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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客 作者:慵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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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宫廷侯爵 强强 天作之合

  谢临这话太过直白,陆有矜一怔:“所以你要谈虎色变了么?”
  谢临执拗地侧着头,他的眉峰紧皱,胸口不住起伏:“我……我虽然和你相识不久,但知晓你是北漠的好男儿,又见你对深柳堂众人尽心尽力,一直敬佩你的为人和担当,谁知你却……”
  陆有矜轻轻将那柄剑放下,眸中多了黯淡:“你知道,人生里的很多境遇由不得人选择,我是想上战场的,但事实如此,我只能接受,总之,我尽量不做违拗良心的事。”
  谢临的一言不发让陆有矜迫切而焦灼:“我……我身在亲卫府,无法向谁保证这双手从未沾染血腥,可是你,阿……阿临,你该了解我的,你不能……不能像他们那样因为这个疏远我。”
  谢临的肩膀被陆有矜握住,一抬头,看见那英俊的脸浮现了委屈的神色,
  他叹息一声,对亲卫府三个字的恨意也殃及不到眼前人身上了:“你不喜那些事?”
  “自然不喜,其实我如今一到那里就如坐针毡,只想着……只想着回到深柳堂,和你说几句话。”
  谢临一怔,双目若水般流转到陆有矜的身上,闪烁着探究和疑惑。
  “真的……”陆有矜侧过头,对上谢临的双眸:“我在京里没几个朋友,也只能……只能和你说说话。”
  没有过多的辩解,却字字磊落。谢临心中反而替陆有矜惋惜,一个离群的雁,振翅南越飞过千山之后,不是得偿所愿,却依然是寥落天际,孤雁哀鸣。
  因为谢临在身边,陆有矜一套剑法演示得格外卖力。如今一番解释口干舌燥,看谢临面色柔和,他便擎住水壶大口喝水。
  额上的汗顺着脸颊流下来,陆有矜的脸被汗水一洗刷,轮廓更显深邃。汗珠划过脖颈,又倏然侵入到衣衫里。汗水湿透了衣衫,透出前胸依稀的肉色。
  谢临从没酣畅淋漓的流过汗,也没有昂起脖颈咕咚咚喝过水。
  他傻傻地注视着陆有矜上下翻动的喉结,脱口问道:“喝得太急,不会呛水么?”
  陆有矜放下壶,明明只是喝了水,清浅的眼珠却沾了水色,在谢临身上一转,低低道:“不会。”
  他的唇边还是沾着水珠,像一个始终没学会喝水的孩子。谢临凝目看着他,那种悸动感又袭上心头,他强自说笑:“你每次喝水都要沾在唇上?”
  陆有矜有些难为情地抿抿双唇。谢临暗叹一声:“真傻。”
 
第32章 所思唯有君
  今年的上元节,是深柳堂孩子们最开心的一天。
  深柳堂的孩子很多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大多身上还有病症。深柳堂养育照拂他们已经不易,对于灯笼这样奢侈的物件,孩子们从不曾拥有过。
  而在今年的上元节,只要去梅苑找一个叫临哥哥的男孩子,就可以领到花灯。
  孩子们手上也提着灯笼,有锦鱼,有仙鹤,有桃子……檐下也偶尔有几盏光,深柳堂沉浸在络绎不绝的灯影中,每个灯里都是一簇闪烁的瑟瑟火苗,映着孩子们明亮的笑颜。
  陆有矜也有任务,他举着两根蜡烛在廊下走动,看看那个灯里的火苗快熄了,就上前再次点亮。
  孩子们都在叫他:‘陆哥哥,我的灯笼灭了……”
  “陆哥哥,我的也是……”
  陆有矜在这一个晚上,看见了很多有几分陌生的脸庞——那早已熟悉小脸,竟也能笑得如此开心。
  所有的人都走出门来,只有一个人在房里,他拿着笔,正一笔一划地描绘这个梦境。当灯会过半,陆有矜推开梅苑的门,谢临正坐在桌前画画,他也着意梳洗了一番,身上的青衫是深柳堂发下的新衣,并不太合身。过长的衣袖在他手腕上妥妥地挽着,齐齐整整甚是雅致。
  他绘出了这场梦境,但是他不参与。他守着桌子,孩子们偶尔会呼啸而来,有的是补色,有的是灯笼不小心被火熄灭,再求谢临画一个。
  整个屋子,此时都被各式各样的灯笼填满,一束束灯光把屋子映照得像场温情的梦寐,这梦披着柔软的红纱衣,让人心动。
  谢临坐在点点朦胧烛影之中,他的眉宇在数十个微微泛红的灯笼映照下显得格外腼腆柔顺。
  门外孩子的喧嚣声听不到了。陆有矜走到他身旁——谢临点了嫩绿色的墨,正在给一棵树上色。他下笔细致,四周轮廓被收拾得很干净,那墨色半点也没晕出来。
  陆有矜站在谢临身后,看他的笔东画画,西画画,看孩子们推门而进,拿了灯笼后兴冲冲的跑出去……
  天上的月儿在这一夜极为明亮,仔细望去,似能看到月中的人影。月光摇曳的洒进屋子,陆有矜听见自己的心怦然跳动,他把手搭了谢临的肩膀上,发丝偶尔在谢临低头的时候拂到他的手背,挠得人心里直发痒。陆有矜偶尔抬起手给他指点指点画。在这样清丽的月夜里,似乎所有的举动亦没有半分邪念。
  在上元节之后,深柳堂的孩子们和谢临迅速熟稔——对谢临的称呼由原来的一声喂,发展成了临哥哥,春宝像独属自己的宝藏被人发现般地激动,他偷偷对谢临说:“哥哥,他们都叫你临哥哥,只有我叫你哥哥。”
  谢临摸着春宝的小脑袋,笑了。
  陆有矜为此事,还专门向谢临道谢。
  “因画画谢我?”谢临笑着摇头:“我从前只把画画当成自己的消遣,从没想过我的画还能让这么多人开心。上元节那天,是我近几个月来最难忘的一日——那么多人都找我要画!我用画做的最好的事,就是让孩子们过了个不一样的上元节。”
  陆有矜凝视着谢临——一棵小树还没长大时,狂风肆虐地吹过,他担心这树就要摧折。但一转眼,那叶子还是有盈盈绿意,闪着晶莹的露光。陆有矜坐到谢临身旁,轻声道:“是啊,孩子们都喜欢你,还是要多谢你……”
  “是我要谢你。”谢临突然出声道:“我来深柳堂之后,差点被人送走吧?是你追上马车把我救回来,还处置了一批人——孩子们都给我说了。还有……谢谢你从来都没有打探我的过去……”谢临喉头滚动,眼睛都红了:“我本是想给你说的,但你的身份……”
  “没事没事……”陆有矜笨拙地摆着双手,又举起袖子给谢临拭泪:“你家中的事以后有机会再讲给我听,如果不愿,不提就好了么!阿临,我近来总有一种感觉。很多事情都不是虚设,也许就是一件你不留意的小事,让你拥有了之前从未有过的感受,过了一种之前从没想过的生活……”
  谢临一怔,侧头沉思陆有矜的话。
  “比如那天,你来夺我的簪子……”陆有矜的声音不高,像是朦胧中的絮语:“若不是我们再次遇见,若不是你来了深柳堂,我就把你忘了……真没想到我们之后能有这么多的来往,但是,真好。”
  谢临只是久久的沉默,和陆有矜的奇妙相见的确让他欣喜,但是他不禁又忆起重逢的契机,那代价足以让他痛彻一生。
  京郊 山寨
  整整一个月,顾同归是真正地一蹶不振了,和白远争执后,他不再绝食,但面颊仍一日日瘦削得凹陷下去,愈发显得形销骨立。
  他几乎没有和别人交流过,每日都只是痴痴地望着那把扇子,流泪,喃喃自语。
  他不相信外界传出的谢临突发重病之类的话,他知道,谢临的事情定和他有关
  自责像一块沉重的山石,让他无法喘息。
  顾同归抖着手举起梳篦,想把自己的一头乱发梳通。
  但手中这把粗糙的梳篦怎能抵从前的象牙玳瑁,稍一用力,耳边已听到竹子清脆的断裂声。
  顾同归全身颤抖,他竟没有力气抬起手来,把那细碎的竹屑从发梢上扫去。
  一个人走过来,抬手拂落了他发上的干竹屑。
  那手又放到他的肩膀上,沉甸甸的份量,让人莫名感觉到力量和温存:“瞧你这模样,谁看了都不自在。什么事儿不能从长计议?往后有的是报仇机会……”
  “我听你的。”顾同归突然扬起脖子看他,眼睛里有清晰的决绝:“联手也好,听你的吩咐也好,让我留下,和你们一起共事。”
  他要搅动京城的风云,即使无法让那些人付出代价,也绝不能轻易翻过了事。
  白远定了定神,他真的答应了,自己心里反而有几分意外:“好!大好男儿,就该这般行事!”
  山中的夜风渐凉,白远估摸顾同归也该饿了,便拍手让人进来呈上食盒,边亲手布菜边道:“小顾啊——你还是太小,遇到事儿总钻牛角尖,哎,我这一辈子要是学你,非活活憋闷死!”
  他见顾同归似乎无动于衷,摇摇头随手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教你个法子,对我们这样的人尤其好用,喝酒,两个人,一群人一起喝!一个人喝酒,是越喝心里越冷,和旁人分着喝,才能觉出来,酒是暖的。”
  顾同归一怔,微微侧头看他,白远背着光,举着那酒盏,含笑比了个邀他尝尝的手势。
  顾同归走过去,接过那杯酒仰脖干了,腿一软坐在白远身边,感受着身边人的温度,冷意似乎也不再蚀骨,他喃喃道:“果真,两个人一起喝酒,暖和得多了……”
  皎洁的月光落在山寨,恰巧照亮了那并肩对饮的背影。
 
第33章 卖画
  上元节过后,转眼已到了立春,谢临的伤势基本痊愈,李太医为谢临做了最后一次检查,笑道:“伤是全好了。以后小心些,别再受伤或用太多力便好。”
  谢临双眸顿时灵动,迫不及待地扶着桌角就要往前迈步,但那腿脚却使不上力,连里面的骨头都是软的,总觉得下一步就要跌在地上了。
  谢临只得停下脚步,垂头丧气道:“怎么还是不能走?”
  李太医反而严肃起来:“你现下只是外伤好了,至于双腿能不能恢复如初正常行走,还有看你康复的状况,平日不能懈怠,可以开始练习走动了。”
  谢临一听心都凉了,本以为直接就能走能跳呢,只得朝陆有矜努努嘴:“快,搀着我走几步!”
  陆有矜上前一步搀住他小臂,把他按回到椅子上:“先坐下罢,也不急这一时!”
  李太医一出去,谢临便靠在椅背上:“再过几天,我就能下地行走——再也不用劳烦你抱我出去了。”
  陆有矜心里没滋没味的,嘴上却笑说:“这样最好,我也不愿再干这苦力。”
  谢临笑笑道:“我会轻放过你?恩,我又不认识人,练走路也少不了要你陪!”
  其实他已经不像从前那般肆意,只有在陆有矜面前,才偶尔流露出过往的骄纵痕迹。
  陆有矜真想捏捏那笑着的脸,摸摸那眉毛,那微弯的眼睛……
  谢临信手一拉陆有矜的衣袖:“对啦,带你观摩我这几日的画作!”
  陆有矜垂眸看,是一个小鸡雏儿,懒懒的蜷缩着身子,垂着眼皮,把嫩红的小嘴儿埋在圆鼓鼓的肚子上。惟妙惟肖,憨态可掬。
  陆有矜笑了笑:“这是个小懒鸡。”
  “是六子养的,也不知他从哪儿弄来两只小鸡。我画的是我喜欢的那只。”谢临托着下巴闲闲地说。
  六子是个哑巴,今年才六岁,被陆有矜在抄家时救了下来,此后便一直住在深柳堂。
  “还不一样?”陆有矜哑然失笑:“两个鸡雏儿也有喜欢不喜欢?”
  “每次喂食的时候,那只鸡就风一般跑过去,叨叨地只顾点头吃,这只小鸡好——就等那只吃完了才不紧不慢的去吃。”谢临抬起脸,明净的脸上带着憨稚的笑意:“我总是把那只赶走,好让它有的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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