以回头。

 

    水龙剑半出鞘，拜优良的动态视力所赐，倒映在红瞳之中的画面像是一帧一帧的慢放，练红霸明白自己正在经历安倍晴明人生之中一个重要的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