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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客 作者:慵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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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宫廷侯爵 强强 天作之合

  沈均眯着眼扫视人群。片刻之后,看好戏的笑容又浮现在脸上:“女子多有不便,那男子想必没有顾虑吧?”
  谢临忐忑地皱皱眉:“你到底想怎样?”
  沈均马鞭一抬:“你可看见那个男子了?”
  这条春凝地处繁华,街东种槐,街西种柳,槐柳相接,浓阴遍地。处处是纳凉和过路的行人。谢临皱眉:“这来来往往的不都是人么?
  沈均拉过谢临指点:“那个最高的,穿着长衫立在老槐树边儿上。”
  谢临扬起脖颈,穿梭嘈杂的人群里,他毫不费力就看到了所说的那人。他比周遭人高出一截,老槐和天色中,隔这么远望过去,他站在山长水阔的街外。
  也许是因为不晓得沈均会让自己做什么,谢临的心猛地跳动起来:“看……看到了。”
  “你骑马过去,在他穿街到柳坊之前从马上把他的发簪给拽下来,我二话不说就把翻云给你。"沈均用马鞭闲闲地敲打手心,带着笑望定了谢临:“这次可不是女子,没有于礼不合之处吧。”
  谢临心如擂鼓,他沉吟一番,还是犹豫:“这街上人也不少,若惊了马,便不好收拾。再说当街夺人家发簪,也太……太唐突野蛮了。”
  那遥远的身影萧萧肃肃,结成一片清冷。明明是盛夏之中,灼阳热烈。他却想起林下月光,冬日疏雪。不由便生了怯懦之心
  沈均一挑眉:“随你喽,只是以后你再也不许打翻云的主意。”
  谢临沉吟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好吧!我就去试一试,之后赔礼就是。”
  谢临坐在马上,那人离柳坊几步之遥,而在这样繁华的一条街上骑马而过则要绕过人群商贩,按理说应争分夺秒上前才对。
  可是那人走的一点儿也不让他着急,不管是方才他站着,还是现在他开始走动,都给人一种感觉——别说是打马上前,就是临时照着他描一幅画像,手快的人也能完成。
  那个人抬脚又向柳坊迈了一步——不能再等了。
  谢临咬咬牙,终于扬起右手,在马臀上重重地挥了一鞭。追月吃痛,前蹄腾空而起,随着一声嘶叫,瞬间便绝尘而去。
  哒哒的马蹄响起,街上的行人忙不迭地向路旁闪躲。
  谢临屏住呼吸,一眨不眨的紧盯住那人的发簪,要在飞驰的马上用片刻的时间精准的夺下发簪绝非易事,而且他也不愿把那人带倒,因此难上加难。他紧握缰绳的手心冒出了细密的汗。
  离那人越来越近,谢临甚至能辨别出他发簪是沉沉的木檀所制,左边镶嵌小块儿白玉。一路的行人听到马蹄踏来,都自觉侧身躲到路侧,那人却后知后觉,脚步丝毫未乱。
  谢临松开紧拽着缰绳的手,在和那人擦肩的一瞬,侧身,朝那人头顶伸出手去——
  那人身形一凛,微微偏转过头,便极为精妙地避过谢临的手。谢临在方才那瞬间身子已经离马,猛地捞空,重心却没回到马上,追月却浑然不觉,犹自向前飞奔。谢临整个人瞬时悬在马上,只有手还紧紧抓着缰绳,勉力维持挂在马背上。周遭的人让出一个圈子,都围在四周低声惊呼顺便看热闹。
  眼前景色迅速闪过,整条街都几乎翻转过来,谢临随着马的颠簸上下起伏。吓得连声唤道:“追月!追月!停下!”
  只听一声清亮又有点怪异的口哨声响起,追月随即减慢速度,在原地踱了几步,便乖乖停了下来。
  身边似乎有人的脚步响起,一个有力的手扶住了他的右臂,谢临的心登时安稳,他松开缰绳。
  这人正是陆有矜,当凌厉的掌风朝他头顶的要害袭来,还以为有人害他。看到谢临惊马后失措狼狈的模样,又觉得不会有这般蠢的刺客。看他穿的窄袖袍衫简洁干净,身子却还有些发抖。想了想,皱眉道:“这里是闹市,不能打马。你骑马是在追我?”
  谢临众目睽睽之下丢了脸面,脸热辣辣的一红,惊魂未定中一句话也说不出,半晌才道:“算是吧……”
  陆有矜听到这似是而非的回答,眉头又不悦地皱了皱,只凝目看着谢临,似是在揣测这个古怪之人的来路和目的。
  “方才我看清了,这人是想趁你不妨夺你头上的玉簪,你一躲闪,他才惊了马。”路旁早有人目睹一切,这时挺身而出嚷道:“如今这小贼猖狂的很,光天化日也不收敛!”
  看见有人说出真相,路旁的人也七嘴八舌的开始应和。
  陆有矜这才了然,凝目谢临良久,犹不相信的摇头道:“竟是个小贼,在闹市纵马夺一个发簪,真是胆大妄为不管不顾了。”
  谢临一听这些人竟把自己当成小贼,登时气得脸色涨红:“难道你们以为我是要抢那点玉?”他翻个白眼,顺势把马鞭一转,鞭柄朝向陆有矜和众人,冷冷地傲然道:“簪子上的那一丁点儿白玉,我可瞧不上!”
  那鞭柄通体为白玉所制,一看成色便比陆有矜的好上几个档次。
  围观的众人低呼一声,才知道这是个富家公子,便哑声观看,不惹是非。陆有矜看到鞭柄上的花纹,却是一怔,鞭柄上的纹饰是典型的如意纹风格,却别出心裁画了只四肢粗短的麒麟。后尾上扬,憨态可掬。他在心底暗暗赞叹,不禁问道:“这鞭柄上的纹饰是哪家所绘。”
  谢临恢复了贵族公子哥儿的身份,矜持一笑收手道:“喜欢么?你在哪儿都寻不到,这是我画了样子让专人制的。”
  谢临远远向沈均的位置张望一眼,相隔不近的距离,他定望不到,若他把发簪搞到手,再对沈均说耽搁这么久是因为当街夺簪被围,那翻云还是他囊中之物。
  心念一动,他硬着头皮谦和道:“此事一言难尽,你快把簪子给我,我……我拿它有急用。这鞭子是上等白玉——你拿去吧。”
  陆有矜疏朗地站在人群中,不喜不怒,只淡淡道:“都说京城是礼仪教化之地,想不到还有这种奇事。你把我的发簪拿走,反而送我一条马鞭,你觉得我能用马鞭挽了发髻,走回家去么?”
  谢临愣在当场,他竟忘了这回事儿,沉吟半晌,咬咬牙无奈道:“说的也是,要不……你带我发簪回去?”像发簪这般私物,他可是从未和任何人共用过。
  没曾想那人却不识好歹,只勾起唇角,走向谢临。
  谢临只听闻一声低沉地笑意在上方响起:“想夺我的发簪,可惜你不够高。”
  谢临还未及反应,便觉发髻一松,竟是陆有矜把他的发簪抽了出来。
  “你当街纵马,毫无愧疚。你险些坠马,我上前搭救,你站稳脚跟连声谢字也未出口,便急切地要我的私物。”陆有矜看着谢临,淡然中隐含一丝轻屑:“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和你换呢,是因为你的簪子是白玉制的是么?”
  说完这句话,陆有矜是想把那个名贵的发簪掷落在地的,这样既能向眼前这个纨绔说明自己完全不在意他的什么白玉发簪,也能给他提个醒,让他不要如此放肆,还认为一切都理所应当。只是这玉簪尺寸窝在他的手里刚刚好,小巧莹然,还能察觉到热气,那是在发间养出的温度。
  发髻柔软的散在眼前少年的肩上,青衣墨发,眉目蓄秀,人却怔忡懵懂地望着自己。
  陆有矜心里一软,没有再做出什么举动,只是冷冷地转过身。周围的人自觉地让出一条道,目送他离去。众人都对纵马狂妄的富家子弟敢怒不敢言,因此陆有矜的做法,他们都在心中悄然叫好。
  谢临面红耳赤地站在众人中,他能怪谁,还不是自己先孟浪他人,结果碰上高手,倒让人家出尽了风头,也许过不了几天,茶馆勾栏中说书人就添油加醋,从此便多了一个故事,名儿就叫“仗势欺人纨绔纵马夺簪,智勇双全少侠惩恶扬善”
  发髻散乱的谢临牵了垂头丧气的追月,苦巴巴地走出人群。
  作者有话要说:
 
第9章 心神不宁
  自从照殿青进了右银门的马厩,陆有矜便心神不宁。
  那骄傲的马披着耀眼的鞍辔,昂起漂亮的脖颈,气象不凡地挺立在马厩中。
  只要陆有矜从它身旁经过,那双精明的马眸便登时张开,透出一线清光,凝目于他的一举一动。
  陆有矜终是没忍住诱惑,他走近这昔日的伙伴,伸出大手,覆盖在它白色的宽额上,又顺次抚摸它脖颈上丰盛的鬃毛——这头他曾经最心爱的小马,竟辗转到了谢铎手上。
  在甘肃时,照殿青还是并不显眼的幼马,他总骑着它去军营附近玩闹,伴随着它的马蹄,不知过了多少个令人难忘的白昼。
  如今,他们都被困在这右银门的方寸之地,面临抉择。
  自从来到右银台后,照殿青每日午时左右便抬起矫健的前腿凄声嘶鸣——它没有过惯长期呆在马厩的生活,总想摆脱这被束缚的命运。
  每每这时,陆有矜便退避三舍。
  他不得不佩服谢铎——他不逼迫自己抉择,却又在无言中反复折磨。
  “你若是想清楚了,就牵它走。”
  这句话时不时在他的脑海中回绕盘旋,烧灼啃咬他的心。
  冯闻镜近来亦心神不宁,接连告假——敷儿这几日病情眼看加重,请了好几位有名的郎中,银子越用越多,开的药却不济事。这几日,竟在抽搐时口吐白沫,吓得他日日守在床边,唯恐弟弟有个三长两短。
  好在太子谢临皆已熟练掌握骑术,只需他偶一指点,不必日日侍候。
  熬了将近半月有余,敷儿终究捡回一条命,家里的钱经过这么一折腾却再次捉襟见肘。
  他怀着心事,陪太子公子策马时。谢临却突然问道:“你弟弟的病如何了?”
  他一愣神,忙回道,“已无大碍。多谢公子挂念。”
  谢临一颔首,不再说话。低头摆弄起马鞭,半晌抬头道:“冯闻镜,你的鞭子呢?”
  “啊。”冯闻镜不知何意,怔忡地举起手里的马鞭:“这个。”
  “给我!”谢临伸出手,手心里是一节小巧的马鞭,“我的鞭子不顺手,我看你的就很好,咱们换换。”
  太子皱眉道:“阿临……”他知道阿临很喜爱这鞭子,怎的竟想起送人?何况贴身的东西用来和不相干的人交换极易惹出麻烦,出言阻止道:“你若是不喜欢了,表哥再让他们做一个!”
  谢临摇摇头,依旧执拗道:“不要,我就要冯闻镜的!”
  冯闻镜尴尬的笑笑,把自己的鞭子双手递给谢临:“公子的马鞭属下不敢要。若公子喜欢属下的,尽管拿去用就好!”
  谢临并不接言,而是把马鞭放到冯闻镜手心,沉吟着轻轻开口道:“你教的很好,这就当个纪念——你家里有事,就拿着吧。”
  冯闻镜对这位任姓的公子毫无办法。心里暗叹一声,伸手接过谢临手里的鞭子。
  触手之处,玉质温润。低头一看,白玉皎然。
  原来鞭柄是一块儿上好的白玉所制,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窜上心头,冯闻镜全身猛地一颤,心头涌上酸楚的感动和领悟。
  本朝规定,像他这样的卫军,是不能接受任何人的钱财的。赏他银子太过招惹非议,如果是鞭子呢,谁也无法说什么。
  原来,他知道自己缺钱,他只是在想方设法,怎么不着痕迹的帮助自己。
  他倏然回忆起往事,那还是刚能策马,太子和公子放松缰绳,在马场上狂奔之时。
  自己怕出事,始终紧随其后,额角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腿骨先是隐隐作痛,继而不断加剧。凛冽的疼痛让他的心猛地缩成一团,不应该这么疼啊,又不是冬日,平日里跑马,他的腿偶尔也会疼,却没有哪次和这次一样,让他疼得半个身子都抽搐起来。
  要忍住,敷儿还要看病,母亲也要指望自己,绝不能丢了这个差事。他握紧缰绳,咬着牙兀自强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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